安雅坐在桌前,上半身微微前傾,右手撐著下巴,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桌子對麵正對著一碗香氣四溢的雞蛋麵狼吞虎咽的陳青鋒,紅潤小嘴輕輕抿著,清亮的美眸裏透著幾分複雜之色。


    就在十分鍾之前,她端著剛剛煮好的麵食重新回到這裏,恰好聽到陳青鋒在內室裏彈唱他的那首原創歌曲:孤單的飛鳥。


    她並不是第一次聽這首歌。


    作為一個音樂愛好者,早在幾年前,安雅就養成了聽音樂的習慣,平時也十分關注與音樂相關的事情。


    比如自己喜歡的某個歌者發表新專輯了,或者某個宗派又誕生新的音樂家了。


    甚至一些知名音樂人的八卦事件她也頗感興趣,平時沒少買相關的紙質報刊來看。


    自然的,對於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係、曾經冠以天才之名的表哥陳青鋒,她早期也簡單的了解過。


    在跟隨收養她長大的養母陳一璿來到陵州城之前,她就聽說了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的許多輝煌事跡了。


    比如半年多的時間通過音樂學徒考核,成功開辟魂核,晉升為一名初級音樂學徒。


    之後一年的時間連邁兩級,直接晉升高級音樂學徒,並獨創一首二品魂曲,半步踏入音樂師之境。


    這些矚目的成績也曾讓安雅感到驚訝讚歎。


    而陳青鋒的成名作孤單的飛鳥,一度是她收藏的音盤裏最喜歡聽的幾首歌之一。


    哪怕是現在,她偶爾也會拿出來聽一聽。


    說白了,那時候的她就是陳青鋒的粉絲。


    時過境遷,到了今日,她也隻能在回憶中尋找當年的那種感覺了。


    畢竟已經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而陳青鋒也再不是當初那個年少成名、鋒芒畢露的天才音樂人。


    自從來到陵州城,近距離見到自己這個從音樂天才隕落為平庸之輩的表哥後,說實在,她還是蠻失望的。


    很難相信,那個傳聞中被譽為南境下一個三十歲以前成為音樂家的他,會落魄到那樣困苦潦倒、無家可歸的程度。


    後來從旁人的口中,她也大概了解到些一些真實情況,對於自己這個表哥的遭遇,也隻能暗暗歎息了。


    她並沒有因此看不起他,反而有些同情他。


    從養母陳一璿入城收留他到現在,兩個多月以來,她和養母陳一璿都曾試圖鼓勵他振作起來,重拾音樂創作,可效果渺渺。


    她的這個表哥,似乎真的已經被現實的殘酷給徹底擊敗了,再也看不到一絲天才音樂人的光芒。


    尤其是這些日子來,陳青鋒惹來的各種麻煩也讓安雅和養母陳一璿煩惱不已。


    在兩人眼中,現在的陳青鋒就像一個拖油瓶一樣,怎麽打罵都沒有用,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墮落放縱而無能為力。


    安雅原以為,自己以後都要攤上這麽一個甩也甩不開的問題表哥了,心中已不求他上進努力重新變成原來那個天才音樂人,隻要不到外麵惹是生非就萬事大吉了。


    這大概也是她的養母陳一璿最後的期望吧。


    但是現在,安雅卻有了一點不同的想法,——就在剛才聽了那首被改編過的孤單的飛鳥之後。


    實話說,這個歌陳青鋒唱得出乎她意料的好聽。


    兩年來,“孤單的飛鳥”這首歌她聽了不下一百遍,但從未有過那種被深深打動的感覺,隻能說是它一首蠻好聽的歌。


    如今在同樣的一口嗓子裏,陳青鋒卻唱出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從聽到第一句開始,她就有了心靈顫動的感覺,無法抑製的想要聽下去——那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聽一首新歌。


    安雅雖然不是專業的音樂人士,但是一首歌的好壞她還是能夠大致分辨清楚的。


    這首改編過的孤單的飛鳥,質量明顯在原版之上。


    她也隱隱聽出自己這個表哥的唱功,似乎有了長足的進步。


    沒有賣弄技巧,沒有矯揉造作,隻有樸實無華的演繹。


    這樣成熟的歌唱方式,安雅隻在那些大宗派培養出來的成名已久的頂尖歌者上聽到過。


    事實上,在此之前安雅還從未聽過陳青鋒的現場演繹。


    從兩個月前入住同一個門院以來,她的這個表哥就將自己與他人隔絕起來,每日不是外出爛賭放縱,就是關在房子閉門不出。


    他的脾氣也是陰沉暴躁不定,沒有人能夠懂得他的心思,外人的話他也根本不聽。


    以至於之前首次聽到陳青鋒使用六弦琴彈唱出一首“煥然一新”的孤單的飛鳥,安雅才會感到那樣的吃驚。


    僅僅從他那細膩動人的歌聲裏,安雅就感覺眼前這個年紀不大卻已經生出細密胡渣、眼神透出幾分頹然滄桑感的青年男子,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不堪。


    相反,聽了這首歌以後,安雅更加同情自己的這個表哥了。


    “二十歲不到雙親已不在,又連續遭到那麽多打擊,表哥他變成這樣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能夠唱出這樣的一首歌,他也不該是外麵那些人說的那樣一無是處…”


    這樣默默想著,安雅抬頭再看向對麵已經將一大碗麵食吃得七七八八的陳青鋒,露出溫和的笑容,問道:“表哥,剛才你彈唱的那首孤單的飛鳥,是你自己新編的麽?”


    她的語氣有點小心翼翼的,因為過去陳青鋒對她也是愛理不理的,經常被其一句“臭丫頭別煩我!”給直接打發走。


    這次聽她問話,陳青鋒也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端起大碗,咕嚕咕嚕一口氣將剩下的麵湯灌入口中,然後捧著碗底使勁往桌子上一砸,抬頭重重的打了一個嗝,跟著長長籲了一口氣,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這才頷首回道:“嗯,算是吧。”


    沒有從語氣和表情裏捕捉到不耐煩的情緒波動,安雅暗暗鬆了一口氣,嘴角不由得輕輕揚起,甜甜一笑道:“表哥,你的這個編曲比原版好多了,可惜當時我沒有錄下來,要不你再唱一次,我用記憶水晶幫你重錄一遍吧?”


    記憶水晶是這個世界的人聽音樂的媒介之一,會由專門的煉音師,將其製作成集合高清影像和不同音質效果的音盤,就像地球上的cd一樣,其使用方法更加方便,隻要消耗一種名為“靈晶”的物品去激活它,使用者就能隨時隨地的觀看收聽裏麵收錄的音樂影像。


    而且因為物美價廉,哪怕是普通的凡人,也經常會到專門的音樂組織勢力開放的商店裏,購買自己喜歡的歌者發行的音盤…這種聽音樂的方式經過千百年的發展,已經進入到修真界億萬人群之中,成為大眾凡人和練氣修士的一種非常喜歡的娛樂消遣方式。


    ……


    聽安雅這麽說,陳青鋒怔了怔,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搖頭道:“太麻煩了,也沒必要,還白白浪費一顆記憶水晶…”


    安雅立即道:“怎麽能說浪費呢,這個版本你唱得可好了,寄給陵州城的雲月盟的話,說不定他們會幫你重新發行一次呢~”


    陳青鋒嗬嗬一笑,搖了搖頭道:“也沒你說的那麽好。”隨即將空碗推到安雅麵前道:“謝了,這麵很好吃。”


    安雅看著直接走向內室的陳青鋒,眨了眨眼,麵色古怪的暗道:“我沒聽錯吧,他居然會說謝謝?”


    低下頭,目光從眼前的空碗裏又轉移到了內室裏的陳青鋒身上,安雅心中一動,跟著走進內室,雙手挽著放在後麵,不等陳青鋒問話,俏皮的嘻嘻一笑說道:“表哥,不錄也行,你再唱一次給我聽好不好?適才我來得晚,一首歌都沒聽全呢~”


    說話前她就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可沒想到對方隻是猶豫了一下,麵色平淡的點了點頭道:“好吧,看在你那碗麵味道還不錯的份上。”


    說罷起身,陳青鋒先是拿起書桌上的魂器六弦琴,遲疑了片刻,又放下了,隨即目光一轉,落在了靠近窗戶的那架古樸的棕色立式鋼琴上,大步走了過去。


    那也是一件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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