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說過的, 我先試一下


    “什麽?”


    “我。”


    安安說著,從床邊澹然起身。彷佛一瞬從泥土裏抽出的柔軟嫩芽, 擁有著蕩開一切的生機。整個房間灰頭土臉,唯獨她白。還是棉質純白的內衣, 底下是黑色窄皮裙, 收住她的腰線,緊緊裹住女孩的臀。


    她毫不羞怯,直視陸昂。


    “我,好看麽?”安安還是這樣堅持。


    她化了妝, 屋內光線昏沉,她的妝容並不明顯, 偏偏一張紅唇隨著她每一次的開口、每一個字的吐露,越發顯眼。


    外麵的大喇叭裏已經換歌了,從鳳凰傳奇到小蘋果。這些喧嘩彷若一團雲,在陸昂身後飄來,蕩去, 襯得他們之間更加安靜。陸昂沉默片刻, 他走進房間,反手關上門。


    屋內一下子就暗了, 隻剩毛邊窗戶透進兩片光亮。可這兩片光也像是被用力狠狠打磨過,朦朦朧朧。在這樣的光影裏,陸昂高大, 卻也晦暗。


    還是看不清他的樣子, 望不見他的眼, 隻能聽到他冷漠的聲音:


    “就這麽想被.操?”


    安安也不懼他,她頂回去:“你敢不敢吧?”


    又是一陣沉默。


    陸昂忽而命令她:“你過來。”


    這種命令的口吻由他口中而出,因為太過自然和冷漠,竟叫人不由自主想要服從,“憑什麽?”安安不服。


    陸昂澹澹開口:“我不說第二遍。”


    安安恨恨看他一眼,終朝他走去。


    她白得晃眼,窄窄的細腰收住,每走一步,就像是山穀裏的湖水在輕柔蕩漾。那水兒一搖又一晃,通通是她的柔與媚。


    一室昏暗,陸昂還是站在那兒,兩腿撐在地上,很高,下頜微抬,睨著她,輪廓被勾勒得模糊。而安安正一點點、一點點靠近這樣的他。


    越靠得近,安安便越能聞到這個男人身上的味道。這是一種叫人發軟的味道,昂揚,強悍,勢不可擋。就算他站著不動,亦從這男人身上飄出來,彷佛渾然天成,充滿了雄性的力量。


    亦是讓人仰視的力量。


    走到陸昂麵前,安安抬眸。


    陸昂恰好低下眼,俯視她。唇抿著,線條越發冷硬。


    他似乎很喜歡安安的頸帶。右手抬起,陸昂指尖沿著黑色頸帶邊緣輕輕遊移,慢慢摩挲。安安的頸帶係得有點鬆,他的食指遊移到正中央,忽的往上,直直插.進頸帶與脖子的縫隙裏,再輕輕一用力,安安便被迫迎上他。因為猝不及防,安安呼吸一急,胸口起伏,兩粒小果子顫巍巍的,也隨之起伏。如此一起一伏,好像刮過了男人堅實的胸口……那種堅實,和她是兩個極端,這樣的觸碰猶如電流鑽過,怪異又……難受。安安試圖往後,陸昂手中力道稍稍加重一點,安安根本逃不掉。


    男人身上那股味道越發濃鬱,像肆無忌憚張開的傘,雄渾,還是叫人腿軟,將她密密籠罩著,這一刻,她猶如他的獵物。


    安安還是盯著他。


    漂亮的臉徹徹底底袒露在陸昂眼皮子底下,她的眉,她的眼,還有那豔麗的嬌軟。


    四目相對,一切還是安靜。


    這樣無聲沉默中,陸昂慢騰騰從頸帶間抽出手指。安安彷佛得到了救贖,卻還沒來得及喘息,陸昂抬手,靠近她的臉,拇指指腹略一用力,他抹掉安安的眼影。他說:“醜。”


    安安有些糊塗:“什麽?”


    “你。”陸昂告訴她。


    安安直直看著他,忽然開始瘋狂打他,兩手使勁往陸昂身上招呼。陸昂眼疾手快,捉住安安細細的胳膊,強行扭到安安身後。他隻用一隻手,就製住了安安,再輕輕往後一扯,安安便被他扯遠了。


    她和他的力量對比實在慘烈!


    安安惱羞成怒,索性直接抬腳,往陸昂身上踢。


    也不知道陸昂怎麽弄得,他直接將她攔腰提起來。


    對,提起來!


    安安使勁蹬他,卻根本無可奈何。


    陸昂三兩步走到床邊,直接將安安丟回床上。


    扯過她先前故意脫下的上衣,丟安安腦袋上,“穿上!”陸昂發號施令。


    安安扔掉衣服,還是要打他。陸昂再度單手製住她,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扯過那件上衣,直接往安安腦袋上套。這人力氣大,動作又粗魯,安安被他弄疼了,惱火地動動腦袋抗議。


    陸昂根本不理她。套好腦袋,他抓起安安的一隻胳膊就往袖子裏塞。另一邊如法炮製。安安在他手裏,跟個提線娃娃似的。她掙不開,也拗不過他,弄得氣喘籲籲。麵前這人卻還是氣定神閑,對比越發慘澹。


    穿好衣服,陸昂這才鬆開安安,“哪兒不舒服?”陸昂沉著臉發問。


    安安把手腕舉到陸昂麵前,那上麵是他扼出來的一圈紅色。


    陸昂直接無視,“哪兒不舒服?”他還是這樣問。


    這人一臉冷漠,簡直沒人性!安安坐床上拿腳蹬他:“哪兒都不舒服!”


    陸昂還是眼疾手快,直接就捉住她的腳。所以,安安這麽一腳蹬過去,就蹬他手掌心裏了。她發燒加感冒,又折騰這麽久,這腳簡直……冰涼。陸昂皺了皺眉,那邊,安安另一隻腳也狠狠踹他:“滾蛋!”


    陸昂一並捉住,用膝蓋壓死,再稍稍俯身,製住安安的肩,將手摁她腦門上。陸昂掌心滾燙,這樣貼著她,安安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這是他的溫度。


    她忽然就安靜下來。


    看著麵前俯下身的男人,安安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安安問他:“我真的醜麽?”


    “醜。”陸昂冷著臉,扯她胳膊。


    安安還是固執問他:“我真的醜麽?——比小靜難看?”


    這一瞬,樓下的和尚莫名突然停止了念經,而外麵大喇叭裏也變成了cd在自動播放不知名的歌曲。陸昂轉眸。這種姿勢令兩人麵對麵,四目相對,沒有人說話。


    滿室昏暗。


    忽然,有人在門外怯怯喊了一聲:“昂哥,我哥找你。”


    是羅紅倩。


    沉默被打破,陸昂“嗯”了一聲,別開眼,扯掉安安的胳膊,直起身。


    安安還是揪他的衣角。


    陸昂彎下腰,從一旁的化妝包裏摸出鏡子,丟在安安麵前。


    安安打開鏡子——


    日!


    眼影已經被他徹底抹開。陸昂力氣大,將她的眼影從眼尾往上拖,黑色一條,茅山道人,難看至極!


    安安丟開鏡子。


    陸昂已經開門離開。


    他在門外和羅紅倩不知說著什麽,聲音雖不溫柔,但也絕不冷漠。


    安安悶進被子裏。


    很快,門外安靜了。


    剛剛折騰了這麽久,又挨了凍,安安頭更加發暈。有人推門進來,安安探出腦袋——


    還是羅紅倩。


    安安在被子裏盯著她。


    羅紅倩說:“昂哥讓我給你送點衣服來。”她手裏抱著一堆嶄新的衣服褲子,如今全部放在安安床頭。羅紅倩又解釋:“昂哥說了,你感冒要多穿點,這些都是新的。”


    她還拿著幾粒藥和一杯水,遞給安安:“退燒藥,你吃了看看。”


    安安看了看藥,又看看羅紅倩,忽然問:“我醜麽?”


    羅紅倩愣了一愣,搖頭。


    安安說:“我想要熱水洗個臉。”


    “我去給你打。”羅紅倩說著,極其熱情地跑出去。


    安安卸完妝,再用熱水洗臉。


    鏡子裏,她的臉幹淨而白皙。沒有了化妝品的工業痕跡,她展現的是一種更為純粹的美。可鏡子裏的這個人,連安安都覺得有幾分陌生。


    拎過化妝包,她還是化妝。


    羅紅倩在旁邊看她折騰。她跟安安年紀差不多,這會兒羨慕道:“我爸和我哥都不許我碰這些,說不好。”


    安安這才仔細端詳麵前的人。羅紅倩穿得是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t恤上有個熊。頭發柔順地紮在腦後,笑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彎彎的,說話也柔聲柔氣。想到她先前替自己打的那盆熱水,安安便說:“不要緊,以後我幫你。”


    “嗯。”羅紅倩抿唇笑。


    安安也笑了一下。


    她化妝工序照舊,隻是塗眼影的時候,安安停了一停。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她彷佛又感覺到有人摁住她的眼廓,用力一抹,那是他留給她的力量……安安垂眸,一點點抹上眼影。


    很快,鏡子裏的人又是安安所熟悉的。


    她隻覺得心安。


    她還沒有吃飯,羅紅倩說給她端上來,安安沒答應,和她一起下樓。剛轉出樓梯拐角,陸昂恰好從靈堂出來。


    拂了拂安安光禿禿的腿,陸昂冷麵:“還作。”


    安安嗆他:“要你管。”她慢悠悠過去。


    羅紅倩走在安安旁邊的,見到陸昂,她臉紅了一下,還是喊他:“昂哥。”陸昂點點頭,要往外去。羅紅倩忽然又喊住他:“昂哥,我哥說你又要去辦事?”


    “嗯。”陸昂沒有否認。


    羅紅倩便說:“老人家說山裏有種藥蠻好的,我這幾天買了些,你帶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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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走出稍遠一點,回頭——


    那邊,陸昂衝羅紅倩笑了一下。是有暖意的笑。


    安安忽然就想到了羅坤的話。他說,陸昂喜歡溫柔的,眼前這個不又是溫柔的麽?人也蠻好,還跟他沾親帶故……


    安安視線移到羅紅倩身上,又慢慢移回陸昂。眨了眨眼,安安別開臉。


    她突然惱火,要不答應羅坤算了,既能拿錢,還能有個靠山,而且……還可以當陸昂的嫂子,整天給他甩臉色!


    安安站在那兒,與陸昂坦然對視。他們涇渭分明,對立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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