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邊的燈塔明了又滅, 不知是不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故鄉,天幕上星星點點的靈魂閃耀得像是人們心中跳動的火焰, 久久無法平靜。


    半年的時光一晃而過,眼看著回母星的日子越來越近, 亞特蘭蒂斯沉寂在心中渴望而遙不可及的夢想,終是要在他們這一代實現。


    夏商正在為不久後即將到來的星際航行做準備, 遙望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日以繼夜整整工作了三天兩夜,合眼的時間不超過十指,整個研究院都在為此奔波忙碌。


    遙望不敢打擾他, 偏偏這次回母星還不知得多久,他拖著個人魚尾巴哪兒都不能去,隻好等著夏商閑暇之餘做一次短暫的告別。


    “夏寶貝。”遙望倚著門喊了聲, 幻化雙腿對於小人魚來說還是有點吃力。


    夏商聽到聲音, 從愷撒身上跳下來,巨大的玄色機甲矗立在他身後,金瞳偶爾閃過寒光,機身抹了一層不知名的液體, 散發著冰冷的光澤,這樣浩大的工程皆是由夏商一人完成,為了給愷撒做維修防護, 他身上四處都粘滿了機油,臉上也髒兮兮的,手上還握著幾個零件。


    夏商隨意將零件扔在一旁, 黑一塊灰一塊的髒汙之下藏匿瓷白的手指,遙望皺了皺眉,徑自要去擦擦他的手,卻被夏商避了過去。


    “髒。”夏商吐出一個字,頓了頓繼續道:“這種新型機油可能會對人魚造成輻射,我換身衣服,你去外麵等我。”


    遙望心疼的想罵娘,不顧他的拒絕拿袖口擦幹淨他的臉,罵罵咧咧的說:“誰在乎那個了?知道有輻射你還天天泡在這裏,合著沒人管你就不拿身體當回事,你是要氣死我!”


    夏商抿著唇隻溫和的笑,等對方罵完了,袖口也由幹淨整潔變成了皺巴巴的黑色,眉眼一垂示弱的眨眨濕漉漉的瞳孔。


    遙望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語氣軟和了不少:“你都不乖點,現在又要跑去那麽遠的母星,我聽說空間跳躍都要跳個十幾次,讓我怎麽放心下來,要我能跟你一起走,也不至於在家裏吊著顆心。”


    夏商安撫道:“沒這麽誇張,軍部傳來的距離隻需空間跳躍五次就夠了,航線已經確定,絕對不會出什麽問題,而且……”


    看著遙望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夏商笑了笑:“而且,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不僅僅是因為同澤爾修的承諾,從前他不明白亞特蘭蒂斯人民對於故土的執著與仰望,現在好像懂得點了,冥冥之中,那顆死去的星球有什麽在吸引著他,呼喚著他,夏商決定順從命運的指引。


    如果不能去到那裏,亞特蘭蒂斯就永遠是沒有根的浮萍。


    遙望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做出勸他改變想法的意思,轉而叮囑:“記得隨時與我保持通訊,我需要了解你的安全狀況,我知道你固執,喜歡自己拿主意,又不愛麻煩別人,從來你都是這樣……但這次你一個研究人員,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澤爾修既然要護你,你就給我乖乖躲在他身後,遇到危險別急著衝上去。”


    “上帝給了你第二次生命,卻不會給你第三次。”


    夏商默默反駁:“……我好歹學了半年機甲。”


    遙望拔高聲音:“別人學了十幾年,幾十年!”


    略微尖銳的嗓音在房間上空轉了幾轉,兩人皆是一愣,氣氛霎時沉默,身後的愷撒像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巨人,高高的俯瞰它腳邊渺小的螻蟻。


    似是過了許久,夏商才伸出一隻手按在小人魚肩膀,故作玩笑的說:“遙媽媽,看來我得改叫你遙奶奶了。”


    遙望氣急敗壞,手掌拍在青年身上“啪啪”直響:“我這麽囉嗦是為了誰!是為了誰!”那樣子活生生的像在打一個負心漢,手上力氣是一點兒沒留,打得可狠,二人也就沒注意到,未合上的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剛才戛然而止的沉默誰也沒提及,即便遙望不說,夏商也明白,當初他的死亡就像是一道不會愈合的傷疤,永遠橫貫在遙望的心中,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三年。”他豎起三根手指,神色認真:“最多三年,等母星那邊基地建設成功,亞特蘭蒂斯就能完成與母星的互通互航,等找到關於他的線索。”


    夏商彎下身子,目光與銀發的小人魚持平,也隻有這時候,二人的地位才顛倒過來,夏商眼中的堅定暴露在對方的瞳孔,說:“到那時,你就能再次見到我。”


    門外的男人一動不動,門裏兩人的姿勢在外人看來實在是有些曖昧不清,更別提話語中對對方毫不掩飾的擔憂與關切,男人瞬間黑了臉,眼裏擴散著波濤洶湧的黑霾,即使心裏如何變幻,他卻依舊沒有動作,直到身後有人搭上他的肩膀。


    “不是來找人,怎麽不進去?”靳南鋒問道,從男人身後探出頭,正好望見裏麵小人魚和青年相擁後又百般叮囑依依不舍的情景。


    靳南鋒頓時如臨大敵:“……”


    瞬間又一個男人黑了臉,英俊的五官像染了調色盤一樣扭曲,口中沒說出的話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哽在喉嚨裏,顯得臉色極為怪異,隻看見身旁的上將率先踏進房裏,雙眸在二人身上環視了一圈,語氣是深不可測的冰冷。


    “夏商。”


    聽到聲音的二人分開,轉而望見門口的男人,驚訝的開口:“你怎麽來了?”


    這話一出,澤爾修不動彈了,站在原地一個勁散發冷氣,聲音更是低了好幾個度,口不對心道:“靳南鋒來找人,我來看看愷撒。”


    偶然路過這裏的靳南鋒:“……”他嘴角抽了抽,露出身形,非常上道的克製住自己被綠了的恐懼,凜然說:“我來接遙望。”


    說完,他同“氣度不凡”的上將大人對視了一秒又挪開,在這一刹那,兩個男人無聲的達成了某種共識。


    夏商絲毫沒有覺得哪裏不對,遙望也真以為靳南鋒是來接他回去的,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很快遙望走了,門被關上,封閉的空間內隻剩下澤爾修和夏商,還有一架安靜佇立的機甲。


    越臨近出發日期就越是忙,夏商忙的像隻旋轉的陀螺,澤爾修更是腳不沾地,自上一回見麵,還是澤爾修將愷撒交給他的時候。


    夏商不疑有他,轉過身道:“愷撒正在做最後一層保養,叔叔明天就可以來取。前兩天我在檢查中央控製係統的時候,發現了一些小問題,好在沒有大礙,機甲右翼損傷也已經修複。”


    他邊走邊說,澤爾修跟上前,目光灼熱又不動聲色的在青年身上凝視著,偶爾青年動作幅度大了點露出光滑細膩的肌膚,那目光更是要死死鑽進去。


    夏商停下腳步,指尖敲了敲機甲厚重堅硬的外殼,發出清脆咣咣的響聲,他笑著說,語氣不經意透露出一股自豪:“我加強了武器傷害力度,同時係統的運行速度與機甲反應同比增長2%,現在,它是個完美的大家夥。”


    澤爾修隻看著青年,他的神情還算正常,隻有他自己知道,多日來壓抑的思念與不甘,隨時會在某一刻爆發,他不敢說。


    見男人不說話,夏商偏了偏頭,疑惑道:“澤爾修叔叔?”那純粹的目光,在封閉的空間內暈染出一種懵懂的弧度,那樣子又有點期待和委屈,就好像在說:我為了做了這麽多,你怎麽都不誇誇我?


    來誇誇我呀。


    男人的喉結動了動,咽下因為饑渴而產生的液體,他依舊是冷漠的,克製的,無法用言語明說的,隻調整了一瞬,眉眼間跳躍的火焰牢牢被鎖住,泄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疲憊來,他腳下踏出一步,像是從黑暗中走出,輪廓不自覺的柔和,帶著澹澹的讚揚道:“很厲害。”


    夏商得到了肯定,心情格外愉悅,連男人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身邊來也不知道,隔的近了,夏商才看清男人眼底的青黑色,略微擔憂道:“你多長時間沒休息了?”


    澤爾修嗓音低沉:“不長,軍部的事大多已經完備,你別擔心。”話雖如此,他卻揉了揉眉心,難得看上去有點脆弱。


    這樣子唬住了夏商,他連忙拉著男人往床邊走,當時他嫌從研究院到格萊登浪費時間,幹脆在這兒建了個臨時床鋪,一次沒用過,累了就坐在沙發上睡過去了,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你先在這兒睡一覺,兩個小時候我會喊醒你,到時我們倆一起去用晚餐。”夏商不容拒絕道,絮絮叨叨的徑自將他拉上了床,男人眼裏閃過不甚明顯的笑意。


    實際上,這點疲憊實在不算些什麽,比之當初他帶領軍隊不眠不休征戰時,差的遠之又遠,但他喜歡看青年為他緊張的模樣。


    夏商想要將他按坐在床上,沒按動,他默默的裝作拍拍男人的肩膀,收回手,若無其事道:“愷撒的最後一道保養工序已經完成,我去看看其他機甲的進程如何,叔叔你安心休息。”


    那一聲叔叔叫得格外真心誠懇。


    “夏商……”


    青年轉身要走的步伐被攔住了,他眨眨眼睛,這才覺得二人之間的距離有些近,抬頭就能望見那深邃的眼瞳,像是無數的繁星黑洞凝合在一起。


    澤爾修胸腔震動,心跳如擂鼓,他將手覆在青年頭頂,艱難的擋住那令他心跳不已的眼眸,揉了揉,喚了聲:“夏商。”


    “嗯?”隔著一個手掌,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真切,恍若夢境中。


    他又揉了揉,舌尖滾燙,張開口道:“陪我一起睡會兒。”


    手掌下的發絲柔軟又溫暖,澤爾修還未有所反應,就感覺到青年迅速點了點頭,甚至還稱得上有點高興道:“好啊。”


    澤爾修呼吸一窒。


    他的指尖抖了抖,幾乎無法克製住心中的渴望,就要直接將恍若未覺的青年抱上床,吻遍他的身體,然而他還沒走觸及青年身體,下一秒夏商卻遠離了他的掌控。


    澤爾修僵硬的看著青年走到遠處端正坐下,一雙明亮淨透的眼睛乖巧的看著自己,口中催促:“我不走,我就在這兒陪你,叔叔你快睡。”


    澤爾修:“……”


    自覺明白了上將大人想法的夏商,深刻的讚揚自己真是個好侄子。


    房間內沒有窗口,燈光被熄滅,厚重的金屬門隔絕了一切聲音與響動,隻有特意留下的一點能源還在散發著銀白的光澤,就在這樣靜謐的環境下,坐在遠處的青年逐漸放鬆了身體,呼吸越來越綿長平穩,眼皮沉沉墜入黑暗。


    他也著實是累到了,比起澤爾修不遑多讓,隻是一直在強撐的,而現在精神一旦有了鬆懈,不睡到天昏地暗估計是醒不過來。


    一片寂靜中,男人睜開了眼睛。


    他起身下床,動作極為輕巧,幾乎發不出一絲噪音,微晃的光芒映出男人澹漠的臉,隻有看到那雙眼睛,才能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


    他將青年橫抱而起,又走回來,放入床中,柔軟的被褥因為重量微微下陷。男人停止了動作,視線牢牢盯在青年臉上,手心握了又鬆,似乎在猶豫不決。


    彷佛過了很久,他俯身在青年身旁躺下,又將那朝思暮想的身體撈入懷中。


    “你到底在想什麽……”空氣中傳來輕微的一聲歎息。


    澤爾修低頭碰了碰青年的唇,像是久旱逢甘霖,用唇舌細細描摹著懷中人的眉眼,他仍覺不夠,舌尖在對方唇上肆虐了許久,伸進去一點一滴的汲取津液。


    他胸腔火熱,洶湧而來的感情和欲、望無處抒發,隻能難耐的抓住青年光滑的雙腿蹭動,又生怕動作稍微大了點就將這寶貝驚醒。


    “小混蛋。”他輕聲罵道,夾雜著粗重的喘息。


    迫不及待的再次吻上青年的唇,滾燙的舌頭就如同他熱流噴薄的心口,貪婪的要將懷裏人一起揉碎融化在他的身體裏。


    真是個小混蛋,逼不得搶不得。


    得放在心尖上,寵著,愛著。


    被侵犯的青年睡的深沉,一無所知。


    時間過的飛快,在亞特蘭蒂斯千萬人光彩絢麗的夢境中,眨眼就到了前往母星的時候。


    ——


    這天,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在最接近皇城的地方,齊齊仰望著蒼穹。


    前往母星的人員編排中,有二百三十八人是皇家第一軍校生,無一不是精英尖銳,他們將在此次航行中完成正式步入戰場前成為士兵的最後一場試煉,試煉成功,他們才會被授予皇家軍校的畢業勳章,包括才進入軍校沒多久的夏商。除卻這些人,研究人員僅有三十名左右,他們負責將母星上發現到的生物和礦物樣本保存並傳回亞特蘭蒂斯,而跟隨星艦前去的正規軍,多達三分之一,最終定下來的人數,剛滿上千。


    他們沉寂的太久了,也準備的太久了。


    當“啟明星”號龐大巍峨的身影停立在雲端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轟隆的噴氣與能源轉動的響聲在天幕回蕩,烏雲被遮蓋,太陽被奪去光輝,空氣中的塵埃彷若靜止。


    一個人握拳將手掌置於心口,無數人握拳將手掌置於心口,艾博萊陛下銀金色的瞳孔閃爍著光芒。


    他遙遙望著天際,眼睛裏彷佛燃燒著紅色的烈火。


    ——“願英靈保佑。”


    星艦衝入磅礴的大氣層,像是一尾徜徉天地的鯨,萬丈光芒穿過它的軀幹血肉灑下來。


    “啟明星”號中,半空中漂浮著巨大的星路航行圖,麵容冷峻的上將大人站在前方,周遭是萬裏無垠的神秘宇宙和散發著光與火的星球。


    他的身後,有著罕見黑發黑瞳的青年望著星圖上遙遠又近在咫尺的藍星,莫名覺得熟悉。


    “行星編號,1380x,距離,3000光年。”


    “第一次空間跳躍,開始!”


    ——


    星艦中沒有時間,每一次空間跳躍後,時間的流速都無法掌控,這樣帶來的後遺症也是巨大的,第一次空間跳躍後,從未有過這種經曆的兩百多名皇家軍校生倒了一半,紛紛出現嘔吐,頭暈,心悸等種種不應。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啟明星迫不得已暫緩最後一次跳躍進行修整,好在途中並未出現大問題,確定了航線和目的坐標無偏差以後,進行了第五次空間跳躍。


    這次跳躍的距離有上萬光年,所有人都蹲守等待了許久,既忐忑又不安,這樣的氛圍持續的環繞在眾人中央,夏商也不由得肅穆起來。


    澤爾修需要進行指揮,夏商不能總是跟在他身後,因此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待在房間或者研究室,那二百多名軍校生或多或少都出現了不良反應,但此刻卻都聚集在了一起,在能夠看到宇宙的地方,渴望能夠第一眼望見母星。


    氣氛越來越凝固,嚴陣以待完美的詮釋了每個人的臉,不遠處還有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娃娃臉少年,咬著指尖不停的嘟囔:“我不緊張我不緊張我不緊張……”他一邊念叨一邊像陀螺一樣急得團團轉,蓬鬆的卷發跟著狂魔亂舞,直到他的同伴終於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了那撮卷毛。


    少年渾身毛一炸,好像get到了什麽奇怪的開關,柔軟的發絲瞬間像加了彈簧一樣根根豎起。


    夏商:“噗。”


    “嚶嚶嚶我還是緊張……”少年淚奔著撲到同伴懷裏。


    夏商樂不可支,扯了扯嘴角掩飾住笑意,他一轉頭,上將大人不知何時毫無動靜的走到了他身後。


    遠處,那少年的同伴不停的給他順毛安慰,澤爾修收回了在那黏黏糊糊的二人身上的目光,視線轉到麵前青年黑如濃墨的發絲上。


    想……想給他順毛……


    男人的指尖動了動。


    夏商因為剛剛忍笑忍的辛苦,臉頰還染著點薄紅。


    “緊張嗎?”澤爾修的嗓音微微沙啞。


    夏商一頓,想了幾秒,他確實是沒什麽感覺,然而還是道:“有一點。”


    澤爾修握拳抵唇輕咳了咳,另一隻手順從自己心意握住了青年的手指,包裹在掌心。


    夏商沒來得及反應,男人已經抽離了,手心被安撫的按了按,一觸即分。


    男人鎮定的迎上他疑惑的目光,語氣澹澹:“沒事,不用緊張。”


    而在夏商沒有看見的地方,這位澹定而麵無表情的上將大人,剛剛碰了青年的手滿是緊張的汗水,握緊了又鬆開,直到控製室內被一句話平地炸響。


    “行星編號,1x,距離,兩萬光年,第五次空間跳躍完成。”


    “即將到達母星,即將到達母星,請各位做好降落準備,請各位做好降落準備!”


    刺眼的白色籠罩了啟明星的艦身,死寂的宇宙好似掀起了海浪,一道一道蘊藏著無數力量的波紋從星艦上拂過,空間被擠壓,麵前的虛無像是一塊看不見的柔軟幕布,星艦穿透而過。


    大片大片的曙光鋪滿了前路的天空。


    眾人還有些迷茫,一抹水樣的蔚藍映入眼簾,隨即是浩瀚無邊的神秘星球,朦朧美麗的光輝灑遍全身,震撼地撲麵而來,轟轟烈烈,驚得人失去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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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實在是太大了,啟明星就像是它腳邊的一顆無人可見的塵埃。


    星艦內沉靜了不知多少時間,突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歡呼聲,沒有人阻止,沒有人不歡呼雀躍,連夏商也在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歸屬感和激動的情緒。


    “目標——海洋!”


    艦身同大氣層摩擦燃燒起明亮灼熱的光火,像是一隻拖著長長尾巴的耀眼流星,飛速的朝那汪洋無際的大海墜落而去。


    滄海3058年,帝國上將澤爾修率領第五軍團士兵,連同二百三十八名軍校生,三十名研究員,成功抵達失落了幾萬年的母星,亞特蘭蒂斯終將回到故土。


    幸不辱命。


    “啟明星”號降落在了海洋中,不遠處就是陸地,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艙門投入母星的懷抱,即使心中早已急迫萬分,但為了保證所有人的安全,計劃先放出第一批探測機器人。


    機器人傳來這塊區域的大致地形圖和危險等級,第二日,澤爾修帶領一批正規軍率先踏上這片廣袤的土地,製定了軍校生的試煉方桉。


    第三日,兩百多名皇家軍校生分為24隊,分路前往目標地點,隻要踏過這片堪比蒼天大樹的森林,他們就正式踏上了戰場。


    夏商回頭望了一眼,看見“啟明星”號猶如鯤鵬一般停泊在海麵,上將高大的身影越來越遠,被光影重疊,很快身後的葉叢遮住了視線,再也看不見絲毫。


    這地方像是他以前見過的熱帶雨林,不,這兒的樹更為蒼翠粗大,每一棵的樹幹都像是巍峨頂天的凶獸,抬頭一眼望不見底,沒走多遠,他們前路就被一人多高密密麻麻的草叢所掩蓋,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熱,還有一種不知名的絮狀物直往鼻子裏鑽。


    越往裏走,越是不見日光,半空中一層一層環繞著黑霧,行進一小段後,眾人無奈啟用了能源棒充當照明。


    “檢測到未知生物,請求傳輸……”


    “檢測到未知生物……”


    “卡桑,跟上。”


    有人叫他,少年抬了抬眼鏡,大段的數據流從眼前飛速掠過,耳邊聽著機器不停重複的冰冷聲音,棕色的瞳孔迸發出興奮激動的火光。


    他顧著收集信息,腳下一踩空,眼看著要頭栽地,一隻手及時拉住他的衣領,直接一提溜讓他站穩了身子。


    卡桑習慣性的抬眼鏡,磕磕絆絆道:“謝,謝謝。”一抬頭,瞪大了圓眼睛,那樣子像隻受驚的倉鼠。


    夏商被他的反應逗笑了,拍拍他肩膀,道:“愣什麽,注意腳下。”


    “我平時不這樣的,隻是看到了許多沒有見過的植物,就,就這樣了……”卡桑清秀的臉上出現一抹紅暈,他本來就性格靦腆,這回是連話都說不連貫。


    夏商所在的隊伍,是最後一個24小分隊,隻有5人,除了卡桑,之前見過的卷發少年和他的同伴也在其中,一個叫蘭多,一個叫亞徳裏恩。


    他看著眼鏡少年隻有在談及植物時眼裏才發出的光彩,微微笑了笑,空氣的濕重倒顯得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艱難的行進一段路程後,八人小分隊再次遇到了麻煩,密林中的路四通八達,頭頂沒有太陽和星辰,周圍沒有任何可以辨別方向的物體,指南針幾乎失靈。


    亞德裏恩打開了虛擬地圖,圍在一起的幾人瞬間懵了。


    “這鬼地圖怎麽看?”


    “起開起開,我們是從這條路進來的,這時候應該往這個方向去……”


    “我怎麽覺得這個方向才是正確的……”


    夏商摸了摸濕潤的樹幹,森林嚴嚴實實不見日光,遠處的道路猶如黑洞一般深不可測,他注意到樹幹上長了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圓球植物,像是孢子,毛絨絨的,並不都是翠綠色,隨著人的呼吸一顫一顫。


    沒有水聲,沒有風聲,甚至他們走到現在,都沒有看見一個生物。


    有人道:“我駕駛機甲去高處看看。”


    不一會兒,幾人垂頭喪氣的回來了,半空中全是黑色汙濁的瘴氣,別說飛出森林,連樹頂他們都無法接近。


    夏商看了眼時間,見眾人麵麵相覷,說:“現在是下午五點半左右,我們走了六個小時。”


    他一說話,五人的目光霎時如同聚光燈一樣照過來,夏商撚了撚指尖上沾染的灰塵,塵埃像碎屑一樣飄入空中,他的衣領依舊是整潔莊重的,不像其他人因為難耐的悶熱早已扯開了衣領。


    “還有兩個小時,外麵的世界會陷入完全黑夜。”雖然森林裏無論是黑夜還是白天沒什麽兩樣。“我提議,兩個小時整頓休息,等天黑再做決定,到底是繼續行進還是原地待命。”


    幾個十七八歲的小子看著黑發青年,也不知心裏是什麽感受,畢竟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們與夏商都沒有什麽交流,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導致氣氛現在有些異常的沉默。


    在眾人心中,青年與他們還是不一樣的。


    夏商也不在乎,他耐心的等待著,輪廓柔軟而善良。


    “我……我同意。”卡桑抬抬眼鏡,默默的往青年那邊縮了縮。


    蘭多和亞德裏恩對視一眼,卷發一翹一翹,興奮的舉起手:“同意同意!你們都不提,到現在都沒有喝營養液的卡桑要餓死了!”


    意見達成一致,眾人找了一處略微幹燥的地方,將雜草拔了幹淨,圍著能源棒搭成的火堆坐成一圈。一時之間,隻能聽見營養液灌入喉嚨的“咕嚕咕嚕”聲。


    夏商喝了幾口就放下了,他左邊是卡桑,右邊是蘭多,對麵是一個不認識的紅毛,總是用自以為隱秘的火辣辣的目光盯著他。


    夏商望過去。


    紅毛偏過頭一臉孤傲:“嘁。”


    夏商收回目光。


    紅毛盯過來滿臉諷刺:“嗤。”


    夏商:“……”哪裏來的神經病啊喂!


    “他叫查爾斯。”卡桑吸了一口營養液,努力用真誠的眼睛望著夏商:“雖然性格差了點,但是人不壞。”


    就這樣在對麵難以言喻的目光和卡桑絮絮叨叨的小聲言語中,過去了兩個小時,黑暗的森林中壓根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如果不是光腦上的鍾表依舊在轉,他們恐怕會永遠迷失葬送在這裏。


    毫無頭緒,眾人隻得盯著中央的虛擬地圖死磕,一陣商量後,決定朝著密林深處再走一段。


    十點左右,隊伍原地駐紮,夜深後的密林不知會出現什麽危險,他們不敢再冒風險前進,隻能兩人一組輪流守夜,其餘人休息,等待天明。


    夏商其實並不困,相反,他的精神無與倫比的充沛,從踏上這塊土地開始,他就如同源源不斷的在汲取力量,連藏匿了許久的尾巴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第二批值夜的,是蘭多和亞德裏恩,夏商靠著樹幹閉目養神,四周安靜下來,一點微小的窸窣都逃不過他的耳朵。這也就導致了,耳邊傳來那兩人唾液交換的輕微水漬聲的時候,夏商的睫毛顫了顫,沒有睜開,默默的開始催眠自己。


    因為人魚的稀少性,軍中這類人不在少數。


    兩人沒親多久,蘭多似乎有些沮喪,小聲道:“我如果是隻人魚就好了,還能給你生孩子……”


    隨後傳來男人輕哄:“說什麽傻話。”男人頓了頓,似乎將唇貼在了少年耳旁,咬著氣音:“等這次試煉結束,我們就“生孩子”。”


    默默圍觀的夏商:“……”心情複雜。


    兩人又親起來,過了一會兒,蘭多問道:“這是什麽?”


    “看上去像孢子,這兒都是,腐木容易寄生。”


    蘭多好奇心重,伸手就要去摘,一聲尖叫頓時劃破天際。


    夏商立即睜開眼睛,迅速站起身,隻看見卷發少年甩著一顆孢子,眼淚鼻涕一把流:“嗷疼疼疼!裏恩快幫我拽開它!快幫我拽開它!”


    亞德裏恩慌忙抽出光劍,蘭多一甩,那孢子呈直直的彈到地上,又飛速的朝夏商彈射而來,一臉撞到夏商衣領,正好落入掌心。


    眾人從睡夢中驚坐而起,東倒西歪的站穩了身子,抽武器的抽武器,掏機甲的掏機甲,環顧四周如臨大敵。


    夏商看著手中的生物,微微訝異的睜大了眼睛。


    小東西毛絨絨的,原本翠綠翠綠的顏色,因為受到了驚嚇而稍顯灰敗,渾身的毛都炸了開來,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轉,隻一口鋒利狂放的牙齒,任誰被咬了都得鮮血淋漓,而此刻它卻又驚又懼,牙齒嚇得直打顫,“咯吱咯吱”上齒打下齒。


    看上去……還真有點辣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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