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一不能打架,二不比棋藝,總不會比繡花彈琴。雖說寶欽對此一竅不通,可鄭國的女兒家素來以女紅琴技而聞名,想來王雁如也沒那個膽子敢來挑戰這個。


    隻要不是繡花彈琴,寶欽就不懼她了。


    “雁兒想和公主比什麽?”皇後娘娘慈愛地看著王雁如,笑著問,罷了,又道:“可不能你說比什麽就比什麽,若是你想些什麽稀奇古怪的招數,便是公主應了,本宮也不應。”


    王雁如撒嬌地朝她笑,嬌聲道:“皇後娘娘您放心,雁兒才不會無理取鬧。”說話時,她麵上閃過得意又飛揚的神色,倒是襯得那張小臉愈加地明豔。旁人不說,寶欽卻是眼睛亮了亮,回頭跟清雅小聲地嘀咕:“這個二小姐長得這般漂亮,家世又好,嫁給誰不好,怎麽就偏偏死心眼兒地吊在了秦烈這棵歪脖子樹上了?”


    清雅板著臉無奈地回道:“許是二小姐覺得三殿下並非歪脖子樹,而是棵參天大樹。”


    寶欽撇嘴,“便是棵參天大樹,也沒必要非吊死在上頭。哎,到底是個女兒家,心思實在是難以琢磨。”說著,還歎息地搖了搖頭。一旁的清雅簡直要一口血直接噴出來了,忍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小聲地提醒她,“公主,您也是女兒家。”


    寶欽臉上一紅,瞥了她一眼,迅速地低頭,再便不說話了。


    那邊王雁如親親熱熱地湊到皇後身邊小聲嘀咕了一陣,皇後臉上頓時顯出為難又猶豫的神色,輕輕搖頭。王雁如噘著嘴撒嬌地求了一陣,皇後卻依舊不應,想了想,才湊到秦帝身邊說了句什麽。秦帝瞳孔微縮,銳利的目光朝王雁如掃了一眼,爾後,又朝寶欽看過來,忽然開口發問:“二丫頭想與七公主比排兵布陣,七公主意下如何?”


    他這話一出口,諸位妃嬪們個個都掩口而笑,看著王雁如的眼神變得十分古怪。這也難怪,鄭國的女子是出了名的溫柔賢淑,最擅長的就是女紅詩書,卻從未聽過有誰會排兵布陣的。王雁如這個點子委實有些餿。


    心裏頭雖然這麽想,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反對,一來畢竟上頭說話的是秦帝,且從他的語氣來看,倒不像有反對的意思,二來,秦烈和秦修不在,剩下的人當中,也就司徒跟寶欽關係還算親近,可他本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物,隻恨不得再多找些樂子瞧,而今聽了王雁如這點子,隻有拍手叫好的,哪裏會反對。


    寶欽原本還怕王雁如想出什麽稀奇古怪的點子,而今聽說要排兵布陣,肚子都快笑破了,使勁兒地捏了一把大腿,痛得臉直抽搐,眼睛眨一眨,鼻子吸一吸,眼眶就開始泛紅。“妾身並無異議。”話雖這麽說,可聲音裏卻透著一股子委屈勁兒,聽得皇後都猶豫了,朝秦帝道:“要不,還是比女紅?”


    秦帝沉著臉冷冷地看了寶欽一眼,又迅速地在屋裏掃了一圈,大家夥兒頓時不說話了,就連眼神兒一直在秦帝身上亂瞟的文貴妃也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噤若寒蟬的樣子。“既然公主都應了,那便比排兵布陣就是。不過――”


    他微微眯眼,眼神愈加犀利,“二丫頭打算怎麽比?”


    王雁如敢在皇後跟前撒嬌耍賴,卻不敢跟秦帝玩什麽鬼心眼兒,老老實實地小聲應道:“雁兒是想,公主和我每人訓練三十個侍衛――”她才開了個頭,就被秦帝揮手打斷了,大聲道:“三十個人就想排兵布陣,二丫頭你真是異想天開。”


    “依照陛下的意思――”皇後笑著打趣他,“難不成,您還想給她們兩個小丫頭調個幾十上百個侍衛不成?”


    “人朕就不給你們調了,自個兒去找。”秦帝銳利的目光在她們臉上掃來掃去,沉聲道:“以三百人為限,等湊齊了人,朕再給你們出題。”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寶欽心裏想,若是真依了那王雁如的,每人隻帶三十個人,哪裏像是排兵布陣,分明就是打群架。到時候比的,不過是誰找來的侍衛武功比較厲害罷了。


    “這可不成,”皇後一本正經地抱著不平,“公主才進京不久,便是把隨行的丫鬟們全都算上,怕也湊不齊三百人,陛下您這不是為難她麽?要不,您讓侍衛軍統領給公主調些人來?也不是非要武功高超的,差不多的就成了。”


    她這話一說出口,王雁如的臉上立刻糾結了,眼巴巴地瞅著皇後,又委屈又不敢說話的樣子。旁的妃嬪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文貴妃更是抱著肚子朝秦帝笑道:“陛下您看看二丫頭這臉,您若是真應了,怕是二丫頭的嘴巴都能掛油瓶了。”


    秦帝卻不笑,臉色卻緩和下來,壓低了聲音溫和地朝皇後道:“梓童放心,便是七公主找不到人,老三還能找不到?”說罷,居然還揶揄地瞅了寶欽一眼,那若有所指的目光讓寶欽心裏頭直發毛。


    司徒不怕死地也使勁兒跟著嚷嚷,“陛下說的是,隻消公主一句話,三爺那裏,保管是要多少人有多少人。”說話時,他還使勁兒地朝寶欽眨眼,唯恐天下不亂。


    原本秦帝開口時,大家都還繃著,等司徒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意味深長地笑起來,目光全都落在寶欽身上,既曖昧又揶揄。繞是寶欽臉皮再厚,這會兒也有些扛不住,臉皮漲得紅紅的,腦袋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等到秦烈等人打獵回來,比試的事早已是塵埃落定。等聽皇後把這事兒一說,秦烈萬年不變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絲變化,隻是那表情太僵硬,大夥兒也看不出到底是笑還是惱。倒是皇後一個勁兒地安慰道:“都是小孩子鬧著玩兒,便是輸了也沒什麽。上回雁丫頭不是還輸給公主了麽?”


    王雁如原本還得意著,聞言臉上立刻就綠了。


    秦烈冷著臉點點頭,徑直走到寶欽身邊坐下,不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無比自然,好像他本就應該坐在那裏似的。除了王雁如和劉芙蓉那幾個心儀秦烈的小姐外,旁人都忍不住笑起來,就連秦帝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望著秦烈的眼神變得溫和而慈愛。


    待坐下了,秦烈卻忽然朝寶欽開口道:“人家讓你比,你就比,傻不傻?也不曉得問著要些彩頭。輸了就罷了,若是真贏了,也不枉費了這麽老大的力氣。”他明著是在跟寶欽說話,嗓門卻高,那字字句句分明衝著秦帝去的。


    上首的秦帝立刻坐不住了,趕緊回道:“有彩頭,有彩頭。”說著,趕緊將腰上的一枚腰帶給解了下來,道:“就以此為彩頭,如何?”


    寶欽雖對珠寶玉器一竅不通,但看那腰帶隔了這麽遠的距離依舊金光閃閃,且秦帝還特特地拿它出來作彩頭,想必定是價值不菲。若是真得了,日後逃走時,倒省得裝一大包的金銀細軟。


    正待應下,卻聽得身旁的秦烈冷哼一聲,道:“父皇好生糊塗,她一個女兒家,要根男人腰帶做什麽。若真喜歡,我府裏多的是……”


    司徒“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立刻引得秦帝不悅的目光。他趕緊拱手示歉,憋著笑,一臉通紅地道:“失禮,失禮,三爺請繼續。”


    被秦烈這麽一說,秦帝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大妥當,遂朝皇後道:“既然老三這麽說,那就作罷了,梓童看你宮裏可有什麽合適的東西?”


    皇後忍笑著應了,罷了又朝秦烈問:“烈哥兒覺得可好?”


    “不好。”秦烈卻是毫不客氣地就給駁了,“既然是要賞人,自然要問公主和二小姐想要什麽,不然,就算送了座金山,公主也不一定愛。”


    寶欽心裏頭使勁兒地咽口水,她怎麽會不愛?若真得了座金山,那西北軍的將士們也不必過得那般苦了……


    心裏頭頓時有苦說不出,不由得暗暗地瞪了秦烈一眼,直恨他關鍵時候出來搗什麽亂。王雁如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臉上顯出複雜的神色,怯怯地偷看了秦烈一眼。一旁的太子頓叫不好,也不管王雁如怎麽想了,立刻出麵道:“母後宮裏不是有座玉觀音的,上回二小姐見了,回來總是提起。不若她果真僥幸勝了,母後便將那座玉觀音賞給她如何?”


    王雁如臉色頓變,銀牙緊咬,想要反駁,卻又實在沒這個膽子,隻得眼睜睜地看著皇後笑著應了。至於寶欽這裏,也是同樣的命運,她根本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秦烈就開了口,一副所有事情由他做主的模樣,“公主還沒想好,過些日子再說。父皇隻需記得此事便好。”


    他今兒跟秦帝說話難得地沒有帶刺,且眼神還算溫和。秦帝亦是十分高興,立刻就應了,說話的聲音都倍加高亢,和顏悅色地朝寶欽道:“也好,等公主贏了,你想要什麽,隻消是朕能給的,都賞給你。”


    寶欽眼角抽了抽,無可奈何地鄭重道了謝,心裏頭卻還是忍不住嘀咕,再好的承諾也比不上到手的東西,也不知道這秦烈到底打的什麽鬼主意。


    這麽一想,心裏頭愈加地為眼看著快到手卻又飛了的鴨子而心痛,忍不住小聲地問:“三爺,您獵到熊了?”


    秦烈板著臉不做聲,眼神有點惱,又有些窘。


    寶欽總算滿意了。


    之後秦烈果然讓五斤挑了些身強體壯的侍衛們過來,旁的卻是一句話也沒叮囑。寶欽也沒幹別的,就讓五斤帶著每天在圍場裏跑一跑,隻訓練他們聽口令辦事。倒是王雁如那邊忙得熱火朝天的,清雅先前還忍不住叫了人去瞧瞧打探消息,後來見寶欽絲毫不在乎,想了想,又作罷了。


    秦帝卻好像忘了這事兒,過了好幾日都沒有提起過。寶欽不急,王雁如卻是急的,每日都要找皇後娘娘說一說,皇後隻推說不知道。於是,這事兒便這麽拖下來了。


    寶欽的身體在司徒的調養下明顯好轉。起先司徒卻是有些誇大其詞,故意想嚇唬嚇唬她和秦烈兩個,而今見她漸漸好轉,便不再騙人,老老實實地交代了清楚,又慫恿秦烈帶寶欽出去騎馬。


    “你就說――”司徒一臉壞笑地瞅著他,“她身體到底沒痊愈,想要騎馬,就得……唔,共騎……你說,我這做兄弟的,為你考慮得可周到。”


    秦烈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一會兒,寶欽這邊,清雅一臉無奈地進了屋,小聲地稟報,“三殿下來了。”


    “他獵到熊了?”寶欽把手裏翻了不知多少遍的話本冊子丟開,眼睛眨了眨,頗感興趣地問。


    清雅撲哧地笑出聲來,捂著嘴直搖頭,“看他那樣子,好像沒有。”


    寶欽頓時大失所望,漫不經心地揮揮手,“讓他進來吧。”


    秦烈本就站得不遠,屋裏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了耳朵裏,那陰沉著的臉上似乎更添了幾分寒意。但他卻依舊沒走,聽到屋裏寶欽有請,緩緩地踱進了屋,沉聲道:“西山那邊我幾乎轉了個遍,也沒瞧見黑熊的影子。後來問了圍場的護衛,說許是遷到了北邊的林子裏。明兒我再去看看。”


    說到此處,他臉上有些僵,聲音也頓了頓,好半晌,才繼續道:“公主可想同去?”


    “我也可以去?”寶欽這些天眼睜睜地瞧著旁人騎馬的騎馬,打獵的打獵,自己卻整日關在屋裏快要發黴,不曉得多無聊,忽然聽得他說這話,頓時高興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意外的興奮讓她根本沒注意到秦烈聲音裏的不尋常,更不會猜到他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你想去,自然能去……”秦烈咳了兩聲,“不過,路上可得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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