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寶欽當然知道王雁如不待見她,可她對這個小姑娘卻還是蠻待見的。相比起那些外表柔弱無欺,一肚子小心眼兒的女人,王二小姐要可愛多了。她的愛恨都寫在臉上,就算真不喜歡,也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寶欽就喜歡這樣的直腸子。


    所以,對著一臉陰沉的王雁如,寶欽絲毫不介意,她甚至還主動朝她打了聲招呼,笑眯眯地道:“二小姐也在,真巧。”


    王雁如剛想出聲挖苦她兩句的,被她這麽一招呼,這話竟然有些說不出嘴,頓時憋得一臉通紅。想轉身走,可好不容易才能見秦烈一麵,又有些不甘心,咬咬牙,硬是厚著臉皮留了下來。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憋屈,忍不住朝寶欽瞪了一眼,小聲地道:“還以為你本事多大呢,結果一回頭就躺床上了。會下棋有什麽用,連馬都不會騎,還特特地跑來秋獵,可不笑死人了。”


    寶欽被她這般挖苦,也不生氣,笑眯眯地看著她,作出一副嬌弱無力的樣子,“二小姐說的是,妾身原本也是不想來的。不過三殿下說,反正也就是出來走走轉轉,也不指望我能打到什麽獵物。若是想要什麽狐狸梅花鹿,讓三爺去獵就是。”


    說著,那流轉的眼波又朝秦烈掃了過去,目中笑意盈盈,竟帶著一股難言的風情。“三爺,我說得是不是?”


    秦烈斜著眼睛看寶欽,緊跟著嘴角抽了抽,咳了兩聲,板著臉沉聲附和:“媳……公主說得對。”


    被寶欽說兩句也就罷了,可秦烈這話卻是實實在在地讓人傷心,王雁如的眼睛立刻就有些泛紅,卻又不朝秦烈發火,隻恨恨地瞪著寶欽,怒道:“你……你就會找旁人幫忙,有本事,我們兩個比試一番。”


    寶欽托著腮看她,眉眼彎彎,“二小姐想怎麽比?”她而今礙著身體的緣故,一不能打獵,二不能騎馬,好不容易出來走走,司徒還特意讓秦烈跟著。既然王雁如要主動來找樂子,她若是不應了,豈不是太不對起自己了。


    秦烈的眼睛又開始抽。


    王雁如本來隻是一時衝動,篤定了寶欽而今這病怏怏的樣子什麽事兒也幹不了,卻萬沒想到她居然真敢應,腦袋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沒琢磨出要跟寶欽比什麽。


    下棋她是遠不如人家,自然不會自不量力地去以卵擊石,可她若是提議比打獵,豈不是明擺著欺負寶欽,別說旁人笑話,就算真勝了,自己也會麵上無光。


    “回……回頭我想好了再找你。”王雁如歪著腦袋想了一陣,才咬著牙,氣惱地朝寶欽道。說話時,又忍不住委屈地朝秦烈看了看,卻發現秦烈的目光始終落在寶欽的身上,連餘光都不曾朝自己瞥一眼,心裏愈加地酸澀,撇了撇嘴,紅著眼睛跑了。


    一眾丫鬟們見狀,趕緊急急地追了去,還有那個穿綠色衣裙,曾經與寶欽有過一麵之緣的丫鬟,更是狠狠地剜了寶欽一眼,好像她是什麽惡毒婦人一般。寶欽隻朝她們笑,一臉無辜。


    等人都走完了,寶欽這才想起來朝秦烈看了一眼,他卻跟什麽都沒聽到似的,安安靜靜地守在她身邊。亭子裏有風過,卷起兩人的衣袂和長發,時不時地糾纏在一起。寶欽伸手想理一理亂發,身上卻忽然一暖,抬頭看,秦烈正脫了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起風了。”他麵無表情地說,“我們回去吧。”說著話,又把手遞了過來。


    寶欽一愣,心裏頭頓時嘀咕起來,雖說他們倆有婚約,雖說她跟人拉手也不是頭一回了,可是,這光天化日之下,男男女女手牽手什麽的,是不是……也不大妥當……


    好在這會兒清雅出來了,手裏抱著她的大髦披風,一邊快步小跑,一邊朝這邊東張西望,遠遠地瞧見這邊有些不對勁,趕緊就大聲喊了起來,“公主――”


    秦烈眉頭一皺,悶悶地瞥了清雅一眼,無可奈何地把手給收了回來。


    好不容易撈到的機會被清雅給打亂了,秦烈十分鬱鬱,回去的路上臉色愈加陰沉。臨走的時候,寶欽又開玩笑似的提醒他,“三爺可別忘了獵熊的事兒。”


    秦烈轉過身,漆黑的眼睛朝她直視,仿佛要看到她的心裏去,“本王自然記得清楚。”說話時臉上雖還繃著,可聲音裏卻透著一股子誌在必得。說罷,他又頓了頓,眼神變得愈加地深邃,“公主也莫忘了自己應下的事。”


    寶欽立刻反駁,“三爺隻說過幾天再說,妾身可不曾應下。”


    可秦烈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轉身就快步出了院子,隻留給她一抹瀟灑的背影。


    是夜寶欽睡得極好,第二日醒來後,精神便好了許多,故皇後派人過來問她要不要去湊湊熱鬧時,寶欽想了一陣後,便應了。


    鄭國的女子並不以騎射見長,所以皇後也根本沒有讓她下場打獵的意思,不過是喚她出來看看熱鬧。陪同的除了宮裏的妃嬪們外,還有京中各家權貴府上的千金,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倒是養了寶欽的眼。


    除了秦烈和秦修外,太子與秦頌,還有餘下的幾個皇子也都到了。這是寶欽頭一次把秦國這幾位皇子給見了個全,秦修以下的那幾位都還年幼,最小的八皇子不過六七歲,稚嫩的小臉兒上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相貌倒是和秦烈有些相似。


    另有四皇子瞧著跟秦烈差不多大,隻是相貌和氣質差了太多,個子倒也高挑,就是瘦得厲害,身形也不似秦烈秦修那般挺拔,總是微微含著胸,說話的時候更是畏首畏尾的,半點天家貴族的氣度都沒有。


    秦帝則還是寶欽上回見到的那般精神奕奕,說話的聲音雖不高,可卻透著濃濃的威嚴,隻一個眼神便讓人噤若寒蟬――當然,也總有人例外。就比如秦烈,他對秦帝的態度始終很淡然,似乎半點敬畏之心都沒有,不說旁人,遲鈍如寶欽也都看出了些許不尋常。


    除此之外,寶欽還見到了傳說中備受寵愛的文貴妃。照理說她的年歲也不輕了,相貌卻保養得極好,倒也不是說有多美,但眉眼間的那種嫵媚風情卻是極勾人心魄,難怪能盛寵不衰這麽多年。


    王雁如也在那一眾千金小姐當中,但她臉色卻不大好看,似乎跟旁人也不大合得來,尤其是――寶欽眼尖地瞧見了她身邊坐著的劉芙蓉,頓時心如明鏡。那個劉芙蓉,當初還敢去攔她的馬車,想來絕不是什麽溫柔良善之輩,更何況,她還一直覬覦著秦烈,難怪王雁如跟她合不來。


    這個秦烈,也就是相貌生得英俊了些,能征善戰了些,就那萬年如一日的清冷表情,怎麽就能引得這麽多姑娘對他死心塌地呢?寶欽十分地不理解。她在西北軍中的時候,可不也是同樣地驍勇善戰,同樣地――英俊瀟灑,而且還熱情又愛笑,怎麽就不見有漂亮的小姐們朝她投懷送抱?就算鄭國民風保守,不敢公開示好,可怎麽連個媚眼兒也不見拋?


    寶欽越想越鬱悶,忍不住恨恨地朝秦烈瞪了一眼,罷了,又朝秦修和顏悅色地笑笑,深深地把他引為知己。


    一眾人吃吃喝喝了一陣,一會兒,年輕小夥子們全都起了身,笑嘻嘻地上馬走了,就剩秦帝和一群女人繼續待在原地,笑著說著家常。


    寶欽找不到旁人說話,坐了一陣,便覺得無聊。剛想告辭回去,對麵的王雁如忽然站了起來,一臉認真地朝皇後道:“雁如早聞七公主大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說話時,她遠遠地朝寶欽瞥了一眼,目中有得意之色。


    “可聽歸聽,雁如一點都不服。”


    皇後正是閑著無聊,一聽這便來了興趣,笑著問:“怎麽,莫非雁兒還想和七公主比試一番不成?本宮可是聽說,你們倆還曾比過棋藝?”


    王雁如臉上一僵,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麵上顯出尷尬又委屈的樣子來,小聲地撒嬌道:“皇後娘娘就會取笑我。雁兒可不就是輸了一場,想扳回來麽?”


    皇後顯然對她十分喜歡,溫和地笑道:“你輸了就想扳回來,哪有這樣的好事。再說了,你不是素來以棋藝高超而自居,結果還輸給了人家,這都不服輸,莫非,還想要跟七公主打一架?公主身子不好,這可真打不過你。”說罷,自個兒倒是先笑起來。


    陪伴在一旁的命婦和千金們也都跟著笑了一陣,嘻嘻哈哈的,好不熱鬧。倒是上首的秦帝來了興致,問:“你想比試什麽?若是旁的也就罷了,皇後不許,朕來替你做主。若是要與公主大家,朕可是頭一個不允。”


    寶欽聽到此處心裏頭便如明鏡一般,無論如何,今兒這場比試,怕是躲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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