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秦烈好容易才找到了和寶欽相處的借口,:她向皇後娘娘撒嬌說應把秦烈調走,不然,有他在“公主”身邊出主意,這場比試便毫無懸念。整個秦國,說起排兵布陣,秦烈若稱第二,還有誰敢排第一。


    她這話倒是也有些道理,沒多久就把皇後給說動了,下了懿旨不讓秦烈摻和這事兒,罷了又怕寶欽多心,讓宮女送了不少東西過來。寶欽心知她到底還是有些親疏之別,笑笑著應了,隻是原本六七分好勝的心思卻被激出了十分來。


    秦烈得此消息,倒也沒說什麽話,隻吩咐下去,若是這回輸了,侍衛營那三百個軍士就不必再回來了……


    大夥兒一聽,這可了得,當晚上就激動了,群情激奮地險些沒把帳篷頂都給掀了。幾個性子粗,嗓門大的家夥見人就揮拳頭,嚷嚷著趕明兒誰敢偷懶不出力,就要他好看。與這邊激動興奮的場麵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太子傳出的“謹慎小心”的叮囑。


    能做到太子府侍衛的都不傻,心裏頭如明鏡似的。再加上這些天以來受了王雁如不少頤指氣使的氣,和五斤特意派人傳過來的含含糊糊的話,什麽“我們爺的性子大家夥兒都清楚,若是不竭盡全力,回頭可沒好果子吃。隻是大家到底是兄弟,若是下手不慎傷了哪裏,還請大家多多包涵……”,侍衛們就都知道該怎麽做了——誰會拿自己的將來開玩笑呢。他們可都是精貴人兒,比不得軍裏那些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大老粗。


    晚上寶欽就去了侍衛營,與眾人商議三日後的戰策。


    秦烈雖不能親自到場,卻還是派了個老謀深算的軍師過來,帶著早已繪製好的精細地圖一道兒到場。


    寶欽不是專斷獨行的作風,故一見麵便大方地詢問大家夥兒的看法。此言一出,這營地裏便像炸了鍋似的,各種奇怪的建議都有,更有個鐵塔一般的壯漢扯著嗓子大聲吼道:“公主妹子派俺去,晚上俺一把火就能把他們營地給燒了!”


    大家頓時哄堂大笑,有個黑皮黑臉的漢子大笑著將那壯漢拉了回來,笑罵道:“□的二愣子,你還真愣。咱們又不是跟北燕那群龜孫子打仗,那邊可有一半是太子府的侍衛,隨便一個官兒都比咱們大,你把人家帳篷燒了,回頭人還不找你算賬,賣了你也賠不起!”


    壯漢立刻哆嗦了,心疼地往後躲了躲,小聲道:“居然還要俺賠,真不講道理。俺好容易才攢了點銀子,回頭準備娶媳婦兒的,可不能賠給他們。不行不行,那帳篷俺不燒了,老黑你去燒,反正你存得錢多。”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寶欽聞言卻是忍不住朝那個老黑瞧了一眼,果不愧叫老黑這個名字,這渾身上下全是黑咕隆咚的,越發地顯得一雙白牙十分地刺眼。原來他就是給秦烈洗褲子的老黑!


    都是軍隊裏出來的人,滿嘴全是髒話,自己卻絲毫不覺得。也虧得寶欽常年在西北軍中混跡,不止聽慣了,就算真吵起來,還能比旁人說得更溜,隻是而今有所忌諱,出口才謹慎了些。


    那個老軍師一直眯縫著眼睛不說話,也不看寶欽,低著頭一顫一顫的,不知到底再想些什麽。寶欽為顯尊重,又輕聲向他詢問可有良策。問了幾句卻不見他回應,定睛一看,不由得哭笑不得,敢情這位老爺子早就睡著了。


    清雅見狀,還待上前去把老爺子推醒,被寶欽給攔住了,“你讓他睡著,”寶欽無奈地笑道:“老人家年紀大了,就容易乏,你去給找件披風過來,莫要把人給凍得著涼了。”已然到了秋天,雖說白天還算暖和,但晚上已經有了寒意,這老爺子年紀不小,若真給累病了,豈不是她的罪孽。


    等安排好這邊,寶欽才朝一直站在身側不發一言的六斤問:“六斤可有主意?”


    六斤臉上繃得緊緊的,卻不急著作答,盯著案幾上的地圖看了一陣,眉頭皺了皺,想說什麽,卻又搖搖頭,不說話了。


    他這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老黑十分看不慣,大聲罵道:“□的六斤你有什麽話就趕緊說,要說不說的,想急死老子。”


    大家夥兒也跟著附和,你一句我一句地朝六斤吼。六斤的臉上漲得紅紅的,聲音壓得很低,“我起先覺得,河穀這一段的地勢極好,若是在此地設伏,定能事半功倍。”他手指著地圖上的那一段,正是先前司徒曾帶寶欽去過的地方。


    寶欽笑,繼續問:“為何而今又另有主意?”


    六斤繃著臉搖頭,“既然我們能想到,對方也定能想到。從營地到普寧寺,唯有這一段路最難走,對方隻要稍有些腦子,便知道我們會在此設伏,相比事先也早有準備。奇襲不成,便無意義。”


    “到底啥意思?”二愣子扯著嗓門大聲問,“那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當然是不打!”老黑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罵道:“殿下說了多少回讓你多讀點書,老不聽,要不,至於現在連人家的話都聽不懂嗎?”


    二愣子也氣,梗著脖子吼:“誰讓他不說人話了。打不打地說個清楚,俺就是個大老粗,哪裏聽得懂他那些廢話。”說罷了,又朝寶欽吼:“公主妹子,你說咱們還打不打?要打就說一聲,俺老黑肯定衝在最前頭,看不殺他個落花流水……”


    “殺!殺個x!才跟你說了人家全都是太子府侍衛,打傷了你賠得起嗎?”老黑氣得直跺腳,一邊罵一邊苦口婆心地教訓大家夥兒:“你們都要看清楚了,太子府侍衛穿的衣服跟國公府家丁穿的不同。我們事先就說好了的,架子做足,下手要輕,人家自然會配合。非要遇到那個不上道的,就踢他個□的……”


    士兵們跟著大聲地吼起來,“踢他□的……”


    寶欽笑得肚子都痛了,好容易才忍住了沒跟著大家夥兒一起吼。


    罷了她揮揮手讓大家靜下來,想了想,高聲道:“六斤說得有道理,河穀地勢雖好,可國公府那邊定是早有準備,雖說咱們一個個都驍勇善戰,可也沒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我的想法是,咱們就在這裏——”她的手緩緩地指向地圖上的某個位置,臉上顯出奇異又古怪的笑容,“動手!”


    國公府的人,還想一路安安穩穩地走到河穀,做夢!


    老軍師終於睜開了眼,眼神落在寶欽的指尖處,目中有精光一閃。


    三天後,秦帝特意在登瀛台設了宴,後宮妃嬪,貴族近臣皆列席。


    說是赴宴,大多數卻是存了來看好戲的心思。秦國本就好武,平日裏看多了男人們的決鬥比試,今兒換換口味,卻也不錯。更何況,一個是三皇子未來的媳婦,一個是太子的小姨子,兩個姑娘生得又貌美,無端地又多了幾分評鑒的樂趣。


    秦修自從逃婚未遂回來之後,就被秦帝逮著狠罵了一場,一連好幾日都拘在院子裏不準出門,而今好容易才得了機會出來放放風,才曉得寶欽今兒就要與王雁如比試,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早曉得如此,他便是拚了命也要逃出來跟寶欽出謀劃策,而今卻無端地又讓秦烈賣了乖,如何讓他不氣惱。


    寶欽和王雁如均未列席,都在各自的營地指揮戰局,故秦修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依舊沒瞧見她的人影。側過臉瞥了秦烈一眼,見他滿臉的雲淡風輕,心裏忍不住又“哼——”了一聲。


    秦帝朝司禮太監揮揮手,太監會意,拉扯嗓子喊了一句,爾後高台上號聲大作,戰局由此來開了序幕。


    戰場離登瀛台到底有些距離,前方的“戰事”自然不會傳得如此之快,所以列席的諸位都先把心放回了肚子裏,該吃吃,該喝喝。皇後娘娘還特意點了出“三娘教子”的折子戲,戲台上“咿咿呀呀——”才有戲子們登場,就瞧見不遠處浩浩蕩蕩地來了一大群人,寶欽赫然抱著笨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大家夥兒一愣,全都朝她瞧了過去,就連秦帝也微微一怔,顯出疑惑又意外的神色。


    台上的戲子們不明就裏,依舊咿咿呀呀地唱著,“……思想起薛郎夫不能團圓,在家中閑爭吵鎮江遊玩……”


    旁人大多都如皇後娘娘一般愣著,隻有秦烈一眨不眨地看著寶欽,那灼灼的目光簡直恨不得要把她融化。


    “公主怎麽……就回來了?”皇後可算是回過神來,關切地問:“可是受了傷?還是哪裏不舒服?”


    寶欽朝她行了禮,笑著應道:“戰事一了,自然就回了,難不成還要留在那邊一起打掃戰場不成?”


    這才多久?上頭的戲文才唱了兩句而已,便是加上先前喝了一盅酒的時間,怕也不過是一刻鍾。這……就完了?


    皇後還道是自個兒聽錯了,一臉狐疑地側過來問秦帝:“可是本宮耳朵不大好使,陛下您可曾聽到公主說什麽?”


    秦帝繃著臉不說話。


    寶欽拍拍手,身後的六斤趕緊端著托盤呈上前。紅綢布掀開,正中央擱著的,可不正是皇後宮裏那尊栩栩如生的白玉觀音像。


    眾人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秦烈的眼睛愈發地亮了。


    大家夥兒都隻看到河穀那一段的複雜地勢,誰會想到她居然下手如此之快,隻怕國公府的隊伍才剛出發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要不,能回來這麽快!


    …………


    營地裏,老黑正叉著腰教訓二愣子,“早說了讓你使小點勁兒,非不聽,看看把人家都弄成什麽樣兒了。回頭非要把你娶媳婦兒的錢都給賠出來!”


    二愣子委屈得都快哭了,梗著脖子狡辯:“公主妹子都說了,咱們就是要持強淩弱,就是要一上來就卡住他們的脖子,打得他們喘不上氣,俺沒錯,就是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抽得我都無語了,到底要多久才能發出來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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