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如何拖延時間,:/賀嵐清看得嚴,她自然也找不到機會搞破壞,無奈之下,隻得裝病。


    要換做平時,寶欽定是不屑為之的,可而今都到這當口了,她若是再惦念著鍾小將軍的尊嚴,回頭被賀嵐清綁在旗杆上,丟人的可不僅僅是她一個了。於是,馬車才走了小半天,嬌貴的七公主便“暈”了過去。


    裝病這種事絕不容易,想要瞞過賀嵐清這樣的狐狸,單是躺在床上一言不發可沒有用。所幸寶欽閑著沒事兒的時候跟司徒交流過這方麵的技巧,而今可算找到了機會嚐試一番。她慢慢地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和脈搏,越來越遲緩,到最後,終於頭一歪,就倒在車裏。


    人雖“暈”了過去,可寶欽意識尚存,她清晰地感覺到賀嵐清的一舉一動:一會兒摸了摸她的額頭,一會兒又探了探她的脈搏,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阿德,一會兒在前頭鎮上停一停,這不中用的女人暈過去了。”


    車夫應了一聲,聲音裏帶著淡淡的猶豫,“大爺,這裏還是秦地,我們是不是等出了國境再說。”


    “等到了燕地人都死了,還能作什麽用?”賀嵐清怒道:“這女人三天兩頭的鬧毛病,沒瞧見那司徒幾乎都快住在行宮了麽?要真把人給弄死了,你去哪裏再給我找一個出來?”


    那車夫唯唯諾諾地“是”了幾聲,卻還免不了小聲嘀咕,“又不是正兒八經的金枝玉葉,她怎麽就這麽嬌貴。”


    聽到此處,寶欽幾乎已經確定這賀嵐清果真是四皇子的人,不然,她的身份如何會泄露得連個車夫都知道。四皇子是秦帝派去追查“真假七公主”案件的,沒有理由不調查個清楚,隻是秦帝早已下了定論,四皇子就算查出了點什麽,也不能說出口,但他身邊的人定是瞞不過的。賀嵐清能探知如此隱蔽的消息,想來他在四皇子身邊的地位不低。


    說起來,這車夫喚他“大爺”,莫非賀嵐清還是賀家的嫡長子?可若真是如此,以他的身份,如何會淪落到潛到秦地做細作的地步?寶欽百思不得其解。


    馬車走了不多久,果然停下,賀嵐清並沒有找客棧住下,隻下車問了醫館的位置,爾後讓車夫徑直將馬車趕到醫館門口。過了好一會兒,寶欽依稀察覺到車身的顫抖,不多時,便有人輕輕地探上了她的脈搏。


    車裏十分安靜,寶欽幾乎能聽見車裏三個人不同的呼吸聲。一個連綿悠長,顯然是有武藝傍身的賀嵐清,另一個不急不緩,應是他請來的大夫。至於寶欽自己,那呼吸聲既短又促,便是不懂醫理的人聽了,也會覺得不對勁。


    “如何?”賀嵐清冷冷問。


    “這姑娘是不是中過毒?”說話的那人聲音有些蒼老,顯然年紀不輕了,單是把了脈就能猜出她曾中過毒,顯然也是有些本事的。想到此處寶欽忽然有些緊張,也不知自己這點小計倆能不能瞞得過他。


    賀嵐清顯然對此並不知情,聞聽此言,聲音裏竟透出一些意外,“她中過毒?”


    大夫沉聲道:“不止中過毒,毒性還不輕,幸好遇到的大夫還算有些本事,硬是給壓了下去,要不,根本活不到這時候。”說著話,忽然又“咦——”了一聲,似乎察覺到什麽有意思的事情。


    寶欽的心跟著漏了一拍,那賀嵐清則以為她得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病,愈加地緊張起來,問道:“又怎麽了?”


    大夫好一陣不說話,又探過來掰開寶欽的眼睛瞅了瞅,仔細看罷了,才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道:“中過毒也就罷了,若是好好將養著倒也能慢慢恢複過來,隻是這姑娘太不愛惜身體,怎麽後來又妄動了真氣,這身子怕是就這麽廢了。”


    寶欽越聽就越是心驚膽顫,這個大夫,除了最後一句話與司徒有所出入外,旁的卻是一絲不差。他若是個庸醫,怎會輕輕巧巧地就點出她的病因,還說得如此準確,仿佛親眼瞧見一般,可若果真有些真本事,又怎麽會診斷不出她而今暈倒的原因來?


    “這可如何是好?”賀嵐清急道:“家中長輩過世,我和舍妹正趕著回家奔喪,卻是半點也耽誤不得。不知大夫可有法子把舍妹救醒?”


    老大夫頓時不高興了,聲音裏明顯帶了些指責的意思,“你這為人兄長的,怎麽如此狠心。這姑娘的身體弱,根本經不起長途跋涉,你若是強行要將她帶回去,隻怕半路上就要出事。雖說奔喪要緊,可總不能連你妹子的性命都不要了。我看你還是托人帶個信回去,先把你妹子醫好要緊。”


    賀嵐清許久不說話,似乎在猶豫不決老大夫愈加地不悅,起身就要走,嘴裏還小聲嘀咕道:“你若不要你妹子的命就趕緊走,老夫還不樂意醫了,要不,過個兩天就死了人,豈不是還要壞了老夫的名聲。”


    他甩手就欲走,還沒下車就被賀嵐清給攔了,語氣頓時變得陰沉,“既然大夫有法子醫她,少不得請你隨我們走一趟。什麽時候把我妹子醫好了,我再放你回來。”


    老大夫頓時大怒,高聲罵道:“你……沒想到你長得人模狗樣的,居然是個土匪,莫非你還想挾持老夫不成?”


    賀嵐清沒理他,隻朝外頭的車夫招呼了一聲,道:“趕緊走。”


    老大夫一著急,拚了命就想往外衝,賀嵐清手中亮光一閃,掌心中赫然是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老大夫頓時知趣地不作聲了。


    躺在車裏的寶欽甚覺抱歉。


    許是顧慮到寶欽的身體太“嬌弱”,賀嵐清終究沒有連夜趕路,天黑之前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


    老大夫一直小聲地罵罵咧咧,卻又不敢大聲,生怕賀嵐清會對他下毒手。等進了客房,賀嵐清便讓他開個藥方,又威脅道:“我這妹子是我家裏的命根子,若是她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也不怕拉幾個人來陪葬。”


    老大夫立刻不作聲了,坐到桌前認認真真地寫了個方子遞給賀嵐清,罷了又和顏悅色地道:“光是藥怕是不夠,老夫還得給她紮幾針,刺激刺激穴位,醒得也快些。”


    賀嵐清聞言“嗯”了一聲,轉身出門,走到門口忽又想起什麽,緩緩扭過頭來,冷冷地叮囑道:“你年歲也不小了,想來也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隻要你老老實實的給我妹子看病,我自然不為難你。你若是想半路上逃跑——”說到此處,他的臉上愈加地寒意徹骨,“我可不是頭一回殺人了。”


    老大夫趕緊笑嗬嗬地回道:“你放心,你放心,我們做大夫的,都是本著治病救人的心思。正所謂醫者父母心,這姑娘還病著,我這為人父母的,怎麽能拔腿先跑呢。”說罷,又“嘎嘎”地笑了兩聲,卻比烏鴉叫還要難聽。


    這大夫倒是能屈能伸,寶欽心裏道。


    賀嵐清出去抓藥,屋裏便隻剩下老大夫和寶欽兩個。屋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寶欽正疑惑著,人中穴忽然一痛,人就“醒”了。


    “還裝!”老大夫收了針,笑嘻嘻地道:“就司徒教你的那點小本事,也敢拿到祖師爺爺跟前顯擺,也不嫌丟人。”


    寶欽聞言“唰”地就睜開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那老大夫。果然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子,臉上卻是紅光滿麵,真正地鶴發童顏。


    “您是——”寶欽的腦子迅速轉動,卻始終想不起自己曾在哪裏見過他。


    “司徒那小子把這活兒都教給你了,竟沒跟你提起過我?”老大夫朝寶欽吹胡子瞪眼,氣鼓鼓地道:“我就曉得那小子沒良心,一出師門就把老子給忘了。”


    寶欽總算明白過來了,一時間說不出到底是歡喜還是慶幸,這賀嵐清找哪個大夫不好,竟自己送上了門,投到了司徒的師門。“您是藥王穀的穀主?”她很早以前就聽說過藥王穀的大名,總覺得那裏都是群悲天憐人,以救治天下為己任的大夫,後來遇到放蕩不羈的司徒竟有些十分不能適應。而今看來,司徒那樣的性子,倒是與他師父如出一轍。


    藥王穀穀主摸了摸下巴,得意洋洋的樣子,“可不就是我。好容易出一趟門,就遇到這樣好玩的事兒,真真地運氣好。對了,司徒那小子把這活兒都教你了,你是不是他的媳婦兒?”


    寶欽頓時哭笑不得,無奈道:“怕是要讓您老人家失望了,我不是他的媳婦兒,而是秦烈的媳婦兒。”


    “秦烈?那小子就娶媳婦兒了?上回不是說喜歡上什麽女將軍來著,怎麽又找了病秧子。”藥王穀穀主一臉苦口婆心的表情,“小姑娘,不是我說你,你這小丫頭長得挺漂亮的,看上誰不好,怎麽偏偏非要賴在秦烈身上。他那混小子性子強得跟頭牛似的,認準了就一條路走下去,拉也拉不回來。你又何必非要在他這一棵樹上吊死,我們家司徒不是挺好的麽?”


    寶欽忍不住想擦汗,小聲地提醒道:“老前輩,恐怕,晚輩就是秦烈一根筋認定的那個——嗯,女將軍。”


    藥王穀穀主半張著嘴,都不會說話了。


    “一會兒,我們怎麽逃?”寶欽挺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趕緊轉移話題。


    藥王穀穀主眨巴眨巴眼,小聲道:“逃什麽逃?”


    寶欽急道:“不逃難道等著賀嵐清把我們送到北燕做人質嗎?等出了秦地,隻怕到時候想跑就更難了。老前輩你身上難道不曾帶什麽迷藥毒藥,回頭偷偷下一些在飯裏,把他們迷暈了再說。”


    藥王穀穀主把腦袋別到一邊去不看她,聲音裏透著一股子別扭,“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怎麽會配什麽毒藥。你以為我是二師弟呢?”


    堂堂藥王穀穀主,居然不會配毒藥!寶欽忽然覺得,她剛剛高興得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俺木有回留言,可是,俺每天都有碼三千多字啊,嗚嗚,你們連個腳印都不給我留,我要傲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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