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秦烈的傷比寶欽要嚴重得多,那支冷箭幾乎快要貫穿了他的胳膊,流了許多血,之後又一直在硬撐著與敵軍搏鬥,這會兒卻是有些脫力,幾乎是等寶欽一包紮完,:/


    林肅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這會兒忽然抽冷說了句話,問:“阿寶,你什麽時候成的親?”


    寶欽生怕弄醒了秦烈,便支著身體不動分毫,低聲回道:“也才剛成婚。”見林肅一臉疑惑,她才突然意識到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他竟是一無所知。遂將那些舊事三言兩語地和他提了,罷了又笑道:“先前我也隻是猜著興許就是你,幸好來了。”


    林肅卻似乎不大想提及這幾年的故事,隨口又問了兩句,卻是把話題岔開了。兩人說了一陣,他忽然又開口道:“大師兄那邊可曾有聯係?”


    秦烈翻了個身,轉身枕在了寶欽腿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寶欽撫了撫他的後背,哄嬰兒一般溫柔地拍了一陣,見他的呼吸終於緩和下來,才柔聲回道:“大師兄來過秦國,我們見了一回。”寶欽和梁輕言的感情,整個清涼山的人都曉得,雖說不曾定親,可鍾父幾乎就是把他當做未來女婿看的,後來發展到那樣的境地,誰又能預測得到呢。


    不管是寶欽還是梁輕言,他們都是理智又成熟的人,所以能很快就把那段過去放下,唯有二師兄林肅是個死心眼,認準了的事總是一頭走到底。


    聽得寶欽這麽說,林肅便再也不說話,低著頭看著沉睡的秦烈,眼神複雜,卻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船艙外的三個人力氣大,船自然也開得快,不多時便到了岸邊。老七進來喚了一聲,爾後小心翼翼地把五斤抱起來,雲初進艙過來背林肅,剩下的雲佑則板著臉押著賀嵐希下了船。


    岸邊沒有馬車,一行人隻得暫時步行,速度十分緩慢。走不多時,遠遠地就瞧見了一群人押著兩匹馬車朝這邊奔過來。先前他們還急了一陣,等走得近了,才發現原來是蓮子領著人過來接應。


    老七頓時歡喜得眉都展開了,大老遠就扯著嗓子跟蓮子打招呼,蓮子卻凶巴巴地瞪他,怒罵道:“你……你給我滾,有你這麽做大哥麽,把我一個人丟下理也不理,好幾個月也沒消息,你怎麽還敢回來。”


    老七半點也不氣,恬著臉任由她罵,等她罵痛快了,才笑嘻嘻地求饒:“蓮子你莫要惱了,是哥哥不對,你要打要罵,我們都回去再說。你五斤大哥受了重傷,身後又有追兵,我們先逃到鎮上給他請了大夫再說。”


    蓮子與五斤的關係一向不錯,聽得他受了傷,立刻緊張起來,趕緊騰出地方來讓老七把人給抱上來。雲初順勢也把林肅背了上去,寶欽和秦烈則上了另一輛馬車。原來島上那陣巨響不止把倉庫夷為了平地,就連遠在廣平縣的蓮子也聽到了動靜,這才趕緊過來接應。


    一行人快馬加鞭地往廣平縣走,途中連口水都沒喝,總算在未時末趕到了縣城。這一回卻是再不敢大大咧咧地包客棧了,抓了個大夫開了方子,又另添了輛馬車後,一行人便匆匆地繼續往前走。


    天黑之前,五斤總算醒來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首先瞧見的就是老七胡子拉茬的臉,不由得頓時皺起了眉頭,哭喪著臉道:“我說老七啊,你怎麽也跟著下來了。你不是跟在夫人身邊的麽?你都下來了,那夫人豈不是也沒活路,哎喲——”


    老七拍了拍他的腦袋瓜子,笑嘻嘻地朝蓮子道:“這小子命大,又沒死成,就是腦子給震壞了。”


    五斤總算瞧見了蓮子,這會兒可算反應了過來,眨巴眨巴眼,仿佛不敢置信,“我……我不是……這都沒死呢?”


    蓮子怒道:“都是因為你,害得三爺都受了傷。我說你都是逞什麽能,那倉庫是你想炸就能炸的麽?就算要下手,好歹也放聰明些,竟把自己給折騰成這鬼樣子。若是沒死在敵人刀下,反倒死在了自己手裏,到時候真到了下邊兒,人家問你咋死的,我怕你都不好意思開口。”


    五斤耷拉著腦袋,一臉委屈的樣子,罷了又抽了幾口氣,細著嗓門兒小聲地喊疼。蓮子見狀,這才停了嘴。


    林肅原本一直沉默著閉目養神,聽到此處,忽然睜開了眼,深深地看了五斤一眼。老七麵粗心細,頓時有所察覺,想開口說兩句話,又覺得不大妥當,索性還是沒作聲。至於賀嵐希,此人卻是個極有眼力見的,一直躲在馬車的角落裏,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任誰都看不見才好。


    晚上大夥兒不敢歇,輪了兩班趕路,人倒也罷了,馬卻是有些熬不住。可若是不走快些,怕是通緝的文書便要發到各州各府,他們一行又都是露過麵的,尤其是秦烈,若是他的畫像被人認了出來,隻怕北燕傾一國之力也要將他留住的。


    可無論大家怎麽趕路,都比不上飛鴿傳書的速度快,到了第二日下午,蓮子便在附近的縣城裏看到了通緝他們的文書與畫像。


    “怎麽走?”蓮子這會兒可真急了,“這邊倒還稍稍鬆些,可前頭還有好幾座重城,一向都查得嚴,我們這麽大一群人,想要蒙混過關,簡直就是做夢。”


    “實在不行,不如分頭行事?”老七提議道。


    五斤卻立刻搖頭反對,“沒法兒分,我們幾個的畫像貼得到處都是,還有林公子特征明顯,格外引人注意,便是分開了,也沒法兒分散注意,反倒是我們自己勢單力薄,若是遇上敵軍,更易壞事。”


    “可是這樣也不是辦法,我們攏共才二十多號人,再怎麽拚也拚不過北燕大軍啊。”


    “三爺,您說該怎麽辦?”


    “對,我們都聽三爺的!”


    秦烈卻把目光投向了寶欽,眼睛裏有隱隱的笑意。寶欽立時便領會了他的意思,雙眉一條,笑著道:“阿烈的意思是——我們再走一次小嶂山?”上一次他們攏共才幾個人,一路被人追殺,最後便是從小嶂山取道回的秦國,途中還巧遇寶欽的舊部,把胖子等人一齊牽到了秦軍中效力。


    “山寨裏可還有人?”秦烈問。


    寶欽點頭,“雖說遷出了一些,但寨子裏依舊有人把守。那邊大山一片蒼茫,進去之後若是沒人引路,還真難找出來。若是取道小嶂山,倒是可以甩掉一大半的追兵。”


    “行,那就往小嶂山走!”秦烈一句話便定了音,諸人對他十分信服,自然無人反對,唯有賀嵐希一臉菜色,顯見十分鬱悶。隻是他十分愛惜性命,並不敢多說半句話,生怕又惹惱了寶欽,引來無妄之災。


    不過此處距離小嶂山依舊有段距離,途中還要經過好幾座重鎮,路並不好走。


    晚上依舊在野外歇了,燃起火堆煮了些吃的,大夥兒都累得很,說了一陣話便睡了。半睡半醒間,忽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因是逃亡途中,眾人都睡得淺,立時便醒了,侍衛們很快緊張起來,各就各位地做了好打鬥的準備。


    不多時,果然有一支隊伍過來,因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人數。


    “隻怕有上百人。”林肅忽然開口提醒道。秦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一路上他一直沉默寡言,從不主動與人說話,便是對著寶欽態度也是淡然,卻不知如何會忽然開了口。


    寶欽卻是一臉信服,小聲道:“我師兄耳朵靈,他既然說了,定是有把握的。”說罷,便把手指放在口中“呼——”了幾聲,把敵軍的人數報給眾人聽。這原本是秦烈與屬下傳遞消息時的密語,那會兒他們初始時,他曾在林子裏與大夥兒傳遞打獵的消息,寶欽瞧著十分眼熱,便問著學了過來。


    敵眾我寡,怕是又有好一番纏鬥。秦烈皺起眉頭,這一次出來,他所帶的侍衛無一不是精兵,便是折損一二也讓他極是心疼。更何況,這一次能不能打贏還未可知。


    老七在下頭指揮著侍衛們設了馬拌,又掩藏好行蹤,靜悄悄地守在道路兩側,隻等敵人一過來便要動手。


    那馬蹄聲越來越近,眾人的心也越跳越快,幾乎都要衝到了嗓子眼兒。


    “噗通——”一聲響,隊伍最前方的馬匹被絆倒,馬背上的騎士頓時摔了下來。身後的其他人卻是收勢不住,也跟著撲了上來,於是,這路上頓時熱鬧了起來,有人從馬背上跌落的悶響,有馬兒吃痛的嘶叫聲,還有被馬蹄踐踏後發出的慘叫聲……


    老七一聲令下,侍衛們立刻揮著手裏的兵器衝了出來,對著還未反應過來的敵軍們一通亂砍,一時間勢如破竹,短短的一刻鍾時間裏,竟折殺了一小半敵人。


    但對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有人高聲指揮著隊伍,要麽繞開,要麽下馬,竟飛快地把隊伍重新組織了起來,狠狠地朝老七等人發動了進攻。


    他們到底人多,且多是經驗豐富的精兵,纏鬥了半刻,老七這邊便有些抵擋不住,不少侍衛受了傷,連連後退。


    “三爺,點子紮手。”老七退到馬車邊,低聲道:“您和夫人趕緊走,屬下帶著人還能擋一陣。”


    以秦烈的性子又怎麽會拋下他們先走,冷哼一聲,卻是跳下了馬車,手一揚,便抽出了長劍,竟是不顧傷勢要與敵人拚個你死我活。


    寶欽也不勸他,跟著跳了下來,手在腰間一摸,便將軟劍展開,發出森森的寒意。


    他二人正欲衝進隊伍裏廝殺,忽聽得一陣破風之聲,“嗖嗖——”地猛地插入了隊伍之中,猶如一柄利刃,狠狠地刺進了敵軍的胸膛。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場上便倒了好幾個。不說秦烈和寶欽,老七也發現了不對勁,摸著腦袋跳起身,訝道:“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哪裏來的援兵。”嘴裏說著話,動作卻不停,大吼一聲又衝進了陣中,一邊殺敵一邊還哇哇大叫。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昨兒晚上碼的,上午老媽動手術,一直就沒坐下來過。現在手術結束了,俺靠在陪床旁邊先把這一章發了。


    祝大家都健健康康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月滿京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繡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繡錦並收藏月滿京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