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回京,本打算幾日後仍可複回渝州的。


    但一到朝堂,便知道事情之繁瑣冗雜,實在不容他如此之快又抽身他顧,少不得暫時將康三元這邊的事暫令渝州城城主張清原照料。


    自己且安下心來,心無旁騖的處理政事。


    又值後母林夫人大壽,雖因太後新沒,一概文武百官人等不好大張旗鼓的做壽,但私家小宴的禮數還是不能缺的,該送賀禮的官僚也都悄悄的敬上了禮,景年又主持著在景府給林夫人做了壽。


    為太後守喪的明月公主私自出京去了渝州,皇上明澤明裏雖沒有責斥她,心裏卻很不高興,他坐在太央宮陰沉沉的想:如果明月還是這麽一意孤行,不服管製,那麽,留著也無甚大用。縱使給了景年,也未必肯聽自己的話,為自己效力。


    若因此反而得罪了景年就不好了……


    明月不知自己弟弟的心中所想,自覺明澤必還是看重自己與他乃是一奶同胞,要用自己來圈住監視景年,所以,驕狂之性依舊。


    她在渝州城親看到景年留情的那個平民女子,依著她以往的性子,凡叫自己看不順眼的,明裏暗裏總要結果了才稱心。是以便順手叫底下人處置了。


    她自覺的也不怕景年以後對出來——以自己與他從小的情意,難道還抵不過一個賤婢的命嗎?


    自己與景年之間的舊事,隻有當年刺他的那一刀實在不好解說,後來自己以為他死了,又和柳承謨有了那些事,他一定盡知了,他所以有意冷淡自己,也不過是為了這些事而已。


    但是,自己也並不是無情者,不然當年攔住他時也不會有意的命人偏了劍鋒了,他亦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且自己變心也是在以為他死了之後,他不應該如此小肚雞腸才是。


    明月公主不知道自己底下人刺景年那一劍是帶了毒的,所以,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很對不起景年——自己好歹還是想留下他的性命的。


    她當時原本的打算是,留下景年,再求求母後,將他關個一年半載仍舊放出來,封個文職,自己再將他收進府第裏,長長遠遠的做個背後的夫君,也是心滿意足的一件事。


    隻是,沒想到刺了那一劍之後,第二日便有人將他的屍體抬了來,又有尚雲摩等人在一邊作證,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景年已死。自己這才死了心,這才在後來有了柳承謨。


    現在她對那個過於文氣的柳承謨柳少師已經膩了。再看如今的景年,依然的人中龍鳳,怎叫她不舊情複燃。


    明月公主是個驕縱慣了的性子,從來沒有對人低頭認錯過,她亦且認為自己本就無錯,縱使有錯,別人也該包涵容讓——能得長公主青目者,理當誠惶誠恐、竭力奉承才對!


    不過,景年顯然並不是這樣想的。


    景年回京後第一件事是見明澤,隨後回景府,與眾多各有所言的官員會談,待這些煩事去盡後,軍中諸位將軍又各有事務要稟報商議,待到晚間,請林夫人安畢,景祺景弈又來見哥哥。


    日日如此忙亂之中,他不忘命府中一位副官去問明月要人,也並沒有說為何事而要,也沒有點名,隻說:公主一定知道我所要者是何人——


    明月公主自然知道,但她偏要裝糊塗,將副官打回去,說:“並不知這個糊塗副官說些什麽!還請侯爺另遣明白人來——”


    景年聽了副官的回稟,黑著臉捏斷了一根筷子,到了第三日,那幾個在岱山綁架康三元,並將她丟在亂墳崗子的人便被人暴屍街頭了。長公主知道後大怒,親到皇宮找明澤,一盞茶後,怒氣衝天而出,明澤在宮內摔了一隻茶碗,踱步半日後,降下諭旨,命賜景年錦緞百匹、珍玩數品,寶硯一方,並錦袍一領,鬥珠玉冠一頂。以嘉獎他不辭辛勞,親到渝州城撫軍安民之功。


    景年接到這些東西,便隱約猜到了原委,因天晚了,便至第二日進宮謝恩,態度十分的恭謹。明澤在過後便對明月更有了不滿。


    在明澤看來,景年是去探視曾經的恩人,還是看上了民間女子,這些都是小事,隻要他高興,他便是納一百個民間女子也沒有任何關礙。


    而明月如此一意妄為,惹惱了景年,倒是大事了。景年必會通過明月的舉動,來揣測自己的意思,明月不服自己的管製,必將導致景年對自己生芥蒂,至而存不滿之心,這並不是自己所希望的。


    所以,明澤在此事之後,漸漸斷了將明月指給景年的想法,他開始考慮其他。


    而景年此時也開始為自己的後路打算,漸漸將手中之權,分給手下幾個得力之人,另暗示朝中清流派眾臣舉薦散騎常侍尚雲摩等人,接替林尚坤等人空出來的要職。各處安插,欲將自己漸漸退身幕後。


    這些事也不是一日能完成的,景年入京,一待便是一月有餘,除了例行的公事,便是開始著手安插這些事,因此種種繁忙,不一而足。


    他根據康三元那次被救後見他時的種種表現揣測,覺得康三元並未與那個夏風到了情深意切的地步,若說有男女之情,也僅僅是萌芽而已。且有了夏風和張清原的護持,康三元也會安全很多。而自己目前在京,明月的一點風吹草動也瞞不過自己。


    所以,景年在京城的這一個月待的比較放心,而每次叫渝州城的人上來問康三元的近況,來的都是張鈺、王方手下使熟了的幾個親信,景年因考慮到張鈺、王方如今也甚忙,便不做計較。這幾個來人每次都回複:一切安好。


    因此,景年以為渝州城裏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便暫且集中全副精力先忙手頭之事——


    這日稍閑,景年從刑部廖尚書家赴宴歸來,因帶了酒,忽然很想去趟渝州,剛換上衣服,忽然又有了一件立等著處理之事,景年隻得先過問此事,一邊命人叫渝州城的人上來,晚上必要見人——


    到了二更多天,張清原竟然到了,景年先問了問政事,待張清原歇過來,這才問“康家小娘子”近況。


    張清原也沒有多說,隻說下官一直留神關照,一切安好,隻是……說著望了景年一眼。


    景年便握緊了茶碗問:“隻是何事?”


    張清原道:“下官大概是多慮了,隻是近日街上傳聞康家小娘子已有身孕——”說著意味深長的望了景年一眼。


    侍立在門外的下人便聽見了一聲茶碗落地的聲音……


    實際上,張清原張大人內心一直是以為康三元之孕,懷的乃是景年的種,所以,他一聞傳喚便親自走來,十分忐忑的親口告訴了景年,他心裏的憂慮是:景年尚未婚娶,康三元雖早晚都是景年的人,但她最多也就是個妾,妾先生子,那,以後還有誰家的正經小姐願意嫁景侯爺?


    如今他親見景年一聽了這消息,手一抖,滿滿一蓋碗茶便掉在了地上,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躊躇了一下接著安慰道:“侯爺也莫擔心,若想掩人耳目,隻須置處外室便可——”


    景年盯著地上的茶漬,心中抽痛,有苦難言,半晌道:“真的?你從何處聽來的?”


    張清原道:“如今街上都這樣說,據說是從大夫嘴裏傳出來的,下官來此之前剛剛聽說,也沒來得及去求證,恰好侯爺傳人問話,下官便急急趕了來,想是十有**了——”


    景年血紅著一雙眼睛問:“那,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是誰在步雲街?可曾見有誰親近、親近康家宅子——”


    張大人見景年忽然神色大變,目露紅絲,大吃了一驚,覺得他這番反應不像是在擔憂自己所慮之事,心下細一揣度,頓時大驚失色——莫不是,康家小娘子懷的不是景侯爺的種?這,這更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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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他斟酌了一下方道:“近些日子生人倒沒有,至於其他,待下官回去留神勘察一番再回稟侯爺罷——”說著,便欲告辭回去。景年命人好生護送。


    待張大人一走,這裏景年便滿頭熱汗的在室內徘徊,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徘徊了半晌,到底熬不住,急命人備馬、拿衣服,這就換了,要連夜趕去渝州城。


    林夫人不知出了何事,出來詢問,景年正又急又痛又滿腹狐疑,見驚動了林夫人,知道又有一番周旋,少不得尋了個托詞,說自己有要事要辦,如今要出府一趟,夜裏就宿在外麵了等等——林夫人沉吟了一下便道:“夜已深需小心行路,莫忘了明日一早,皇上還要召你覲見——”


    景年這方記起還有此事,掐算時間,今夜若趕回去,明晨是斷不能及時趕回京都的,更加暴躁,出景府後徘徊無處可去,隻得縱馬回了別院安歇,半個晚上都在盤算張大人帶來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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