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辛棄疾和他的同學們被留在了臨國接近四天。


    按照臨宋之間的協議, 文思院裏臨學司的人可以每個月申請過來訪問和留學, 有不懂的問題也可以專門安排老師接洽答疑。


    不僅如此, 他們可以集中準備好各種化學實驗和物理實驗的方案,在遞交文書以後進入廣陵學堂借用臨國人的實驗室。


    這一係列的條件過於優厚,確實也是有幾分是看在小辛的麵子上。


    這頭一天過來,其他幾個人全都傻了, 從吃飯睡覺到出門散步都有些不知所措。


    這九個人裏頭, 還有兩個是曾經從揚州城裏逃出去,跑到臨安去獻媚賣乖的人。


    ——怎麽就過了大半年的時間, 揚州城完全跟換了個地方似的?


    臨安城作為首都,是沒有路燈的。


    大戶宅院和皇城裏自然有照明的石燈籠立在兩側,可那都是給貴族的犬馬照路用的。


    那九個人被引進新修築好的外賓賓館的時候,都訝異地麵麵相覷,生怕自己露了醜。


    文化/部的小年輕早就熟門熟路, 引導他們如何使用門卡開門,如何插卡亮電, 以及電燈不是用手摸燈泡滅燈, 而是要按開關才可以。


    現代人固化思維裏的插座、開關、電子鎖、電話,在他們的眼裏全都是新異而全然陌生的存在。


    原本還有人心裏慶幸皇上沒放他們去‘道德敗壞’、‘世風淪落’的揚州城裏留學, 可以在臨安自學再去考, 現在但是看到明淨寬敞的外賓賓館,還有街道兩旁往來的汽車和夜晚明亮的路燈,都覺得不可思議和隱約有些後悔。


    豔羨之心總歸是要生出來的。


    辛棄疾以述職問詢的理由被借走了兩天,雖然沒和他們一起參與答疑和學習, 自己也沒閑著。


    他被青玉和錢凡帶去了江銀城。


    幼安為人做事真摯坦誠,對待朋友沒有半分的虛偽和討好,因此錢凡等人雖然訝異他怎麽一直留著這麽麻煩的長頭發,但也漸漸和他處的頗好。


    而他在被問到未來打算的時候,也沒有半分的掩飾。


    “我想考入城北中學,進入江銀城學習更深奧的知識。”


    錢凡當時就哈哈大笑,直接吩咐青玉拿同承文書來。


    這個文書按照現代的叫法,應該是《風險知情且以個人身份擔保責任書》,但是因為用於處理揚江二處的往來問題,就同時用這個說法來解決。


    早在兩年前,揚州就有人和江銀的人成了好友,過年都想去彼此家裏串串門吃頓餃子,但礙於當時嚴明的規定,隻能由江銀的人探望揚州的朋友,城門暫時不開放給江銀原住民之外的人。


    但是到了現在,管理變得更開明而有條理起來。


    江銀的居民可以簽署這個同承文書,以個人、家庭、單位的身份邀請持有揚州城固定id的居民過去探訪,但同時要承擔共同責任。


    如果他們邀請了揚州人進入江銀城,首先係統會自動根據這個揚州人的活動範圍計算監察期,最低五日最長五年,而這段監察期裏,一旦那個揚州人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簽署同承文書的江銀人也要接受共同的調查和管理。


    錢凡大筆一揮簽了同承令,開著車就把辛棄疾帶去了江銀城。


    在揚州之戰結束以後,國防部那邊的事都不算多,而柳恣那邊還有一堆會要開,自然是由他來帶著小辛到處看看。


    辛棄疾坐在車上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不確定地問了一聲:“你們就真的……不介意我的身份嗎?”


    “帶你去你想逛的地方走走而已。”趙青玉笑眯眯道:“哪怕你真的是間諜,你又偷的走什麽呢?”


    哪怕把整個知網都實體化了送給那宋朝皇帝,他們也未必能鬧出些什麽動靜出來。


    僵硬陳舊的官僚體製擺在那裏,對理學道學的推崇也如禁錮一樣卡在那。


    如果想要推動宋國的生產力和國防能力,就必須要效仿臨國推行工業化。


    而一旦宋國開始工業化了,人文主義必然會滋生民間,那皇帝的位置也快完了。


    思想與經濟永遠都是息息相關的。


    江銀城的哨卡比揚州城的要嚴很多。


    辛棄疾不光要脫鞋子檢查是否藏了東西,連發髻也被守衛道歉以後捏過,確認裏麵沒有攜帶危險物品。


    他在車裏跟隨著他們進入這個城市的時候,整個人的呼吸都為之靜止了。


    江銀城,是來自千年之後的城市。


    這裏的一切,都毫無這個時代的痕跡,還保留著2030年的真實狀態。


    辛棄疾被特意安排到了副駕駛座,擋風玻璃也清晰幹淨,讓他能夠窺見一切。


    映入他眼簾的,首先是規模化的小區。


    樓房林立、路徑清晰,道路是平整而邊界清晰的瀝青路,兩側的綠植區種著裝飾用的向日葵或梔子花。


    路邊的燈都猶如祭神的高燭,人們穿著簡潔透氣的現代服裝走在馬路兩邊,生活的愜意安然。


    錢凡的車繞著城市開了一圈,讓他繼續看看其他的東西。


    江銀的醫院有六層高,樓型結構複雜而吞吐量大,外麵的霓虹招牌也極為醒目。


    江銀的文化宮裏有小孩子吹豎笛拉小提琴的聲音,場地足夠容納千人觀賞表演。


    還有他們的學校——


    綠茵地上有孩子們嬉戲著追逐著踢球,教學樓敞亮幹淨而分類繁多,有專門的實驗樓和科教樓,甚至還有學校專屬的圖書館。


    “這裏是柳恣以前的公寓。”錢凡指了指高高佇立的一棟公寓,語氣頗為微妙:“這孫子以前住十二樓,天天在我樓上放搖滾。”


    十二樓。


    辛棄疾抬頭看向那猶如神殿般氣派恢弘的大樓,默數著一共有多少樓層。


    十二樓……怎樣的工程能力,才會建造出這樣的大樓出來。


    “我這次回來,剛好是幫他拿點文件和東西回去。”錢凡停好車,示意他跟著自己下來。


    現代城市與古代城市最大區別在於,顏色和層高。


    古代的城市是貼近自然的——土地、樹木、木製建築,無一不都露著材料原來的顏色。


    可現代城市的樓房馬路都不會暴露材質的原色,而是用平整的漆直接刷過去,用大開大合的簡潔色調給城市一個統一的風格。


    辛棄疾跟著他們往公寓樓裏麵走,注意到有人在打量自己的衣袍和發冠。


    他看到的是,整棟樓房從天花板到地板都有統一的配色和裝飾,而且明顯不是隻為柳恣這個元首一人服務的。


    其他普通人居住的小區也有這樣的規格。


    隻是爬十二樓……可能有些麻煩。


    趙青玉按開了電梯,示意他走進來:“這個就是電梯。”


    “電……梯。”


    “嗯,你試試,按十二。”


    辛棄疾在看到電梯門閉合之後,按下了那個數字。


    下一秒,他感覺有微弱的拉伸感——這小房間竟然在往上推升!


    “到了。”少年笑吟吟道:“我們已經站在六十米左右的高空了。”


    錢凡拍了拍他的肩,徑自拎著門卡去找柳恣的住處。


    而青玉則拉著他走到抽煙走廊的窗戶旁邊,讓他看一看這江銀城的全貌。


    無論是建築樣式、街道布局,還是往來的車流,全都處在秩序和規製之中。


    整潔合宜如被精心布置的拚圖,在六十米的高空往下看,一切都渺小的不真實。


    就連往來的汽車都和玩具一樣隻有一點點。


    “這些……對於我而言,”辛棄疾沉默了半晌道:“都是奇跡。”


    他所認知的世界裏,無論是修建長城也好、挖掘運河也好,哪怕是要搭建一個高塔,都要耗費多年才可以完成。


    而且還代表著民脂民膏的被盤剝,代表著無數勞工的血和淚。


    可是如今的這一切,對於臨國人而言都稀鬆平常。


    萬丈高樓,早已不是什麽新鮮東西了。


    他原本以為,隻自己在揚州城裏看到的一切,都已經如同窺破天機,是自己在接觸千年以後的文明。


    可直到今天,直到他站在這高空上俯視著這整個千年之後的城市,他才能夠真切的明白,自己其實對這一切,都還懵懂如一個嬰兒。


    由於認知被限製,他隻能觀察到這裏的人們都住在很高很高的樓裏,隻能明白寬闊的街道、規模宏大的城市建築代表著什麽。


    他不懂醫院裏的各種先進之處,也看不懂兩個中學有何現代人獨享的種種好處。


    可哪怕隻是看到這些,他心裏想法也在不斷地堅定。


    我要考到這裏。


    一定要考到這裏。


    “其實,如果你想離開那幾個人,更早的重新恢複學業的話,”青玉給他看了眼手機的日曆:“今年七月份有江銀兩個中學的統一入學考試。”


    “想要提前回來,一切隻能靠你自己。”


    -2-


    其實柳恣早就評價過兩個文明碰撞和交融的後果。


    “不在一個量級上。”


    他那天晚上寫著批示,青玉在旁邊昏昏欲睡地寫著論文,兩個人不知不覺地聊起天來。


    “如果事情僅僅是,一個不太先進的國家,和一個比較先進的國家有所交融,那肯定事情的性質隻停留在留學和互相交流的層麵上。”


    “難道不是這樣嗎?”趙青玉揉著眼睛道:“歐羅巴的人也給時國派了不少的留學生——有的人不願意回去,有的人書沒讀完就跑回去了,這不是一回事嗎?”


    “不是。”柳恣鬆開了電子筆,揉著手腕道:“因為時空不一樣。”


    臨國和宋國的差距,雖然沒辦法通過什麽參考來確定具體的時間。


    可是哪怕通過觀察對方的生產力和科技發展程度,也可以判斷相隔接近千年。


    哪怕僅僅是幾百年,比如宋朝的臨安城飛到了唐朝,都會產生非常戲劇化的衝突。


    如果換算接近千年的話,宋朝的臨安城飛到了漢朝,那也會在知識、生產力、經濟及軍事等領域上有碾壓和壓製關係。


    這涉及到複雜的社會學、生物學和經濟學,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千年的時間差,會讓很多東西無法對話和共鳴。


    也會讓格局越發的撲朔迷離和變化。


    金國。


    雲祈坐在唐以的府中,桌上還放著一盤小廝送來的點心。


    “你最近倒是相當的老實,也不作妖了。”唐以漫不經心地喝著茶吃著點心,見她不急不忙地搖著扇子,隻低頭又咬了一口那糕點:“怎麽這清茶有點苦味。”


    今天的點心太甜膩了一些,讓他不知不覺喝了一壺有餘的茶。


    “茶本來就是苦的。”她撐著下巴懶散道:“你還在處理牛痘的事情?”


    “嗯,我打算把牛痘的播種推廣到整個金國,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了。”


    唐以早就習慣了她沒事偷偷溜到自己這邊來蹭點心吃,隻是見她今日沒動筷子,心裏略有些訝異:“你怎麽不吃了?”


    兩個現代人來這種地方,沒空調沒網絡沒樂子,唯一能犒勞自己的也就是些口腹之欲。


    唐以從前不喜歡吃點心,在雲祈的帶動下都漸漸開始依賴甜點來緩解壓力,工作效率也增進了不少——就是胖了點。


    “我不吃?”雲祈抬起頭來,慢悠悠問道:“你在意這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唐以停下拿糕點的動作道:“你連茶水都沒有碰過。”


    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說話的時候,嘴巴裏都有微微的苦味。


    不太對勁。


    “很明顯……茶水有毒啊。”雲祈歪頭笑的一臉無辜:“我若是喝了,不就跟著你一起死了嗎?”


    唐以是真的懵了。


    他第一反應是這女人又在開什麽玩笑呢。


    雲祈這幾個月來都表現的溫和友善不搞事,連他都漸漸不再抗拒她的那玩世不恭的態度,可是——


    “有毒?!”唐以深呼吸了半天,直接伸手摳喉嚨催吐。


    為什麽她知道茶水有毒——


    不對,是她給自己下毒了?!


    兩人平時無冤無仇,都為金國效力,他也從未搶過她的功勳,為什麽要這麽做?!


    “別摳了,秋水仙堿不是你全吐出來就完事的。”雲祈打了個哈欠道:“何況你這一壺都喝完了快半個時辰了,吐也沒用。”


    秋水仙堿——


    唐以當慣了金國的官老爺,如今從夢中驚醒,才想起來當初學到的東西。


    秋水仙堿,提取自秋冬季水仙花的汁液,易溶於水,味苦有毒。


    中毒症狀與砷中毒相似——兩到五個小時以後出現中毒症狀,會口渴、喉嚨有燒灼感。


    然後,就會發熱、嘔吐、腹瀉、腹疼、腎衰竭。


    沒有能應用於臨床的解毒劑。


    無藥可治。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回來,自己覺得口渴不是因為點心太甜,而是因為自己已經中毒了。


    為什麽沒有馬上出現中毒反應?


    為什麽直到現在他才開始有惡心感?


    這個女人絕對,絕對還動了別的手腳。


    她在秋冬之際就早已提煉好了毒/藥,又不知道在其中動了什麽法子進行隱蔽,還花了數月讓自己放鬆警惕以習慣與她相處!


    這個毒婦!!!


    “來人——來人啊,”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已經感覺自己的力氣在不斷地流失,身體越來越虛弱:“你——你為什麽要毒殺我?”


    “可不是我做的。”雲祈打了個哈欠道:“雲祈現在應該在郡夫人府裏因風寒而沉睡,何況同是臨國出身的,我為什麽要害你?”


    她早就把自己的身份做好,所有的嫌疑都摘幹淨了。


    “我下頭的人呢——那些侍女呢?”唐以掐著自己的喉嚨厲聲道:“你買通了她們?!”


    “嗯,買通了,砸了不少銀子。”雲祈低頭擺弄著指甲,漫不經心道:“你差不多再過一個小時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唐以眼神一緊,直接用盡全身力氣撲了過去,想要掐住她的咽喉。


    可下一秒,雲祈抬手就直接卡住了他的關節,將那右臂一扭一按就直接用軍隊標準的擒拿式把他按在了桌子上,神情依舊淡漠而事不關己:“你改革金國,調和矛盾,做的事也太多了一些。”


    “你——你這個瘋子!”唐以根本不知道這女人還會這些東西,他隻能感覺到頭腦越發的昏沉難受,肚子已經開始絞痛的讓他想要嘶吼,明顯中毒症狀在越來越明顯地表現出來:“為什麽——為什麽跑到金國又做這些事情,你到底是哪個陣營的?”


    “有哪幾個陣營?”雲祈按著他跟按著一隻虛弱的螃蟹似的,慢悠悠地數道:“西夏太弱,蒙古太散,那就是金、宋、臨,你以為我是屬於這三個裏頭的?”


    “是柳恣,是柳恣讓你潛伏過來的,是不是?!”唐以隻覺得想嘔吐又吐不出來,怒意和驚懼同時在不斷地翻卷著:“柳恣他為什麽讓你做這些事情?!你是間諜?!”


    那柳恣,難道已經神通廣大到早就埋了這一筆的棋子,就為了扳倒整個金國嗎?!


    “錯了。”雲祈平靜道:“我是第四個陣營裏的。”


    “還有誰?還有誰?!”唐以直到現在都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殺了自己,激烈地想要掙紮開她的鉗製卻又於事無補,隻厲聲吼道:“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第四個陣營,恐怕隻有我一個人呢。”雲祈低頭喃喃道:“四處攀附的菟絲花而已。”


    他死之前,聽見了帶著笑意的歎息聲。


    唐以走的很痛苦。


    整個尚書府都靜悄悄的,仿佛沒人能聽見他的聲音。


    而雲祈,是看著他抱著肚子在廂房裏打滾嘶吼,直到那人徹底心跳停止以後才從側門回的郡夫人府。


    魏原等在她的轎前,神情恭順溫馴如一條早就被□□好的犬。


    唐以的死訊是在兩天後才傳出來的。


    據說是那大人自己吩咐婢女們不要進去打擾,一個人在南院裏閉關不出思考種痘之策,最後被過去送口信的小廝發現暴斃在屋內的。


    據說完顏雍聽到消息的時候直接震怒,不光掀翻了身邊的梨花桌翡翠筆洗,連帶著四五天都麵如死灰,接連杖斃了好幾個下人。


    雲祈依舊在重病之中,臉色蒼白如紙,每日都被虛汗浸透衣衫,最後都沒有辦法出府送那故人一程。


    可問題在於,唐以這突然沒來由的暴斃,直接就讓整個金國的朝廷全都亂了套。


    改革走了一半,官僚之間的傾向態勢還沒有穩定下來,就連金國的貴族也需要有個中間人說理和安撫,還有糖業的發展、牛痘之事的管理等等……


    從前唐以是個相當耐使喚的男人,什麽事都能夠獨當一麵做的很好。


    可現在他突然撒手人寰,好幾樣重要的事務都突然失去了領頭羊,少不了有渾水摸魚之輩過來摻和一手,想要從中謀些好處。


    完顏雍第一反應就是讓雲祈幫忙頂著。


    可她因為風寒和在沂州被累累白骨嚇著的緣故,已經大病數月氣若遊絲了。


    本來說是要做電台,可電台沒做出來臨國那邊就鬧了幺蛾子,一路殺幹淨十幾萬的攻城軍還打到了沂州,把皇帝本人都直接震懾地直接南下求和。


    她從寒冬臘月裏病到現在,在朝廷中又太多人牽掛擔心著,各種名貴藥材流水似的往裏送就是不見好轉。


    再把這女人強行拉出來讓她擔著,實在是不可能。


    金國這邊最終還是按了個說辭把唐以的死因給糊弄了過去,至於宮廷內部的派係紛爭和如何變化,暫且不表。


    總歸是死了個幹幹淨淨,沒辦法再鬧騰出什麽動靜出來。


    -3-


    臨國把那四個城扔在那,一扔就是好幾個月。


    懶得管,不想管,也沒精力再建設出個全麵發展新城市出來。


    揚州城依舊被照顧的跟一條雛龍一樣,幾乎所有來自江銀的好東西都開始往這座新城市上招呼,發展地眼瞅著是一天比一天好。


    問題就在於,這揚州城暫時不打算縱向發展,而是橫向發展。


    南北一個關係到和江銀之間的距離,一個關係到北邊夾城的拆除和國防問題,不可能說往北擴展就往北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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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邊的荒地雖然都夠,但早就被工業區規劃走了大半的路線,總之是沒辦法分太多麵積給新城區建設的。


    想來想去,就隻有往西邊發展了。


    揚州的西邊有幾座山,由於附近田多水多種地方便,自然沒人家在這山裏頭住著——有也早就被民政局的人想法子給請出去安置好了。


    於是轟山的事情被提上了議程,還非常講究的找了個先生看了個黃道吉日,開始準備推平。


    本身都是小山丘,不算特別高,隻是古代人都習慣了繞山走,不存在什麽把山推平的說法。


    愚公移山這事都是在感慨老爺子一鏟一鏟搬山有多艱難不易,也能夠從側麵表現出人們對於搬山的認知。


    可對於江銀的人而言,事情非常簡單。


    我們需要這幾座山占著的土地——那把山挪走,資源能利用的利用,不能利用的扔了就是了。


    炸/藥轟山的那幾天,簡直跟把二踢腳扔進了一堆炮仗裏似的。


    事情雖然都是在各部門的監控和統籌下進行的,沒有人員傷亡,沒有實際損失,一輛輛車開進去裝載好塵土石頭帶走,山丘在不斷地縮小和崩塌。


    但問題在於,動靜鬧得太大了一些。


    這當然是沒辦法的事情,不管用什麽□□總歸都是個炸字,轟鳴聲崩塌聲碎石聲全都架勢大派頭足,嚇得有些人哪怕住的老遠都攜家帶口的往南跑,生怕半夜就被一座山壓垮了全家家當和小命。


    皇帝哪裏聽說過這種事情,等消息從揚州傳到臨安的時候,一切都亂了套了。


    “揚州那邊又在拿火/炮轟炸什麽!”


    “臨國要打仗了!!”


    “臨安馬上就不保了!!!”


    一套套說辭越傳越真,聽得趙構都差點收拾行囊準備滾蛋了。


    他想了半天,長籲短歎地感歎自己的這幫臣子有多不中用,然後全身發抖的給柳恣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是死是活總該問個明白——


    就算他們臨國突然起意想打宋國,搞事情總該有個說法不是?


    柳恣那正抽空補覺,帶著隔音耳罩什麽都不知道,接了電話以後茫然地應了好幾聲,才迷惑不解地問道:“什麽打仗了?哪裏打仗了?”


    趙構以為對方又來自己那套,在裝傻充楞假裝無事發生,急的拿著電話直跺腳,跺完腳再急不可耐地問他這次又想要點什麽。


    “沒想要什麽啊?”柳恣也聽懵了,說了聲等等去問身邊的人發生了什麽事情。


    哦,原來是宋國把他們的工程建設當成了軍事演習。


    你看這個誤會鬧的……


    柳恣拿回了手機,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這個不是在打你們旁邊的城市……就是在拿□□轟山。”


    轟——山?


    趙構聽得一臉愕然:“真沒打我們?”


    “真沒打,有人死了也估計是被自己活活嚇死的。”柳恣揉著眼睛解釋道:“就是看旁邊幾座小山頭覺得不利於建設城市,就把山給推平了。”


    他說的太輕描淡寫稀鬆平常,以至於在趙構眼裏有種非常裝逼感覺。


    趙構變得更暴躁了。


    什麽叫轟山——轟山?!


    山這麽高大的東西是你這種人說推平就能推平的嗎?


    還敬不敬神靈了?還有王法嗎?


    趙構心裏再暴躁,跟人家柳元首打電話的時候也是不敢暴露出來的。


    自然又是接了電話,誠惶誠恐地詢問這是個什麽意思。


    柳恣困得要命,一看鬧鍾還有兩個小時可以補覺,直接把電話扔給了旁邊胡飛,耳塞一帶就滾進軟乎乎的睡袋裏了。


    “是這樣的趙元首——啊不陛下,”胡飛第一次代為處理外交電話,也有些緊張:“轟山就是用炸/藥、推土機等東西,把山鏟平,方便下一步的建設。”


    這人說的每一個字趙構都聽得懂,偏偏就是連起來沒辦法理解。


    那可是山啊。


    那!可!是!山!啊!


    “如果吵到您這邊的休息的話……”胡飛心想臨安隔那麽遠怎麽還嫌吵,依舊很有禮貌的安撫道:“我們這邊施工時間不會太長,爭取一個月內完成全部施工,可以給您寄些隔音耳罩或者耳塞之類的東西。”


    顯然,兩個人的關注點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後來這山是轟平了,但附近縣城裏的人全都跑幹淨了。


    ——鬧這麽大幺蛾子,絕對是山神動怒,惹不起惹不起。


    問題還是沒有徹底解決。


    這個山被卸除植被打造出平整的場地來,有一部分就是用於真正的軍事演習的。


    雖然在之前拆山的過程裏,那些個膽小怕事的農民早就跑了個幹淨,有的連補償款都不敢要,但是臨安的人自然會悄悄地湊過來觀察情況,生怕臨國又想搞出個什麽大動靜出來。


    這回動靜就真的很大了。


    老錢之所以之前閑的發慌,就是因為場地不夠他施展拳腳的。


    現在揚州以西的郊區新開辟了場子,自然什麽類型的訓練區全都得來一個。


    靶場、演武場、炮/彈實驗區,還有定向越野區、泥漿地等等,全都得照著他記憶裏的全都搭建出來。


    勇敢善戰的國防軍們自然不用再天天仰臥起坐引體向上,需要再找點新的事情來擴展能力和體力。


    正因如此,西山那邊是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


    且不用說每天有幾萬人在那喊著口號操練著各種項目,光是不裝□□的槍聲、轟擊聲,甚至是爆破兵倒騰出來的各種動靜,全都順著探子們的嘴傳到金國和宋國的耳朵裏。


    反了反了這臨國現在是真的連裝都懶得裝了!


    從前還一臉多溫良恭儉讓的樣子什麽事都好商量,誘騙他們簡直是孤注一擲的合力圍剿揚州城,結果被打了個落花流水——


    現在已經開始來軍力威懾的這一套了!


    錢將軍在知道這事的時候笑的跟煞筆一樣,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別說榴彈炮——”他說起話來唾沫星子橫飛,就差噴到其他幾個副官的臉上了:“就這,這要是搞幾個飛機,或者就拿青玉的直升飛機出去秀一波,那老趙估計得給咱跪下來!”


    這事自然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傳越邪乎。


    臨國從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國家,變成了無火之國,明夜之國,萬神之國,如今這些說法全都在被坐實。


    那可真是有人看著他們夷平了高山,填住了河流,在世人麵前表演出無數的神跡出來!


    辛棄疾被問了一萬遍有關這些事情的消息,最後沉著臉拒絕了又一次的調令。


    “微臣眼下隻想專注於考學江銀之事,如果陛下有意換人嚐試此事,再請臣去他所議論臨國種種皆可。”


    到了快七月份的時候,朱熹終於帶著老婆孩子們來了揚州城。


    他申請到了臨時戶口,還被書店的店長授予了分店長的新職位——畢竟做事踏實肯幹,管理書冊井井有條,值得嘉獎!


    孔知遙在知道這大兄弟徹底帶著一家人投奔揚州城的時候,特意掏了腰包請他們去凝月樓的包間裏吃飯。


    “這最近的這些事情,我也聽說了。”朱熹擦了把嘴,顯然又有談論道學的興致:“孔小兄弟,可否多問幾句?”


    孔知遙啃著雞腿擺擺手,表示你也沒少問,不多這一個。


    “你們臨國,是否不信鬼神,也沒有什麽信仰之說?”


    “誒?”孔知遙原以為他要問的是治世之學,沒想到突然又開始扯這些東西,隻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是看到了什麽嗎?”


    “也不是。”朱熹正色道:“在其他地方,都有淫祠道觀佛廟,人們各拜各的神,各敬各的香。”


    “可是,在我的觀察裏,你們既然科學如此發達,什麽東西都能解釋的清清楚楚——聽說還能自己填海移山,甚至自己控製降雨,那人人都可以成神仙了,是不是也就沒有什麽鬼神之類的說辭了?”


    孔知遙怔了一下,正色道:“不是這樣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而且這世界上,有很多是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


    “什麽意思?”朱熹怔道:“科學不是無所不能嗎?”


    “比如靈魂,比如意識,科學就無法清晰的搞明白其中的奧妙。”孔知遙搖頭道:“人如果沒有自己的信仰體係,活著的時候沒有支撐,會慌亂不安,總歸是會默然的相信著什麽的。”


    “那你呢?你信什麽?焦耳還是牛頓?”


    “我的信仰,是跟著厲姐才找到的。”


    孔知遙放下筷子,眼神明亮而堅定。


    “我信仰人心。”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唐以喜提便當一份。


    關於最近評論區潑的髒水,都集中回複解釋在這本書第一章的作者有話說了。


    不過我覺得……既然看書都看到這裏了,很多事我不解釋你們也心裏透亮的很。


    感謝大佬volpe的十六個深水,我今天真的被嚇一跳。


    今晚時間不太夠,會擼三章《科學》的番外表達感謝,真的受寵若驚。


    大佬有什麽想看的隨便點qvq


    給所有老婆遞小心心!!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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