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 趙姬宮內


    這日清晨,天剛剛亮。還在被褥之中的我,突然被搖醒。


    恍惚之間,睜開雙眼,發現是太後娘娘的貼身侍女綠繡正站在我的床前。一看是綠繡,我在床上坐了起來,:“敢問綠繡姑娘, 大清早的來我這,有什麽事嗎?”


    忽的, 她對我說:“玉房小姐,難道您忘記,今天是您和陛下的成親之日嗎?這會子太後娘娘已經起身, 正在閣內準備梳洗打扮呢。娘娘吩咐奴才來小姐您這裏, 為您上妝打扮。”


    我敲了敲自己的頭,心想:我做事還真是迷迷糊糊啊, 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也差點要忘記了。


    我繼續問她,:“那太後娘娘還有說什麽嗎?”


    綠繡說:“太後娘娘讓奴才囑咐玉房小姐,雖說這次成親無法昭告天下,隻是王室內部的婚宴, 但是大王的成親禮是不得馬虎的。能夠完成的禮節, 今日定會幫助小姐您一起完成, 努力給大王和您最寶貴的婚成親禮。”


    “太後娘娘對您隻有一個要求。由於秦國還處在國喪期間,大王和您的成親禮還不能告訴天下,因而您還不是大王的嫡妻。對外, 大王隻能以您照顧太後有佳為由,特將您冊封為玉美人,祿秩享有三百石。太後隻希望您能恪守本分,從今往後在大王的宮中好好的做到一個妃嬪該做的事情。如果您有越矩的事情發生,太後定不會輕易繞過您。”


    許是覺得說出這些話,害怕得罪我,綠繡跪了下來:“請小姐饒恕奴才剛剛的不敬之罪。”


    綠繡畢竟是趙姬的貼身侍女,這點麵子還是要給她的。於是我披上外衣,走下床,將她扶起來。手便不自覺的搭在了她的肩上。至於為何如此,因我在現代,每當有朋友傷心難過之時,找我安慰的時候,我都會把手搭在肩上。講的時間長了,朋友傷心的感覺也就漸漸消散了。


    而綠繡到底還是個正正經經的古代人,看到我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便馬上抽開身,跪在我的麵前,:“請小姐原諒奴才。”


    我明白如此現代的方式,在古代,還是會嚇到人家的。心裏暗自責怪自己,都在現代參加考古工作這麽多年了,做事竟然還如此的莽撞。


    為了不讓這個場麵顯得太過尷尬,我又將綠繡從地上扶了起來,並對她說道:“綠繡姑娘,是我唐突了。請姐姐莫要見怪。”


    我一邊說著,一邊拍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是說,太後娘娘派姑娘來為我梳妝打扮嗎?那就有勞姐姐了。”


    聽我這麽說,綠繡的神情終於稍稍放鬆了些,不再那麽緊繃了。她拿出手裏的嫁衣,對我說:“這是太後娘娘為了這次成親禮,特地命內侍監連夜趕工做的。昨晚才剛剛做好,拿到了太後娘娘這裏。現在讓奴才為小姐穿上這件嫁衣吧。”


    “好。”


    穿上嫁衣以後,我忍不住,便走到了銅鏡前,左轉,右轉,對著銅鏡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內心著實覺得十分的不真實。


    從小,我的圈子就十分的窄。上學的時候,是學校和家裏兩點一線。來到西安考古研究所以後,又變成了單位和家裏兩點一線。有時候工作忙的時候,甚至連家裏都沒時間回去。整日整夜裏待在研究所裏,整理考古工作檔案。


    如此繁忙的工作,使得自己根本就無暇考慮結婚的事情。而每當單位有關係好的女同事結婚的時候,當我看到她們穿上美麗的婚紗,腦海裏總會幻想著自己結婚的時候究竟會是什麽樣子。其實在內心裏,我對自己穿上婚紗的樣子,還是相當向往的。


    而在這遙遠的古代,我居然有這個機會能夠穿上嫁衣。這感覺真的如夢般讓人無法置信。心裏真的很感謝老天,讓我能夠在秦國體驗從來無法想象的生活。


    現在我的腦海裏又滿是阿政調皮的話,和他對我全部的誓言。有時候,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選擇忘記自己現代的身份。或許從他將我在李奢的手中救下的時候,我的心中對他的印象,再也不是史書中那個陰冷的始皇形象,而是那個會為了我哭,為了我笑的男人。


    他對我的好,給予我的快樂,是我在現實生活中很少能夠體會到的。每當想到月儷對我說的話,我都會忍不住向上天祈禱,祈禱能夠遲一點讓我離開這個時代。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就這麽靜靜的待在他的身邊,陪著他踏過滄海煙雲,欣賞繁花似錦。


    這件嫁衣給我的,滿是感動。越想越感到幸福和開心,就這麽站在銅鏡麵前站了好久。而後,綠繡見我也看夠嫁衣了,便對我說:“小姐,既然穿好嫁衣了,就讓奴才為您上妝吧。”


    她為我仔細的畫好妝容。那精巧的妝容,仿佛一下子就讓我想起了長沙馬王堆漢墓辛追的複原圖。在我剛看到辛追的複原圖,就對秦漢時期的妝容很是好奇。這一刻,綠繡為我畫好的妝容,讓我好像一下子就與過往接觸到的曆史人物來了一個一對一的親密接觸。


    或許,曾經成就我工作成績的,並不僅僅是團隊想協力互助,更多的是拂去曆史塵埃,在曆史煙雲背後,他們在各自生活之中所綻放的光彩,這才是研究曆史最大的意義所在。同時意義也在於,恢複這些人們靈動的生活。


    畫好妝以後,綠繡又為我開始梳了梳發髻。如此高超的手藝,讓我這個從小圍繞在戲曲環境下的姑娘,也為之感到讚歎。待等梳完,我才真正知道什麽才是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了。隻有梳上發髻之後,才會真正的感到自己真的要屬於那個男人。那個你願意為之付出一生,隻願長相廝守的人。


    待等一切弄完之後,綠繡又拿出手中的扇子,對我說道:“還有小姐,請您在成親禮開始的時候,將扇子拿出來,擋在麵前,隻露出眼睛。擋的越讓人看不清楚麵容,就代表以後和大王的生活將會長長久久甜甜蜜蜜,永永遠遠的做一對璧人。”


    我想這就是在唐朝以前盛行的卻扇禮儀了。女方在成親的時候選擇不卻扇的話,就代表以後會被男方吃的死死的,一輩子也無法得到自由,隻能做男人背後的女人。


    對於我來說,哪怕萬事都隻能阿政做主,那又有何妨呢。隻要能和他待在一起,我無怨無悔。


    不過畢竟是和秦國的君主成親,有些禮節還是要遵循的。於是,我對綠繡說道:“多謝綠繡姑娘的提醒,奴家會做到的,一定不給大王和太後娘娘添亂。”


    而後,綠繡也就不多說什麽,便準備將我領到華陽宮中。


    在離開趙姬宮中之後,我的內心越發的激動,恨不得能夠馬上走到阿政的身邊,去完成和他相守一生的誓約。真的很好奇,此刻的他是不是一樣,也懷著滿心期待的心情,在等待這場成親禮的到來呢?


    另外一邊,嬴政寢宮內


    此時的嬴政,同樣也在為即將到來的成親禮而感到興奮不已。


    隻見他一大早,連雞都還沒開始鳴叫的時候,便讓太監服侍自己起床。


    旁人都猜不透平日裏對待下人嚴格的大王,如今怎會表現的像一個孩童一樣,如此的興奮。大家隻當是大王為了邊境戰事的告捷而開心,卻沒承想大王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成親禮,讓從未在他人麵前失去自己分寸的自己,第一次露出了喜悅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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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下麵發生的這一幕,又讓侍奉在嬴政身邊的常壽公公感到很是震驚。從未在私下裏和自己多說過話的大王,竟然私下裏主動找自己閑聊起來,這讓一向做事慌亂的常壽愣住了。隻聽到嬴政悄悄的問他:“常壽啊,孤問你,女人要是成親的時候,會不會和我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啊。”


    常壽戰戰兢兢的站在原地,鼓起勇氣說:“啟稟大王,奴才在家鄉的時候,參加過的成親禮並不多。對成親禮的印象並不深。但是阿娘曾對我說,由於她和阿爹是青梅竹馬,當知道外公同意這樁親事的時候,阿娘高興的真的是整日整夜都無法入睡。第二日大婚還是外婆將她從被子裏拉起來的。”


    嬴政反問他:“那為什麽後來你的家裏怎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還連累了你進了宮呢?”


    常壽回答道:“這隻能說造化弄人了。當阿娘好不容易和阿爹成親以後,外公外婆被仇家尋上門來,深夜裏被殺了。阿娘和阿爹為保全性命,隻好隱姓埋名,選擇遠走他鄉。後來,因為家裏實在太窮,隻好將我送進宮當太監。畢竟家裏還有弟弟妹妹還要照顧。多我一個,少我一個其實都差不多。我在宮中,還能經常給他們寄一點銀錢,供他們生活所需。隻是這樣,經常導致我自己的生活常常是有上頓沒下頓,日子過得很是拘緊的。”


    忽然,嬴政對這個一直侍奉在自己身邊的奴才第一次上了心。他心想:看來丫頭說的沒錯,凡事不能看的太過片麵。或許有的宮女太監喜歡在背後嚼舌根,幹盡一切壞事。其實並不是所有的宮女太監都是這樣的心理,這樣的為人,很多的宮女太監都有一個悲慘的人生。看來自己是應該好好的升一升常壽的位子了,這樣忠心的奴才是該好好的嘉賞一下。


    於是,他對常壽說道:“常壽啊,孤知道你對孤忠心耿耿,以前是孤忽視你了。孤馬上要冊封董大夫家的長女玉房為孤的玉美人了。以後你就到玉美人的宮中去侍奉吧,替孤好好守護她。如果有對她不利的人,答應孤,在孤不在的時候,幫孤一起鏟除了。”


    “孤讓你當玉美人宮中的總管太監,每月銀錢比你同位分的太監高出一百石。望你好好侍奉玉美人,不要辜負孤對你的期望。”


    常壽跪了下來,對嬴政說道:“諾大王。今後奴才定會好好侍奉玉美人,絕不讓玉美人受到半點傷害。”


    嬴政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說道:“下麵為孤沐浴更衣吧。待會要在華陽宮中舉行成親禮,你也過來侍奉吧。”


    說完,嬴政便準備沐浴更衣了,他準備用最好的狀態去娶他這一生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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