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宴飲之後,宿醉的梁家凹,在他眼前展現出慵懶的一麵,一路走來,就連早上磨煉武藝的人肉眼可見地少了很多。


    不過在鎮守府別院大門之前的廣場之上,卻意外地十分熱鬧,人圍著人。


    平時,那是駐守此地的府兵,家丁操練的地方,不準他們這些奴仆靠近,或者站在遠處偷看。


    以前丁牛還會遙遙觀看幾眼,現在沒必要去偷學他們,他有了自己的修煉功法,比他們一定是先進很多。


    丁牛準備繞開,去找個地方鍛煉自己。


    一個人忽然在不遠處朝他跑來,邊跑邊揮手喊道:“丁牛!丁牛!來這!”


    丁牛一看,此人這是種地桑養蠶的嬸嬸的兒子,名叫劉蠶,與丁牛差不多年紀,這人從小就是鎮守府的家丁,論地位比丁牛高了一等,不過還是少年心性,並不拿這個看人。


    丁牛去撿地桑子的時候認識的他,請他吃過一次地桑子油炒蛋,這人便把他引為知己。


    劉蠶朝丁牛飛快跑來:“丁牛,好事了,快來啊!”


    “……什麽好事?”丁牛微笑著朝他走過去。


    劉蠶手舞足蹈,難掩臉上的興奮神色:“大公子選兵了,隻招16歲以下的,我們正好年齡合適,快去試一試啊!”


    丁牛一聽到大公子三字,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不過他麵上還是平靜。


    他知道鎮守黃剛的長子黃天華,從小隨仙人修煉,一向不在家裏。


    這次回來選兵,是選親兵?


    丁牛對此沒有興趣,同時心裏一陣厭惡,對黃天華有著說不出的情緒。


    況且,做了親兵又如何,看上去地位是高了,不過仍舊是貼身伺候人的活計,在他眼裏跟耕田種地沒差別,甚至還不如耕田自在。


    以前他都不會考慮,現在他更加不缺那點待遇,背地裏他還是個財主,現在他一心隻想悶聲發大財,別人越不注意到他越好。


    丁牛推脫:“我就不去了吧。”


    劉蠶卻不由分說,拉著他就走:“快走,去看看又有什麽關係?”


    “奴仆也能去?”


    “是啊,所以說是好事,不限出身。”劉蠶衝他笑:“丁牛,要是你選上了,可就一步登天了,再也不用去耕田。”


    “……這,我怕是沒這個本事。”


    “去試試又怎麽樣?我知道你力氣很大,而且鍛煉的很勤,說不定能行。”劉蠶說道:“這麽好的機會,誰碰上了都要去試試,改變命運的機會,哪裏能放過?”


    劉蠶提醒了他,丁牛認為他說的不錯,他鍛煉武藝的勤奮人盡皆知,如果他表現的無欲無求,反而會令人懷疑。


    鍛煉了武功,不為鎮守黃家效力,是反了嗎?


    丁牛知道這些人就是這樣的邏輯。


    不妨去看一看,湊湊數,做做樣子。


    兩人結伴過去,到了近處,廣場之上裏外裏圍了好幾圈。


    中間高台之上,端坐一人,麵如朗星,氣質不凡,正是鎮守黃剛的大兒子。


    黃天華口中正講著種種神仙軼事,引得下麵的聽眾向往不已。


    黃天華此番的動作不是白費。


    所謂的道兵,等同於他的私人奴仆,生死由他,如果是府內家丁、奴仆之流,看上也就看上了,直接征收。


    不過未必就能湊齊夠數,他招收道兵,年紀要小,要求資質。


    這就需要廣撒網多撈魚,如果是府兵之子女,都是家世清白的人,需要考慮影響,不能蠻橫強征,得讓他們自己心動,自動送上門來,弄成一個心甘情願。


    他宣揚著種種神仙妙法,天花亂墜,把當著道兵,說成一件天大的幸事,下方的人頓時蠢蠢欲動。


    沒多久,頒布一個告示,定下了招收道兵的標準:


    僅要16歲以下的,還要有一定基礎,真氣,武藝都需過關,天賦上佳優先。


    選中的人,家裏免三年賦稅,每月補貼白銀10兩。


    看到待遇,群情湧動。


    劉蠶擠在人群後,看到告示內容差點跳起腳:


    “每月10兩,我媽一年未必就有這麽多收入!”


    鎮守府家丁,都是收著鎮守府的月錢,替鎮守府辦事,男丁一年加起來大概10兩,而女丁則少很多,隻在5兩左右。


    奴仆就更少了,一年不會超過5兩。


    選上道兵一個月發10兩什麽概念?


    待遇一下提升10倍、20倍,也難怪這些家丁,奴仆眼睛發紅。


    府兵還好一些,不過看到這樣的收入,同樣十分心動,更何況,還免三年賦稅,這裏加起來也要不少銀子。


    但是,他們仍舊有一些疑慮。


    最後,黃天華再說一句,如同在眾人心裏火上澆油。


    “凡是成為我道兵,也等於與斜月山結下了仙緣,你們的後輩中有資質出色的,就有機會進入斜月山修行,成為外門弟子,一步登天!”


    仙緣?


    家丁、奴仆們早就千肯萬肯,地位高一些的府兵本來還有微微一些猶豫,但聽到這裏,終於被完全擊潰心理防線:雖然當道兵是與人為奴,但能搏一個遠大前程,為了家族壯大,未必不值得。


    報名者立刻踴躍。


    丁牛看著意氣風發的黃天華,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說起來,兩人其實沒有交集,但是丁牛至今還記得當年發生了什麽,有仙人在金溪鎮測資質選徒,丁父也帶他參加,後來,他就落入鎮守府為奴。


    而黃天華從小被仙人看重,在仙山修行,前途無量。


    根本不是他能夠打聽的。


    丁牛現在才知道,原來他修煉的地方,叫做斜月山。


    沒想到居然就叫做斜月山,聽到這三個字,丁牛心裏吃驚不小。


    在黃粱圖內,現存有九國十三地二十一仙峰,比原來少了一主峰,原名就叫做斜月峰,說是那斜月峰被黃粱仙門另一巨頭黃龍仙整個削去,擒拿,脫離了黃粱圖,自成一派,從此黃粱仙門一分為二,實力衰落。


    梁龍士這一脈所修煉的,是方仙道,是煉藥,修法。


    而脫離的另一部分,黃龍仙修煉的是黃老道,是治國,修身。


    不知道這斜月山跟斜月峰,有沒有關係。


    丁牛因此存了心思。


    等他聽到黃天華所招收的道兵,名為黃龍兵,要同時修煉一門門派秘術,名為黃龍真身,頓時心中了然。


    原來斜月峰,已在趙國安家,改名斜月山,與趙國國主,王室搭上關係。


    這不奇怪,黃龍仙那一脈修煉的本就是治國修身那一套,亂世經用。


    梁龍士建立的黃粱仙府與斜月山都在趙國境內,丁牛判斷,很可能是故意為之,梁龍士到死都念念不忘振興仙門,執念深重,兩者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安置洞府的選擇,自然是暗處的占據先手。


    當然,斜月山那一脈未必不惦記黃粱圖,兩者是相互惦記。


    在仙門秘錄中記載,《黃粱真氣訣》配合《黃龍真身》,才是門派完整的真氣之法,修煉出來的真氣名為黃龍真氣,而不是什麽半吊子的黃粱真氣。


    丁牛本來就要去找黃龍仙的傳承,現在看來近在眼前。


    偷師?


    本是同根生,同飲一碗水,一家人的事,怎麽能叫偷。


    況且還是黃龍仙叛亂在先,是去拿回傳承,清理門戶。


    同時,他的心裏也清楚記得當年測試天賦後,發生了什麽事。


    當年別人都認為他年幼懵懂無知,是他看到危險假裝的,當時的危險,千鈞一發之間。


    丁牛自己一清二楚,在測試之後的一係列遭遇。


    因他看上去有天賦,丁父帶他拜訪金溪鎮名人、權貴,希望得到一些資助和關係,把他介紹給仙人,是鎮守府的人找上了他們,說帶他們去見仙人。


    不料進了鎮守府,誰都沒見到,丁父不知怎麽的就偷了鎮守府的財物,被打了一頓驅趕出去,最後丁牛被賠償給了鎮守府,賣身為奴。


    他被嚴密看管起來,隨後幾年大管事梅先生還會親自拿觀氣碑來測試他,後來看他天賦下降,把他打入奴仆之列,一直種田到現在。


    多年的打聽和觀察,回溯當年,丁牛哪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一直隱忍不發,偷學、用功、鍛煉,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脫離鎮守府,然後訪名山,拜仙師,學本事,學成之後回來報仇。


    不想黃天華先回來,有著仙人的派頭,學者當年仙人的模樣,測人天賦,占為己用。


    彷佛一個輪回。


    權勢、力量、黑暗,代代相傳?


    新仇舊恨,霎時間一齊湧上丁牛心頭。


    丁牛在瞬間,就做了一個決定。


    此時,從黃天華處入手,成為他的道兵,順理成章進入斜月山,觸手可及,丁牛有這樣的條件和實力。


    但是,要舔黃天華,丁牛辦不到。


    況且,做人道兵,跟做人奴仆一點沒差,生死不由自己,有什麽地位可言?能學到什麽高深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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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兵,還是算了吧!


    要去,也是自己去拜入斜月山。


    鎮守黃剛,一向對黃天華引以為豪,視為希望、未來靠山,那麽,丁牛就要在斜月山混得風生水起,比黃天華的地位還要高。


    以一個奴仆的出身,壓住他的寶貝兒子。


    做無間道,就要做最高級的無間道,去做斜月山的真傳,嫡傳,掌教!


    他沒有阻止劉蠶拉著他報名,在演武場登記處,留下字號。


    兩日之後,就是正式選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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