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湖的列車站麵積很小, 不分層次, 不分間隔, 出入口並列, 即便光線不足,走進幾步後大致結構也能一覽無餘。


    門邊左右兩側裝有休息用的固定座椅,中間完好無損,臨近走道部分被擠得歪東倒西。列車道自西至北向貫入水滴狀建築的邊角, 把圓形的大廳截成一個大半圓。室內的列車道位於左前方, 此刻裏麵早就沒有列車了,光線打在略帶反光效果的列車道側麵, 中間有三段一人餘高的部分倒映出大團的不規則的暗色, 右前方牆壁上則是陰影密布, 似乎懸掛滿了物品。


    顏槿猜測列車道玻璃上濺滿的暗色可能是血跡,站在車廳中央考慮了下,腳步移向右邊, 想看看牆上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凝固了的血塊還在持續散發它的威力, 在通風不足的空間裏醞釀出足以令人窒息的氣味, 為足夠陰森寂靜的氣氛再添一筆。於柯已經顧不得臭味了, 兩手握緊唯一可以依憑的合金棍, 眼觀六麵耳聽八方, 戰戰兢兢地隨著顏槿亦步亦趨。


    兩人走出不過兩三步,於柯身體猛地一顫,迅速轉頭舉高合金棍:“什麽聲音?!”


    不止於柯,顏槿也聽到了。聲音很低, 很細,如果她們的腳步聲大一些,都未必能聽見。


    那像是一個女人的歎息,亦或是□□。


    剛消下去的寒粒迅速從於柯的背心爬滿手臂沿至全身,她全身僵硬,提高合金棍護在身前,快速在原地連轉兩圈。然而那聲□□乍起即止,再也沒有出現,讓她連個能進行攻擊發泄的目標都找不到。


    未知的等待比明確的恐懼更加煎熬,於柯能聽到自己牙關互相敲擊的清脆聲響,大廳裏觸目所及一切模糊的形狀似乎都是吞噬者的某個部分,它們在下一秒就會撲出來,把自己是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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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腦裏過於真實的幻想讓於柯再也無法忍耐,她轉過身,大步往唯一可見的光明地帶跑去。


    沒跑出兩步,於柯就感到手腕一緊,旋即後腰後膝劇痛。她狂奔中一個踉蹌,即將撲倒在地,臨摔倒的一刻,又被人拽起來,禁錮在半空。


    顏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要去哪?”


    “你到底要怎麽樣?!”於柯瞬間落敗,大半是因為太過恐懼無暇他顧,身上的疼痛倒是轉移了她的部分恐懼,卻也激發了她壓抑許久的怒火。她雙腿蹬地站穩,反手鉗住顏槿手腕,“我不想死在這裏,有什麽問題?放手,我要出去!”


    顏槿靜靜的看著於柯,手上的勁道倒是慢慢鬆動。於柯趁勢連退兩步,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你可以走。”顏槿的語調向來缺少起伏,聽起來總是異常冷峻,“如果你想死的話。”


    於柯腳步微頓,合金棍頭稍抬,已經是攻擊姿勢:“你是不是覺得你一定能贏?”


    顏槿細長的眸中流露出一絲蔑意,輕輕搖頭:“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我說過,你如果想活著,就得學習怎麽活。你可以走,去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死,或者學著怎麽在危險裏獲取資源,努力活下去。”


    “我能力有限,照顧不了多餘的人。”


    於柯:“……”


    顏槿話一說完,轉頭就走,絕不拖泥帶水。她的步伐穩健,不疾不徐,在充滿死亡氣息的昏暗房間裏,背影依舊筆挺。於柯握著合金棍的掌心裏沁出液體,滾燙濕膩,她盯著顏槿的背影,不知道顏槿是篤定她不會攻擊,還是有自信一定能夠躲避。


    好幾個念頭在大腦裏彼此拉鋸,甚至有一個短暫地占據了上風。於柯手背青筋彈動,有衝動就此衝上去,或者就此離開,不再受人支使,不再忍受鉗製。


    可是,值得嗎?


    為了一時快意,為了莫須有的恐懼,離開這個隊伍,真的值得嗎?


    離開以後,她要怎麽辦?


    顏槿的話直白得令人厭惡,卻是事實。她想活,就要冒險獲取資源,她恐懼,就隻能坐以待斃。


    那她離開酒店做什麽?跟現在又有什麽區別?


    恐怕隻會更糟。


    陽光燦爛的門外充滿誘惑,而顏槿的背影已近乎消失。於柯看了看幾步外的玻璃門,橫了橫心,小跑追向改向前往列車道的顏槿。


    “我隻是……太緊張了,第一次。”


    微微萌芽的殺意和怨氣都被小心翼翼地收斂,於柯為自己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從右後方窺視顏槿的側臉,想探知顏槿的情緒變化。


    顏槿情緒看不出變化,對於柯的解釋也是不置可否地點頭。


    “顏槿,你不會害怕的嗎?”一旦停止說話,車站裏立刻寂靜得詭異又尷尬。看著顏槿的自若,於柯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兩個人的年齡相差無幾,而就成長環境而言顏槿比她更嬌貴,為什麽現在反而是顏槿更能適應現狀?


    “害怕有用?何況這裏麵假如有吞噬者或動物,早就出來了。”


    於柯默然——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逃跑毫無緣由,但是恐懼滋生時,根本不由人控製,逃避危險才是人類的正常反應,不是嗎?


    於柯:“你既然確定這裏沒有吞噬者,那還要檢查什麽?”


    顏槿:“判斷不是事實,至少要確認一遍,不然汐語和光涵下來遇到意外,連跑都跑不快。”


    於柯:“……”


    她跑得快,所以跑了都要被逮回來?


    雖說戀人和她,差別對待是事實也是應該,但也不用這麽口無遮攔吧!她沒自尊心的嗎?


    她怎麽就沒能找到個顏槿這樣死心塌地的傻瓜!


    從出入口到室內列車道,本來就不遠。兩人走得再謹慎,也過了大半,列車道的大致輪廓已在跟前,基本能確定列車道裏空空如也。


    雖說明知不太可能發生意外,那聲□□恐怕也是幻聽,於柯還是鬆了口氣。隻是這口氣鬆得未免太早,剛抵達上頜,又被另一聲□□嚇了回去。


    這次距離得近,□□聲遠比上次清晰,可以確定是從列車道上發出來的。於柯倒退一步,聲音顫抖:“你不是說這裏沒吞噬者嗎?”


    顏槿的臉色也轉為凝重,揮手示意於柯閉嘴,舉高合金棍,一步步走近列車道。


    白湖車站不知道怎麽回事,整棟建築竟然沒有修建窗戶。聲音是從列車道的正中傳來的,恰好位於門口列車道兩側光線夾角的死角,尤其黑暗。她有些後悔因為擔心弄壞林汐語的寶貝腕表而沒有帶進來照明,隻能試探著接近。


    直到近到兩三步遠的距離,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才看清,第三個列車門上,凝固的不止是血跡,還有半個人。


    更確切的說,是三分之一個。列車門應該被反複破壞又自行修複過,顯得凹凸不平,一顆人頭至胸脯部位以及一隻手擠出了列車外門,而餘下的部分卻被快速修複的液態玻璃凝固在內。從顏槿的角度可以看到列車道裏是空的,說明這個人的下半身早被從停止到加速的列車撕裂成兩段,天各一方。


    顏槿知道這種死法,因為她如法炮製殺過好幾個,情景之慘烈血腥足以讓人噩夢連連,沒想到會再次在另一個列車站裏看到。


    顏槿沒出事,於柯自然跟上來。她卻是第一次見,目瞪口呆片刻,蹲到地上就是一陣嘔吐。


    兩個人近距離的停留,似乎帶來的刺激過於強烈,這次‘女人’不止發出□□,就連頭和手,也微微動了動。


    也僅僅是微微而已。


    顏槿眼疾手快,早有準備的合金棍一棍敲下,長時間支在列車道外的手腕應聲而斷,如同枯木,和手臂形成一個標準的直角。


    食物太少,於柯連嘔吐都舍不得,在勉強適應過第一眼的衝擊後,捂住嘴站起來,就看到顏槿心狠手辣的一擊。她下意識地再退一步,摸摸自己手腕,感覺有點痛。


    顏槿沒有顧及於柯的感受,隻是保持與女人三步遠的距離。女人的頭一點點抬高,轉向顏槿,披散的長發滑落,露出一張形同骷髏的臉。


    與骷髏不同的地方,大概隻有眼眶裏深陷的兩顆灰白色的眼球,在黑暗裏頗為醒目。


    顏槿再不等待,手起棍落,對準灰白部位直接捅入。


    瞪著軟垂回列車壁的屍體,於柯還在發愣。顏槿左右檢查了一遍,確認再也沒有其他類似的情況出現,走回於柯身邊:“吐完了嗎?”


    於柯:“……這樣它也還能活?”


    即便知道吞噬者不再是人類,女人的現狀也明顯對於柯的常識造成了衝擊。她沉默片刻,又問:“我們以後遇到能動的,真的能活下來嗎?”


    顏槿:“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吞噬者的生命力之頑強,已經不屬於正常生物範疇。顏槿至今仍然想不明白吞噬者是怎麽在朝夕之間突然出現,充斥了整個聯邦城市。


    當然是整個——顏槿早已拋棄了僅僅是菲諾城陷落的妄想。這麽多城市,這麽多人口,一旦散入荒原,感染動物,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


    她不敢想。


    而人類……又能拿什麽去對抗?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弗諼、曲旦、桃花、言林夕、如、朝左的投喂,麽麽噠-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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