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項恭有點兒猶疑,扭過頭來看了看玄奘,玄奘一愣,意外地竟然領悟到了項恭的意思,他是在詢問自己。


    瞬間眼淚就流下來了,項恭是被他強迫拉上西遊路的,他知道,項恭是個仗義之士,為了素不相識的兩個可憐孩子,就肯奮不顧身闖地宮,他也知道。


    如今,項恭是想幫助自己,他也知道,可是項恭畢竟隻有自己一個人,而對方卻是凶名已久的匪二代,有著錯綜複雜卻極為高大上的關係勢力網。


    更何況,玄奘打從心眼裏對李家根深蒂固的恐懼,讓他下意識就排除了和李禪對著幹的可能性選項。


    向來個性柔和的玄奘,做不出反抗的決定,他不想看到項恭被牽連,不想看到金山寺的一片焦土上,再變得血流成河,更不希望……


    更不希望好好的金山寺,幾百年的釋門淨地,從此灰飛煙滅!


    想要保護自己的寺院,自己的師傅,自己的同門,可是卻提不起勇氣,不想傷害到無辜之人,矛盾的心像是被兩股巨力撕扯,讓玄奘隻能用淚水來表達。


    項恭點了點頭,他或許有些明白玄奘的心思,對於一個生性懦弱的人來說,這樣的糾結和矛盾,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刑罰,玄奘做不出決定。


    但是,那痛苦的眼淚,已經讓項恭明白了玄奘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也讓項恭多少猜到了,玄奘到底在怕什麽。


    掉過頭來,隻留給玄奘一個背影,項恭淡淡地看著李禪,整張臉上的表情,寫滿了百無聊賴,隻有一雙眼睛,泛著讓李禪有些懼意的光芒。


    “小和尚,記得我對法門寺方丈說過的那句話嗎?”項恭雖然對著李禪,可這話,卻是說給他看都不看一眼的玄奘的。


    玄奘聽了一愣,項恭說過什麽?


    塔裏灌進的江風有點兒濕冷,師兄弟們的眼神,冒著期待和失望交織的光芒,師傅的身子還透著淡淡的暖氣,李禪的表情有些驚訝也有些忌憚,項恭的背影……


    項恭的背影,就像一柄伏魔杖,透著一股子淡淡的,讓玄奘有些崇拜的氣勢,玄奘癡了,“你到底在怕什麽?”


    是啊,自己到底在怕什麽?玄奘很難想象,這樣一句當初以為項恭隻是為了裝出範兒的話,用在自己身上,是如此合適。


    怕什麽?有什麽可怕的?玄奘覺得,項恭似乎是佛祖派來特意點化自己的。


    項恭淡淡笑著,他也懂怕,也曾經怕過,可是,連西行十萬八千裏路上的妖魔鬼怪都擋不住的人,項恭覺得,就算再懦弱,也應該知道該堅持什麽。


    看了看塔裏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項恭在心裏給自己點了三十二個讚,這次這個逼裝的,總該有滿分了吧?


    “算了,小和尚你繼續想,這事兒……”項恭說著低頭頓了一頓。


    李禪的心,忽然一緊,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碰到一個敢這樣挑釁自己的人,原本以為自己會火冒三丈,可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兒怕。


    項恭這一頓,立刻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怕項恭真的會架這個梁子。


    和尚們好像看到了點兒希望,可是他們都忘了,項恭也隻是獨夫一人而已,不過,這幫和尚也許是失望無助太久了,竟然這麽輕易地就覺得項恭能解救他們。


    眯縫著眼睛,項恭用餘光四下偷偷一看,發現大家的胃口都被調了起來,微微一笑,抬起頭來,“這事兒我管了。”


    “哦!”和尚們歡呼,連不少漁民都不知道從哪兒跳了出來,擁在項恭身邊歡呼著。


    李禪的臉都快綠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可是他對項恭一無所知,竟然就這樣被項恭嚇到了。


    這幫和尚和漁民更是膽大包天,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麵出來擁護項恭,真是活膩了,當然,這話,今天他隻敢在心裏說而已。


    恨恨一跺腳,反正金山寺已經這樣了,短時間內都不會再建起一座來,李禪也不急於一時,索性先回去調查調查這個項恭的來頭再說。


    “哼,兄弟,咱們山水有相逢,走著瞧,走!”李禪竟然要走了。


    漁民與和尚們被李禪這含怒的一句嚇得出了一聲冷汗,才想起來剛剛是看太爽了,忘記人家匪二代還在現場呢,這下可怎麽辦?


    咬了咬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項恭身上,隻能依靠他了,這個敢管李家閑事的男人。


    項恭渾身打了個冷顫,見所有人都眼冒綠光盯著自己,不由一呆,“我靠,都看我幹嗎?”


    “英雄,您可得保護我們啊!”


    “是啊,英雄,隻有您才這麽勇敢,敢挑戰匪惡。”


    “英雄,我們都指望你了!”


    ……


    大家這話說的項恭一頭冷汗,左右看了看,又見李禪要走,項恭忙叫住道:“唉,李公子,別走啊!咱們商量商量將來這片兒地開發的事兒啊!”


    “噗通”聲連成一片,眾人紛紛撲倒,說好的勇敢呢?說好的這事兒管定了呢?說好的英雄呢?


    玄奘更是緊咬牙根,雙拳攥出暴突青筋,項恭這個表現,很明顯是要和李家同流合汙了,原來他剛剛為之感動的,全是一個假象全是自己的想象。


    這樣的失落感,這樣被欺騙的感覺,讓玄奘本來就很脆弱的玻璃心,瞬間就崩塌了。


    李禪聽到項恭的喊聲和話裏的意思,也是跟著一蒙,這是什麽情況?


    “兄弟你這是何意?”李禪皺眉問道,這態度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剛剛不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要橫架這道梁子嗎?


    “意思?你不是想在這兒蓋園子嗎?”項恭好像比李禪還要疑惑。


    “對啊,你不是說這事兒你管定了嗎?”李禪反問。


    “是啊,我這不就是管事兒呢嗎?”項恭繼續反問。


    “嗯?你不是要幫他們?”李禪指著趴在地上的一群人問道。


    “誰說過了?我是看你眼光獨到,拿到了這片地,欣賞你的魄力,羨慕於你的張揚,癡迷你的風範,所以要和你共同開發這片地,賺他個盆滿缽滿。”項恭解釋。


    “嘔”的嘔吐聲連成一片,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一眾漁民與和尚,聽了項恭這一連串的馬屁,打從心眼裏惡心,差點兒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這特麽根本就是個狗腿子的樣子啊,原以為盼來了個救星,沒想到盼來了個災星,眾人看項恭的目光,已經要多嫌棄有多嫌棄了。


    可是項恭竟然不為所動,還笑眯眯對李禪說道:“事出倉促,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這樣吧,明日我會去潤州城找你,到時候咱們再好好聊該建點兒什麽。”


    被項恭這一變一變的弄得暈頭轉向,李禪竟然點了點頭,帶著人蒙裏蒙登地就走了,項恭送出老遠,還一邊揮手一變喊:“明天不見不散哦!”


    我嘞個去,見過賤的,沒見過這麽賤的,項恭見李禪走遠,這才回過身來,臉上的表情,早就變了一副模樣,似乎在苦苦思索什麽。


    低著頭走進了塔裏,項恭還在沉思,忽然一個耳光打在臉上,項恭一愣,清脆的耳光聲,似乎還在塔裏回蕩,項恭不敢相信,打自己的竟然是玄奘。


    “你瘋啦?”項恭吼道。


    “你知道那是什麽人嗎?你聽過潤州四惡嗎?你知道多少平民百姓,因為他們李家家破人亡嗎?”玄奘出離地憤怒。


    “我哪兒知道?”項恭雙眼通紅,他的確不知道。


    “你……”玄奘竟然被項恭的話給噎住了,是啊,項恭才剛來這裏,怎麽會知道什麽潤州四惡有多麽的作惡多端。


    究竟性子衝淡,玄奘打項恭那一巴掌,也不過是一時氣憤而已,這股怒氣消去之後,竟然耐著性子跟項恭講起了潤州四惡的由來。


    項恭聽了,眉頭更皺,沉思不語。


    “流兒,你跟他講那麽多有什麽用?我看他就是四惡的狗腿子而已。”


    “是啊,流兒,你從哪兒認識的他?怎麽什麽人你都敢往回帶,眼瞎心也瞎嗎?”


    “流兒,知人知麵不知心啊,別理他,我看我們還是商量下,什麽時候一起逃走吧,李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


    眾人議論紛紛,七嘴八舌說了一堆,無外乎就是對項恭的鄙視,無限的鄙視,項恭不怒反笑,更讓眾人嫌棄到不能更嫌棄。


    “呸!”


    不知道多少人呸了多少聲,項恭一陣冷笑,點著每個人的臉,笑的更加癲狂。


    玄奘似乎察覺到有些不同尋常,尤其是有人跟自己說“眼瞎心也瞎”的時候,玄奘更是愣怔半晌。


    這句話,項恭也對他說過,那時候正是他誤會了項恭,這次呢?


    “施主,你是不是有什麽更深的用意?”玄奘試探問道。


    項恭笑而不語,但是心裏對玄奘又多了幾分好感,“咱們走著看著,你個臭和尚打了我一巴掌,我先記下了,等這個事兒了了,咱們再算總賬。”


    這是熟悉的感覺,這就是自從認識項恭,自己對項恭最根深蒂固的印象,玄奘覺得,項恭真的沒騙自己。


    可是,剛剛那麽多人侮辱項恭,為什麽項恭都不解釋呢?玄奘心裏即愧疚,又疑惑,忍不住看了項恭一眼又一眼。


    項恭瞅了瞅小和尚那滿臉的懵逼,無奈一笑,“明天我會帶個大夫回來,今晚咱們好好看著法明長老吧!”


    明天?玄奘疑惑了,明天項恭到底要去做什麽?他怎麽會這麽篤定自己的決定呢?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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