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總是遙不可及,可又總是眨眼就到了,天剛放光,項恭就騎上馬朝潤州城去了。


    金山寺和潤州城距離不遠,還未到正午時分,項恭已經遠遠看到了一座矮矮的城牆,說它矮,是和長安城做比。


    城門上掛著歪歪扭扭的潤州城匾額,項恭撇了撇嘴,這潤州城看來還真不是什麽好地方,虧自己還跟李禪嘚瑟說這裏熱鬧呢,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不過沒關係,項恭覺得,今天一定會有收獲的,摸了摸懷裏的東西,項恭走了進去。


    這青樓看著氣派,這生意可不怎麽好啊,這麽大的地方,竟然就一波客人,嘖嘖,項恭噘嘴搖頭不已。


    “來了,兄弟,來來來,快來坐,我給你介紹下這幾位朋友。”李禪意外地熱情,拉著項恭就坐了下來。


    項恭落座,李禪抬頭看了看樓上,略一猶豫,笑道:“這位是本州府刺史之子,張坦之。為人和名字一樣,坦坦蕩蕩。”


    聽了李禪的話,項恭忽然俯身一陣幹嘔,見項恭這個樣子,張坦之原本臉上傲嬌的神情一怒,就要動手,卻被李禪拉住。


    李禪抓住張坦之搖了搖頭,張坦之咬了咬牙,恨恨坐下。


    項恭這才抬起頭來,對著桌上所有人拱了拱手道:“不好意思,昨夜宿醉,身體有些不舒服,見諒,見諒。”


    聽了項恭的話,張坦之冷冷地哼了一聲,這個借口,算他找的可以。


    李禪又指了指張坦之旁邊一個胖子道:“這位,是本地士紳賀老爺之子,賀泊遠公子,人如其名,賀公子為人清淨淡泊,誌存高遠,令人欽佩啊!”


    “噗”地一聲,項恭竟然笑噴了,真是沒文化,真可怕,清淨淡泊和誌存高遠,本來就是南轅北轍的兩個詞,這也能扯到一塊兒,項恭也是醉了。


    賀泊遠臉上肥肉一橫,怒目相向,項恭忙說道:“哎呀,實在是賀公子與我一位故友頗為神似,想起童年趣事,項某忍俊不禁,不要誤會,不要誤會啊!”


    賀泊遠聽了,閉上眯縫小細眼,哼都沒哼一聲,扭著頭不說話了。


    “這位,並非潤州人士,卻在潤州長大,乃是我的好兄弟,劉正純,所謂正直純良,恰是劉公子生動的寫照。”李禪似乎和這劉正純關係最好。


    項恭這次倒沒啥特別的反應,隻微微點了點頭,便再不說話。


    等了半天,項恭發現李禪竟然一點兒要介紹自己給他們的意思都沒有,不由皺眉看了李禪一眼,李禪卻一臉期待地看著項恭。


    項恭沉吟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都沒正式跟李禪介紹自己,不由一笑道:“我叫項恭,項恭的項,項恭的恭。”


    “額……”四個人一個表情,滿頭黑線,這介紹的,跟沒介紹有啥區別,名字也夠奇葩的,還相公,我還娘子呢!


    李禪怎麽會認識這麽個奇葩?這三個都一臉嫌棄地看著李禪,把李禪都給看得不好意思了。


    昨天他可是吧牛都吹出去了,說見到了一個渾身王霸之氣的主,聽著還是長安口音,這長安可是王都,操王都口音的,定是貴人。


    可惜,這貴人給他們潤州四少的第一印象就跪了。


    滿臉尷尬,這天兒,都被項恭給聊死了,李禪竟然一時找不到話題了都,張坦之百無聊賴,劉正純則是默默發呆,賀泊遠更是昏昏欲睡。


    項恭看這樣下去不行,忽然推開座椅,站起身來,嚇得潤州四少一個激靈,什麽毛病?可是看項恭一臉嚴肅,四人不由得感覺項恭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說,不由振奮精神。


    “額,點菜啊?我還沒吃早飯呢!”項恭說道。


    “噗通”聲響起,潤州四少走鑽進了桌底,特麽嚴肅了半天,竟然就是為了點菜這麽個破事兒,至於嗎?


    “額,項兄,昨天你說……”李禪覺得,這事兒還是得他挑明,這不明不白的,樓上又……


    “哦,蓋園子浪費風水寶地了,還是得蓋寺廟!來個清蒸熊掌吧?”項恭說道。


    李禪臉色一暗,說道:“可是,那兒原本就是寺廟,已經拆了都,再說,就算是蓋了,我們總不能住和尚廟吧?”


    “誰讓你住了?聽說過旅遊沒?不然再來個烤全羊?”項恭問道,後半句才是重點。


    李禪滿頭冷汗,他到底碰上的是個什麽人啊?


    “旅遊是什麽?”


    “就是進門燒香,得交門票錢,不然不讓進門。嗯,隨便來兩隻烤j吧!”項恭就沒忘了吃這茬兒。


    不過,隨口這麽兩句,就已經讓在座的幾人都蒙了,不是不明所以的蒙,是驚為天人的蒙。


    對啊,他們怎麽沒想到呢?


    金山寺一直香客眾多,要是在門口設置個收費的點兒,那每年光這所謂的門票錢,都要數到手軟,這主意太妙了啊!


    隻不過,這出主意的人,貌似是個吃貨,從頭到尾,都沒人回應他,還在那兒點菜點到自嗨,著實不易。


    “來呀,好酒好菜趕快上!”張坦之立刻招呼道。


    “最紅的姑娘都叫上來,麻溜的。”賀泊遠也跟著交代。


    “先給項兄弟烹最好的茶來,薑絲、棗片給我切細點兒,要用今早取的山泉水,快點兒啊!”劉正純還是個斯文人,竟然叫了茶湯。


    項恭看這幾個人終於開了竅,不由一笑,算你們識相。


    李禪發現這個項恭隻用了兩句話,就讓三人變了個態度,知道項恭這個主意一定是絕妙的,想他既然來自於長安,當然見多識廣,不由暗暗點頭。


    幸虧昨日及時告知了父親,不然這樣的人,就硬生生給錯過了,他們李家,現在就缺這樣的智囊啊!


    “項兄弟,看不出來,真是才高八鬥啊!”李禪的馬屁,及時送了過來。


    誰知項恭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竟然回了一句:“你有病!”


    李禪一怒,強忍著說道:“項兄弟這話說的有點兒欠妥吧?”


    “你沒病?”項恭可是夠討厭的,還抓住病不放了。


    “我沒病!”可惜,為了能夠招攬到項恭,李禪也不得不忍了,他家現在情況可不妙,要是多了項恭這樣的智囊,沒準兒還能搭上王都的線,到那個時候……


    “你家人有病!”項恭這舌頭可夠毒的。


    李禪臉都快氣綠了,有這麽罵人的嗎?不是剛交的好朋友嗎?不是準備以後一起玩耍,一起蓋寺廟收費賺錢花天酒地的好夥伴嗎?怎麽能這麽詛咒人家呢?


    “項兄弟,不要欺人太甚。”李禪似乎已經忍無可忍。


    沒辦法,本來他李家就是後來的,而且出身並不高貴,所以,雖然平常和其他三少看起來是打成一片,但是他多少知道,除了劉正純,那兩位公子哥,都挺小看他的。


    如今項恭看起來,和其他三人有關係熱絡起來的跡象,對於他最早認識的人,李禪反而是最受冷遇的一個,心裏莫名其妙的自尊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李禪的音調有點兒生硬了,可惜項恭卻好像毫無所覺,又疑惑到:“你家人沒病嗎?”


    聽了這話,李禪再也忍不了了,特麽的,管你什麽智囊不知囊,先揍一頓再說。


    謔地站起身來,李禪就要動手,卻聽項恭繼續道:“這就怪了,都沒病,幹嘛就一身草藥味兒?昨天我就聞到了點兒,今兒聞著好像更厲害了。”


    項恭自言自語,李禪驀然一愣,原來他問的是這個病啊?小自尊心太敏感了,差點兒鑄成大錯。


    灰溜溜坐了回去,卻聽項恭又問到:“你們家真沒人有病啊?”


    嗬,雖然明知道自己誤會了,項恭可能也是好意,可是,這話聽著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額,這藥味兒,是因為家母身體不好,家裏常備藥草,雖然我並未用藥,可也沾染了些。”李禪耐著性子說道,在別扭,他也得答啊。


    “家母?你有媽啊!”項恭這是準備將白目進行到底的節奏啊!


    好好話就不會好好說嗎?李禪現在想殺了項恭的心思都有了,啥叫你有媽啊?


    李禪連回答這個問題的勇氣都沒了,怕再說下去,不定得吃多少悶虧呢,隻得緘口不語,那三位可就笑開了。


    “哈哈,項兄弟果然是可愛之人啊!”


    “哈哈……李禪你怎麽啦?別尷尬啊,人家就是關心你有沒有媽,哈哈……”


    “李禪,你特麽太……哈哈……我受不了了,別笑了,喘口氣!”


    ……


    被這三個沒心沒肺地笑了這麽一頓,李禪死的心都快有了,同時心裏打定了一個主意,以後跟項恭說話,必須小心,這小子,太特麽坑了!


    項恭卻很滿意這個效果,雖然今天來是帶了任務來的,可是,能這樣調戲下所謂的四惡之子,還是很開心的嘛!


    “你媽貴姓?”項恭像個好奇寶寶,這都要問,濃濃的惡意,馬上就要滿溢出來了,還不肯收手嗎?


    李禪的臉都快紮到桌子下麵去了,問世間啥最殘酷,碰見項恭好白目。


    幸好,項恭也就是玩兒心重而已,他還是分得清這個分寸的,現在該辦正事兒了。


    “我今天也是為了找個大夫的,有沒有好的介紹?”項恭問道,三人不由一愣。


    “兄弟,你看起來應該無病在身,健康的很啊,要找大夫幹嘛?”三人異口同聲地問,隻有李禪不敢搭話,再來這麽兩次,他恐怕就要崩潰了。


    人家帶著善意關心兩句,可能隻是因為地域差異,或者是說話習慣,言語中多有點兒調笑意味,可是,自己還不能動手抽他的嘴,這感覺,真特麽酸爽。


    “唉,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們!”項恭一說,幾個人都愣了,連李禪都來了興趣,找大夫,還是為了他們好,這是什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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