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雲，瑞雲。“</p>
“媽媽叫我？”</p>
“不叫你叫誰？莫非耳朵聾了？”</p>
……</p>
未時，雪正緊。</p>
見過恩客後，瑞雲便被媽媽奪了妝扮，趕會柴房燒火煮水。</p>
這才過一個時辰，蔡媽媽又來，說話口氣大有訓教之意。</p>
瑞雲垂頭聽著，暗猜測是因‘海棠給自己送湯圓’。</p>
老鴇蔡氏反倒沒提那事，瞥眼道：“跟我去見衣雲娘子，以後你就在衣雲身邊當丫鬟，把她給我伺候好了。”</p>
“倘若磕著碰著，衣雲哪點不如意，我拿你是問！”</p>
瑞雲聞言愣愕，未料蔡媽媽會讓她伺候衣雲，卻又不敢多問媽媽。</p>
片刻她們走入冬園，見梅堂衣雲獨坐吃杏，神采頗為悠哉。</p>
老鴇蔡氏一進去變化笑臉道：“娘子點的人領來了。瑞雲還不見過娘子。”</p>
瑞雲規矩欠身一禮。</p>
衣雲端酒敬蔡媽媽一杯，說：“該教的我自會教她。媽媽自去清閑。”</p>
蔡氏對她百般順從，喝完杯中酒便離開。</p>
瑞雲孤站著不知所措，心想：“衣雲點我做丫鬟是何意？”</p>
思量時，衣雲擦肩而過把門關上，挽扶著她落座，退身兩步，跪行大禮道：“恩公在上，請受小妹一拜。”</p>
瑞雲驚站起身，扶她問：“妾身有何恩情予娘子？”</p>
衣雲起身笑著坐到對麵說：“小妹原叫陳霞仙，海寧人士。此番賣身入院，乃為‘用見大人’，尋求君子蔭庇。”</p>
“我原本無緣與君相見，不想借到姐姐造化得遇君子，獲得賞識蔭庇。”</p>
“故而，我認姐姐為恩人。”</p>
盡管霞仙說明恩義由來，瑞雲還是不明白，問：“妹妹口中君子大人是何人？如何就借到我的造化？”</p>
“我又有何造化？”</p>
陳霞仙不急著回答，斟酒與她敬上才說：“君姓劉，姐姐已經見過他了。”</p>
“我若說出名諱，姐姐定知曉。”</p>
“便是奉義君子劉世才！”</p>
瑞雲神色從恍然到驚目。</p>
霞仙觀其神態，含笑告知‘姐姐造化之所在’。</p>
“先生欲成人之美，成全姐姐和賀公子。”</p>
“過兩日我表兄會給姐姐贖身，就委屈姐姐在我身邊當兩天丫鬟。”</p>
“先生說，要考驗賀公子，看他究竟是愛慕姐姐容色，還是愛慕姐姐這人。”</p>
“若隻是好美色，妍醜易念，這成人之美就做不成！”</p>
“但姐姐也別怕，先生自會給你一個妥善歸宿。”</p>
此一番話，瑞雲聽得潸然淚下，喜極而泣。</p>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那句贈言含義，口中複念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困境終有出頭日……”</p>
陳霞仙看著不禁共情，掏出手拍過去拭淚。</p>
瑞雲止泣，把手霞仙問：“不知奉義大官人在何處？妾身願為奴為婢，報答恩情。”</p>
“先生他們已走半個時辰，”</p>
說著，陳霞仙側看她臉麵黑斑，眼眸流轉一重玄光，笑道：“姐姐不必急於答謝，可把恩情記在心中。”</p>
“坊間關於先生的傳聞，你大概也聽過。”</p>
“我要說的是，先生之人，更勝傳聞。”</p>
瑞雲點點頭，向她討問‘奉義之事’，說：“我知道不多，隻知奉義祭鬼，助官家解瘟，得天子賜號……”</p>
霞仙道：“小妹比姐姐多知道些。不如我倆就借先生佳話，小酌一番。”</p>
“姐姐之憂和小妹之憂，都因先生而解。”</p>
“你我當共同遙敬先生！”</p>
說話提壺斟酒。</p>
……</p>
杭州城外，飛雪夾道，華府馬車載著劉彥、萬山、明淵奔回臨安縣。</p>
半個時辰後車入東門。</p>
華明淵相邀說：“今日天寒，晌午也未吃飽飯，不如我叫家人去酒樓置辦一桌，我三人竹舍小酌……”</p>
楊萬山附和，提袖說道：“今日與世才赴勾欄，再次領略到君子善用心，就連精通易學之女布計，也被世才看破。”</p>
“我欲臨行求教，隻怕回了洛陽，再難得君指教。”</p>
劉彥問他：“萬山近日便要走？”</p>
楊萬山點頭說：“昨日有洛陽商船到東湖，此來乃為湯圓。”</p>
“世才當日回信寄湯圓之舉，已見成效，湯圓之名已從宮中傳至坊間，上至王孫，下至百姓，皆交口談論。”</p>
“那些宮外的京城士人都想一品臨安湯圓滋味，更有人說‘願以一兩品一顆’……”</p>
“商人們見奇貨可居，便聞風而動，結伴下江南，來臨安采辦。”</p>
“昨日洛陽船來五艘，他們見識到東湖大集，又在集上品嚐到湯圓，一個個讚不絕口！”</p>
“他們欲辦三萬斤湯圓回京，使人情找到我，我指點他們去東鄉采辦。”</p>
“等那三萬斤湯圓辦成，我便與他們同回洛陽。”</p>
“非小弟不願留，隻因家父壽辰將至……”</p>
“不然，我定要等到侄兒出生再回洛陽。”</p>
劉彥思慮少許，還是拒絕二人相邀，說：“今日我另有要事，慧靜法師今日點明燈，我要助她一臂之力……”</p>
楊華二人新奇相視，問：“佛門也有‘點明燈’？”</p>
劉彥談道：“釋教中有‘般若學’，此學空觀思想與莊學無極相似，亦可視為佛門心學，博大精深。”</p>
“慧靜法師今日點‘般若明燈’。”</p>
“就好比我等入真學，點文燈。”</p>
“心有般若燈，能照五蘊，聞思空性，滋長智慧……”</p>
二人聽他一番講述，聞見釋教般若經深，明白此事大過與他們飲酒賞雪，便不過多邀請。</p>
車道南城，劉彥辭別二友，和平兒沐風雪還家。</p>
楊萬山、華明淵車前目送，笑顏交談。</p>
明淵道：“世才兄結交廣泛，身學見識達儒釋道三教，他年可修三教為一身。”</p>
萬山道：“我與你所見不同，世才將來會以儒術為尊，兼顧釋道思想，而開劉門之學思。”</p>
說話兩人回車去往華府。</p>
……</p>
槐花巷裏，大雪擁戶。</p>
劉彥平兒到家，見正房眾女圍坐碳火，以老夫人為首，聽慧靜講《般若心經》。</p>
見公子回來，眾女各都起身，段虎兒最先相迎。</p>
她來劉府才五天，卻也受到一些教化熏染。</p>
劉彥在正房與母親聊幾句‘瑞雲之事’，便邀慧靜入書房，問佛家：“可見身法空相？”</p>
</p>
慧靜道：“雖不見空，卻見光明爍爍，《心經》兩百六十字照我禪心。”</p>
兩人一言一語談心境，來送碳火的虎兒聽不明白。</p>
出去後她詢問阿九：“公子和法師可是在打啞謎？”</p>
阿九關好書房門，回眸笑道：“不是打啞謎，是在說禪話，有些話明說會損禪境。”</p>
虎兒似有明悟說：“我明白了，就好似做豆腐，點過鹵水就不能亂攪合，要等著豆腐結塊，這般才能做成豆腐。”</p>
阿九點頭道：“依著你這般比喻，慧靜法師今日算是‘點鹵’。”</p>
……</p>
－－－－－－題外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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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叫我？”</p>
“不叫你叫誰？莫非耳朵聾了？”</p>
……</p>
未時，雪正緊。</p>
見過恩客後，瑞雲便被媽媽奪了妝扮，趕會柴房燒火煮水。</p>
這才過一個時辰，蔡媽媽又來，說話口氣大有訓教之意。</p>
瑞雲垂頭聽著，暗猜測是因‘海棠給自己送湯圓’。</p>
老鴇蔡氏反倒沒提那事，瞥眼道：“跟我去見衣雲娘子，以後你就在衣雲身邊當丫鬟，把她給我伺候好了。”</p>
“倘若磕著碰著，衣雲哪點不如意，我拿你是問！”</p>
瑞雲聞言愣愕，未料蔡媽媽會讓她伺候衣雲，卻又不敢多問媽媽。</p>
片刻她們走入冬園，見梅堂衣雲獨坐吃杏，神采頗為悠哉。</p>
老鴇蔡氏一進去變化笑臉道：“娘子點的人領來了。瑞雲還不見過娘子。”</p>
瑞雲規矩欠身一禮。</p>
衣雲端酒敬蔡媽媽一杯，說：“該教的我自會教她。媽媽自去清閑。”</p>
蔡氏對她百般順從，喝完杯中酒便離開。</p>
瑞雲孤站著不知所措，心想：“衣雲點我做丫鬟是何意？”</p>
思量時，衣雲擦肩而過把門關上，挽扶著她落座，退身兩步，跪行大禮道：“恩公在上，請受小妹一拜。”</p>
瑞雲驚站起身，扶她問：“妾身有何恩情予娘子？”</p>
衣雲起身笑著坐到對麵說：“小妹原叫陳霞仙，海寧人士。此番賣身入院，乃為‘用見大人’，尋求君子蔭庇。”</p>
“我原本無緣與君相見，不想借到姐姐造化得遇君子，獲得賞識蔭庇。”</p>
“故而，我認姐姐為恩人。”</p>
盡管霞仙說明恩義由來，瑞雲還是不明白，問：“妹妹口中君子大人是何人？如何就借到我的造化？”</p>
“我又有何造化？”</p>
陳霞仙不急著回答，斟酒與她敬上才說：“君姓劉，姐姐已經見過他了。”</p>
“我若說出名諱，姐姐定知曉。”</p>
“便是奉義君子劉世才！”</p>
瑞雲神色從恍然到驚目。</p>
霞仙觀其神態，含笑告知‘姐姐造化之所在’。</p>
“先生欲成人之美，成全姐姐和賀公子。”</p>
“過兩日我表兄會給姐姐贖身，就委屈姐姐在我身邊當兩天丫鬟。”</p>
“先生說，要考驗賀公子，看他究竟是愛慕姐姐容色，還是愛慕姐姐這人。”</p>
“若隻是好美色，妍醜易念，這成人之美就做不成！”</p>
“但姐姐也別怕，先生自會給你一個妥善歸宿。”</p>
此一番話，瑞雲聽得潸然淚下，喜極而泣。</p>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那句贈言含義，口中複念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困境終有出頭日……”</p>
陳霞仙看著不禁共情，掏出手拍過去拭淚。</p>
瑞雲止泣，把手霞仙問：“不知奉義大官人在何處？妾身願為奴為婢，報答恩情。”</p>
“先生他們已走半個時辰，”</p>
說著，陳霞仙側看她臉麵黑斑，眼眸流轉一重玄光，笑道：“姐姐不必急於答謝，可把恩情記在心中。”</p>
“坊間關於先生的傳聞，你大概也聽過。”</p>
“我要說的是，先生之人，更勝傳聞。”</p>
瑞雲點點頭，向她討問‘奉義之事’，說：“我知道不多，隻知奉義祭鬼，助官家解瘟，得天子賜號……”</p>
霞仙道：“小妹比姐姐多知道些。不如我倆就借先生佳話，小酌一番。”</p>
“姐姐之憂和小妹之憂，都因先生而解。”</p>
“你我當共同遙敬先生！”</p>
說話提壺斟酒。</p>
……</p>
杭州城外，飛雪夾道，華府馬車載著劉彥、萬山、明淵奔回臨安縣。</p>
半個時辰後車入東門。</p>
華明淵相邀說：“今日天寒，晌午也未吃飽飯，不如我叫家人去酒樓置辦一桌，我三人竹舍小酌……”</p>
楊萬山附和，提袖說道：“今日與世才赴勾欄，再次領略到君子善用心，就連精通易學之女布計，也被世才看破。”</p>
“我欲臨行求教，隻怕回了洛陽，再難得君指教。”</p>
劉彥問他：“萬山近日便要走？”</p>
楊萬山點頭說：“昨日有洛陽商船到東湖，此來乃為湯圓。”</p>
“世才當日回信寄湯圓之舉，已見成效，湯圓之名已從宮中傳至坊間，上至王孫，下至百姓，皆交口談論。”</p>
“那些宮外的京城士人都想一品臨安湯圓滋味，更有人說‘願以一兩品一顆’……”</p>
“商人們見奇貨可居，便聞風而動，結伴下江南，來臨安采辦。”</p>
“昨日洛陽船來五艘，他們見識到東湖大集，又在集上品嚐到湯圓，一個個讚不絕口！”</p>
“他們欲辦三萬斤湯圓回京，使人情找到我，我指點他們去東鄉采辦。”</p>
“等那三萬斤湯圓辦成，我便與他們同回洛陽。”</p>
“非小弟不願留，隻因家父壽辰將至……”</p>
“不然，我定要等到侄兒出生再回洛陽。”</p>
劉彥思慮少許，還是拒絕二人相邀，說：“今日我另有要事，慧靜法師今日點明燈，我要助她一臂之力……”</p>
楊華二人新奇相視，問：“佛門也有‘點明燈’？”</p>
劉彥談道：“釋教中有‘般若學’，此學空觀思想與莊學無極相似，亦可視為佛門心學，博大精深。”</p>
“慧靜法師今日點‘般若明燈’。”</p>
“就好比我等入真學，點文燈。”</p>
“心有般若燈，能照五蘊，聞思空性，滋長智慧……”</p>
二人聽他一番講述，聞見釋教般若經深，明白此事大過與他們飲酒賞雪，便不過多邀請。</p>
車道南城，劉彥辭別二友，和平兒沐風雪還家。</p>
楊萬山、華明淵車前目送，笑顏交談。</p>
明淵道：“世才兄結交廣泛，身學見識達儒釋道三教，他年可修三教為一身。”</p>
萬山道：“我與你所見不同，世才將來會以儒術為尊，兼顧釋道思想，而開劉門之學思。”</p>
說話兩人回車去往華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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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巷裏，大雪擁戶。</p>
劉彥平兒到家，見正房眾女圍坐碳火，以老夫人為首，聽慧靜講《般若心經》。</p>
見公子回來，眾女各都起身，段虎兒最先相迎。</p>
她來劉府才五天，卻也受到一些教化熏染。</p>
劉彥在正房與母親聊幾句‘瑞雲之事’，便邀慧靜入書房，問佛家：“可見身法空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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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靜道：“雖不見空，卻見光明爍爍，《心經》兩百六十字照我禪心。”</p>
兩人一言一語談心境，來送碳火的虎兒聽不明白。</p>
出去後她詢問阿九：“公子和法師可是在打啞謎？”</p>
阿九關好書房門，回眸笑道：“不是打啞謎，是在說禪話，有些話明說會損禪境。”</p>
虎兒似有明悟說：“我明白了，就好似做豆腐，點過鹵水就不能亂攪合，要等著豆腐結塊，這般才能做成豆腐。”</p>
阿九點頭道：“依著你這般比喻，慧靜法師今日算是‘點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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