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師叔,莫師叔!”眾雜役弟子紛紛拜見。


    “不必拘禮!”莫問心擺了擺手,對負責登記的弟子道:“把你們管事的,叫過來!”


    “是是”,那人不敢怠慢,急忙去請管事的。


    很快,黑夜火急火燎,趕了過來,遠遠便道:“黑夜拜見莫師叔!”


    莫問心頷首,接著,問道:“我且問你!入門不足半年,不許參加雜役弟子比試,這條規則,是誰定下的?”


    “是,是我!”黑夜答道。


    “你為何定此規矩,可有先例?”莫問心再問。


    黑夜想了想,後道:“沒有!”


    “可曾報與宗主定奪?”莫問心三問。


    “這”,黑夜麵有難色,心說這種細節,宗主哪裏會關注,可是這話他不敢講呀,咬了咬牙,終道:“也沒有!”


    “那你就是一廂情願,私自決定了!”莫問心陡然提高了音量。


    一頂大帽子扣下去。


    冷汗,悄然爬上黑夜的額頭,私自決定的罪名,他擔不起,他有苦衷,可他不敢講啊。


    莫問心見黑夜低頭不語,心中頓時猜到了七八分,不過他還是留有餘地,沒有當場揭穿。


    正了正色,莫問心高聲道:“現在我宣布,黑管事的規定,不符合程序!”


    “什麽?”全場一片嘩然。


    莫問心伸手按了按,待眾人安靜下來,一指秦血,又道:“他,秦血,符合參賽資格,凡是雜役弟子,皆符合參賽資格!”


    一錘定音,不容置疑!


    莫問心的話,起到了關鍵作用。同時,也傳遞了一種信號,他在為秦血撐腰,站台。


    黑夜怔怔的望著莫問心,隻覺惶恐,無力。這,就是差距,鴻溝一樣的差距,難以逾越!


    “啊!”有人張大嘴巴,久久合不攏。


    “他他他!”還有人語無倫次。


    “他什麽時候跟莫師叔搭上關係了?”


    “他是什麽來曆?”


    眾雜役弟子對秦血側目,竊竊私語。


    局勢,瞬間扭轉。


    秦血把一切看在眼裏,深有感觸,自己辦不到的事,到了莫問心手上,三言兩語,便被化解於無形。


    這就是實力,地位,帶來的差距,太明顯了!


    在秦血心中,那一道背影,好似腳下大山的脊梁,頂天立地,錚錚鐵骨;那一抹風采,鼓舞人心,比在場所有人,都要血性,有雲泥之別。


    “去吧!去報名!”莫問心對秦血使了個眼色。


    “是”,秦血抱了抱拳,走到登記處。


    毫無懸念,秦血的名字,被添進了參賽名單。有莫問心做主,誰敢動手腳?


    黑夜很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樣,隻能眼睜睜看著秦血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等莫問心徹底走遠,黑夜的臉,陰了下來。


    “看什麽看,閑著沒事是吧?都給我幹活去!”黑夜瞪了眾人一眼,背著雙手,氣鼓鼓,走了。


    黑夜這一走,自然不是善罷甘休,而是通風報信去了。


    小勝王在得知莫問心插手以後,暴跳如雷:“莫問心,你欺人太甚!”


    “莫問心,你手太長了,管的太寬了!”


    “現在怎麽辦?”黑夜六神無主。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涼拌了!別看他在戒律堂歸我爹管轄,身份隻是首席大弟子,其實他是宗主的嫡係,真傳弟子!”


    “什麽,真傳弟子?”


    “咱們琉璃宗,弟子有四類,分別是雜役弟子,外門弟子,內門弟子與真傳弟子!下一任宗主,將從真傳弟子中直接產生,長老,堂主,副宗主,皆不得染指。這是祖師爺定下的規矩,誰也不能更改,故而真傳弟子,少之又少,慎之又慎!”


    “連我爹都對莫問心敬讓三分,好在他是君子,君子坦蕩蕩,沒有確鑿的證據落在他手上,他是不會跟你計較的,這也是我敢頂撞他的原因!現在有他介入,想在比賽上做手腳,難了,我們得另想其他辦法了!”小勝王有心無力,無可奈何。


    “那?”黑夜張了張嘴。


    “你先回去吧!此事我來想辦法,等等,你可以這樣這樣……”小勝王貼耳授意。


    黑夜連連點頭:“我明白了!”


    “另外,上次收徒大典被我大鬧一場,宗主明著沒說什麽,可暗地裏,卻將我內門弟子的身份,壓了下來。經我父多番遊說運作,方才成功,此刻,的確不是再起衝突的好時機!”小勝王目光幽幽,心裏想的,全是算計。


    “什麽,赤兄已晉升內門弟子?恭喜赤兄,賀喜赤兄!”黑夜向小勝王表示祝賀。


    小勝王吱了一聲,仿佛做了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


    黑夜察顏觀色,立刻告退:“赤兄,小弟先回去了,弄不死他,也讓他惡心,讓他別想有一天好過!”


    “去吧!”小勝王揮了揮手。


    黑夜拜了拜,轉身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


    秦血正在梳洗,小六子跑了過來。


    “秦血,恭喜你!管事的有新任命,你的差事,換了。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背東西了,走,跟我去掃地!”


    “啥?掃地!”秦血疑惑頓生,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服從了小六子的安排。


    畢竟,掃地也不是什麽難事,都是賣力氣的活!


    兩人走到前山。


    秦血領了簸箕,掃帚,埋頭幹活。


    小六子哪也不去,坐在一尊石獸上,看著秦血幹活。


    “這裏有灰,要仔細一點,那裏有枯葉,要用力一點,還有那裏,那裏,黑乎乎一坨,別視而不見!幹活,要用點心,用點心!”小六子指手劃腳,扮起了監工的角色。


    秦血也不反駁,老老實實幹活,掃完前山掃後山,掃完後山掃庭堂,費了好大功夫,才把所有的地都掃幹淨了。


    小六子背著雙手,巡視一周,時快,時慢,時而駐足細看,時而從旁觀者的角度,指出秦血的不足,直到再也挑不出毛病了,這才作罷。


    這種檢查,簡直到了苛刻的程度,用雞蛋裏挑骨頭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秦血揉了揉胳膊,把工具放回原處,正打算回破竹樓練功。


    可沒想到,小六子張了張嘴,輕飄飄又吐出了一句話:“來來來,把後麵換洗的衣物,也都洗了。”


    秦血腦海中,頓時冒出了兩個字,“過了。”


    過了!


    雞毛當令箭!


    扯虎皮,當大旗!


    常言道,有壓迫的地方,就有反抗,不反抗,隻能證明一點,壓迫的程度還不夠。


    “洗,我洗!”秦血笑著彎腰,端盆。


    下一刻,一盆髒衣髒水,直接朝小六子臉上呼了過去。


    小六子猝不及防,哪裏還躲得及,立刻中招,被臭水汙了眼:“啊啊啊,我的眼睛!”


    小六子捂著雙眼,發出哀嚎。


    秦血心中冷笑。


    倘若不反抗,瞧那架勢,豈不要被使喚到死?


    許久,許久。


    小六子紅著眼睛,吼吼:“不服管教,我要去……”


    不等小六子把話說完,秦血馬上怕怕道:“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小六子怒極反笑:“你就是故意的!你這是不服管教,我要去管事的那裏告你,請他剝奪你雜役弟子的身份!雜役弟子,說好聽點是弟子,說難聽點,就是打雜的,賤奴,賤奴!”


    “切,你說剝奪就剝奪啊!證據呢?沒有證據,誰會信你一麵之詞!”秦血說到這裏,忽然歪著腦袋,頂了一句:“你不會心胸這麽狹窄吧?”


    小六子隻覺兩眼一黑,氣不打一處來,他指著自己道:“我心胸狹窄?我心胸狹窄?”


    “我就是心胸狹窄怎麽滴!”小六子說到這裏,挺了挺胸膛。


    秦血耐心極好,不溫不火,不卑不亢道:“虧你說的出口,為了芝麻大點的事,就告到管事那裏,豈不顯得你無能嘛!連我這個賤奴都管教不好,要,你,何,用?”


    “你你你!”小六子被戳到了痛處,無言以對,好半天,才撂下一句話:“山不轉水轉,咱們走著瞧!”


    秦血拱手,不送。


    至於後果,他才不管咧。


    下位者,有下位者的尊嚴,有下位者的生存之道。


    見招拆招,才是王道!


    回到破竹樓,秦血在自己小樓前,立下了一塊牌子,上書:“主人正在閉關,惟家狗可入內!”


    下麵,另有一行小字:“友情提示,毀此牌者,全家豬狗不如!”


    做完這些,秦血開始閉關,靜等比賽那天,到來。


    第三天。


    小六子照例來找秦血麻煩,看到木牌,本能就是一腳。


    可下一刻,他以更快的速度,把腳收了回來。


    “呸,你才豬狗不如”,小六子啐了一聲,臉色鐵青。


    枉他想了一夜的奇思妙策,明的,暗的,陽謀,陰謀,準備和秦血大吵一架,可秦血早早掛上了免戰牌,讓他有力沒處使,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十分難受。


    動手,或許會有效果,但他不敢,至於把這裏的情況告訴黑夜讓黑夜親自出馬,他也不敢,隻能藏著,掖著,生悶氣。


    “嘭”,小六子一拳狠狠打在一棵黑鐵竹上,感覺胸中有一股無名火,往上直躥,無處發泄。


    “呼”,小六子跺了跺腳。瞧四周無人,灰溜溜走了。


    沒有完成任務,他可不敢大刺刺回去,而是找了個僻靜之地,消磨時光,待時辰差不多了,才回去露個臉,刷刷存在感。


    事情,完不成可以,但樣子,必須做足,這是小六子多年的生活經驗,不傳之秘。


    世人無非兩種,一種活給自己看,一種活給別人看。小六子,無疑屬於後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此後。


    小六子每天早出晚歸,轉悠兩趟,做做樣子,並無破綻。


    如此一來,大家相安無事,倒也無風無浪。


    直到比賽那天,秦血才開門,出了破竹樓。


    看見木牌完好無損,秦血摸了摸鼻子,嘴角,出現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笑完,秦血拿上偷天弓,直奔賽場而去。


    賽場在回龍峰,前山。


    有莫問心坐鎮,全程參與,監督。


    秦血來到目的地。


    隻見廣場上,擺著四個擂台,擂台有陣法加固,固若金湯。


    擂台四周,圍著男女老少,不下一千人。


    這些,都是經年累月,積累下來的雜役弟子,修為均在蛻凡境,是整個琉璃宗金字塔的底層基石。


    秦血來的不早也不晚,尚能找到一個立足角落,遠遠觀望。


    再晚一些的,就隻能在外圍打轉了。


    時間不長,莫問心開始宣講比賽規則:“此次比賽,倒也簡單,因參賽人數較多,故設四個擂台同時進行,最後擂主,即為勝者,將代表回龍峰參加後續三堂會武!”


    “我手上有一件奇寶,名曰星鏡,可記錄比賽成績。每人皆有四次出手機會,每敗一次,名字會暗淡一分,四次以後,名字將從星鏡中徹底消失,退出比賽。”


    “為加快進度,一個擂台隻許挑戰一次,一旦敗了,不可重複挑戰。每次戰鬥結束,有一百息的休息時間,一百息之後,方可再次挑戰。當然了,若是擂主足夠強,這一條,純屬多餘!”


    “戰鬥結束後,半刻鍾內,若無人挑戰,即為勝出!現在,比賽開始!”莫問心說完,將星鏡祭出,懸於四座擂台上空,監察異動。


    “呼”,有人急不可耐,一馬當先,登上了擂台。


    有人帶頭,其他人自不甘落後,也各顯身手,向擂台衝去。


    轉眼間,四座擂台,全被占據。


    星鏡感應,自動垂下星光,鎖定了四人氣機。


    台下,群情激奮,戰鬥,一觸即發。


    “這位兄弟,老朽白日,已虛度六十春秋……”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向對麵拱了拱手,正要來段開場白。


    可他的對手,早已熱血沸騰,哪裏還聽得進去:“老家夥,你廢話太多了!”


    “現在的年輕人,一點不尊老”,白日老者唉聲歎氣,無奈拉開了架勢。


    很快,兩人交上了手。


    與此同時,其他三個擂台,也先後進入了戰鬥。


    秦血目光所至,全是刀光劍影,爭鬥攻伐,他沒有急於上台,而是四處轉悠,從一個擂台,走向另一個擂台,提升眼界,揣摩戰鬥技巧。要知道,這種打擂,並不多見,對秦血來說,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觀摩機會。


    秦血現在的狀態,可以用八個字來形容,“如癡如醉,如饑似渴”,如同幹燥的海綿,丟進了清塘。


    秦血的處理方式,很簡單,去其糟粕,取其精華,把眾人的奇招怪式,融為一爐,納為己有。


    “這一招,力道用老了!這一式,有些僵硬,還有那一招,太注重於形式,有形無神!”秦血暗暗分析眾人的武學,遇到精妙之處,也會眼前一亮,忍不住喝彩。


    一招招,一幕幕,給了秦血很多感悟,啟發,共鳴,猶如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裏,不能自拔。


    “招式,居然還可以這樣用!”秦血腦洞大開,感覺自己仿佛推開了一扇門,進入了另一重天地,各種奇思妙想,層出不窮,從未如今天這樣,精進神速。


    閉門造車,果然誤人。


    秦血正在感歎。


    場中,突然響起了一片叫好聲,“好好好”。


    秦血凝神望去,隻見管事黑夜,正在台上守擂。不愧是蛻凡境九重的大高手,推抓擒拿,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那些個修為低下的雜役弟子,被黑夜隨手一抓,猶如小雞一般,被甩下了擂台。


    “不愧是雜役弟子管事,果然有兩下子”,秦血暗自點頭,對黑夜的能力,還是很認可的。他躲在人群中,觀看了一會,便把頭望向了白日老者。


    那裏的戰鬥,已接近尾聲。


    白日老者的對手,腳下一滑,被瞬間推出了擂台,他還想再鬥一場:“剛剛不算,重新來過!”


    可白日老者立刻提醒:“一個擂台隻能挑戰一次!”


    “你”,那人無奈,隻得去其他擂台溜達去了。


    事實證明,白日老者寶刀未老,老當益壯。


    “承讓,承讓!”白日老者笑嗬嗬。


    “虛偽!”


    “倚老賣老!”


    有人看不慣白日老者的做派,躍上擂台,發起了挑戰。


    戰鬥,再度打響。


    隨著時間推移,不少根基不穩修為淺薄的雜役弟子,因為敗的太快,出手次數用盡,被趕出了比賽會場。


    “情誼第一,比賽第二”,眾弟子喊著口號,相互勉勵,安慰。


    隨著落敗弟子陸陸續續退出,場地,逐漸空曠起來。


    秦血依舊四下遊走,吸收,總結前人經驗,集眾之所長,補己之所短。


    他的眼界,在拔高。


    他的見識,在增加。


    愉快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


    不知不覺中,夜幕降臨。


    “開”,莫問心隨手一揮,引動護山大陣,開啟部分權限。一時間,滿天星鬥,俱放霞光,照如白晝。


    “九十七勝!”黑夜戰績斐然。


    “九十八勝!”黑夜傲然。


    “九十九勝!”黑夜風頭一時無兩。


    “黑夜管事,九十九勝!還有人嗎?”小六子為黑夜搖旗呐喊。


    台下,沉默了。


    蛻凡境九重的雜役弟子,數量本來就不多,再加上黑夜積威甚重,很不好惹,誰願找虐,自取其辱?這就導致,敢於挑戰黑夜的雜役弟子,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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