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靈堂裏,一個女子身穿重孝站在棺前出神,婢女快步走進來道:“夫人,有位僧人想要見您,說是故人。”


    女子並沒有回頭,隻是淡淡的說:“可是一位麵容姣好,身形清瘦的和尚?”


    “正事呢,且他叫奴婢告訴夫人,他是徹塵。”婢女小心翼翼的答道。


    “叫他進來吧。”


    “諾。”……


    “徹塵,多年不見,如今可好。”和尚上了柱香,拜了三拜。麵露欣慰,“故人都去了,留我這個無用之人在世上做個未亡人,能有多好?其實,去了,便也是解脫了。不像我,連自己生死都不是自己能夠主宰得了的。”


    女子苦笑道:“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如今我才明白,夫君當年的話是什麽意思,看看今日,我倒希望是我走在他前頭。”


    和尚看著棺木,眼裏的淚最終還是流了下來,卻仍麵帶微笑:“主公,你當年說的,我都記得,我來看你了。”


    女子抬起頭,看著和尚:“當年,都已經多少年了………….”


    第一章


    大魏末年,群雄並起,自爾朱榮死後,大魏國分裂為東西兩魏,東魏掌握在權臣高歡手中,西魏則掌握在宇文泰手中,宇文泰定都長安,高歡定都洛陽,雙方勢同水火,大戰一觸即發。


    閨房裏,一個大約十四歲左右的女孩正對著鏡子梳妝。她叫李菀鳶,小字櫻兒,是柱國大將軍李虎之女,有著驚世的容貌,彈得一手好琴。此時她並不知道,他父親與大塚宰的一個決定,毀了她本該平靜,富貴的一生。從此她被推到風口浪尖,再也沒有了無憂無慮的生活。


    “和親!娘,菀鳶沒有聽錯吧,怎麽會?!”少女聽到自己親娘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得驚道,“我,我……”


    “菀鳶,這個是大塚宰和你爹爹做的決定,就連皇上都沒有權利過問大塚宰,娘親……沒有辦法。”梁夫人說完,將頭別過去,不再看菀鳶。


    菀鳶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娘親,真的要菀鳶和親!?”菀鳶的淚水奪眶而出,哭道:“娘,爹爹為什麽要讓菀鳶和親啊,菀鳶不是宗室女子,怎麽會有資格……”


    “因為你要去的地方是洛陽!元善見是皇上的胞弟,怎麽能再讓宗室女子和親呢?”梁夫人認真的看著菀鳶:“菀鳶,娘親和你爹爹不會舍得你去嫁給一個傀儡皇帝,可是咱們西魏實在是敵不過東魏,冬天來了,所有士兵都會去鑿洛水,就是怕東魏踏著冰打過來,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可是,可是……,我……”菀鳶癱坐在椅子上,再沒了主意。


    “菀鳶,你記得,女孩子這輩子有兩件大事,一就是把自己交給男人,二是為你心愛之人生下你們的孩子。”


    “可是我怕,娘,菀鳶害怕……”菀鳶躲進梁夫人的懷裏大哭,“娘親。”


    ……


    主室裏李虎一臉凝重,關切道:“菀鳶可同意?”


    梁夫人並沒有理他,隻是坐下來,飲了口茶,之後麵無表情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拿我們的孩子作棋子,我再不想有下次。”


    李虎一臉難色,央求道:“我也沒有別的法子,要不是菀鸞在國境邊界逃了,我怎會舍得櫻兒呢,與其留在西魏做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後,之後再被宇文泰除掉,倒不如叫菀鳶去東魏,或有一線轉機。”


    梁夫人怒視李虎,“你敢說宇文泰沒有許給你好處嗎,李虎你堂堂八尺男兒,竟出賣自己的女兒!我看不起你!”


    李虎苦笑道:“看不起我?嗬嗬,你早就看不起我了,早在十八年前你就說過了。我李虎做事,不是為了能讓誰看得起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李氏一族,我無愧祖宗。”


    宇文覺,大塚宰宇文泰之子,是年十七歲。聽聞菀鳶即將和親的消息,匆匆跑進李府,直奔著菀鳶的屋子,見菀鳶正在院中端坐,那絕世獨立的容貌,姣姣的身形,合著漫天飛舞的櫻花……宇文覺看呆了,輕輕走過去,生怕攪了這如畫一般的景兒,和如畫兒一般的人。


    “菀鳶妹妹,你,你可好?”宇文覺走近了,顫微微地問道。


    “覺哥哥。”菀鳶見到宇文覺便撲到宇文覺的懷裏大哭,“菀鳶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娘親,爹爹,哥哥……菀鳶,菀鳶不想去洛陽!”


    菀鳶把宇文覺的心都哭碎了,他隻好安慰道:“菀鳶,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和父親說,我要娶你,我不許你嫁到洛陽,嫁給元善見那個窩囊廢!”


    “公子,你以為是在幫她,實在害她!”


    宇文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穿重孝的少年,十分消瘦,長的眉清目秀,雖和宇文覺歲數差不多,但是比照個頭卻矮宇文覺半頭。


    宇文覺怒視少年道:“徐小白,你滾開,我早就討厭你那自以為是,清高傲慢的樣子了,你以為你懂多少,你不過與我同歲罷了,擺什麽大人的架子!”


    菀鳶見到徐小白,便馬上走到他身邊,“小白哥哥,你平日裏懂得多,你能否為菀鳶出出主意?”


    徐小白麵無表情,冷冷道:“和親是我唯一能為小小姐出的主意,您是李家的女兒,做事要為李氏一族著想。唯有和親,不會再有第二條出路了。”


    “你說的是人話嗎!”宇文覺一拳打在徐小白臉上,徐小白個子本就小,這一拳竟將他打得半天沒從地上坐起來,


    菀鳶跑過去想扶徐小白起來,卻被徐小白冰冷的話傷得雙手停在半空中“小小姐自重!小小姐是即將嫁往洛陽的新人,小白身有重孝,你我相衝,最好不要有接觸。”


    如果不是姐姐李菀鸞出逃,和親的事情本是不會落在隻有十四歲的菀鳶頭上的,她本該嫁給同是柱國將軍的公子成為少夫人,再不濟也是可以進宮當妃子的,今次的事情如同晴天霹靂,將這個少女推向了無盡的深淵。鬢玲瓏佩叮咚,濃妝素裹將這個是四歲的少女打扮的如西子一般,可她並不高興,這不是她應該承受的結果,從不是。


    是夜,菀鳶卸下濃妝,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後院,悄悄地走到徐小白的房門前。徐小白自父親去世後便再沒有親人了,李虎為了感念徐氏一族的忠誠,便將徐小白當作義子收養,留在府中。


    “小小姐,別進來。”屋內閃動著昏暗的光,徐小白的聲音在這時發出嚇得李菀鳶一身冷汗。


    “小白哥哥,菀鳶不想去,死也不想。”李菀鳶站在門口,攥緊拳頭,恨恨的說著。


    “你可知你去的任務麽?不是為了宇文家,是為了李家。”


    “如果早知如此,我寧不為李家人。”


    屋內一聲歎息,徐小白站起身,走到門前:“小小姐,這是你的命,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你不是去和親,是去為李家做內應,西涼時李氏是皇族,窮盡幾代李家人的夙願便是有朝一日能夠複國,這不是你一個人能擔起的,也容不得放棄。”


    半晌,李菀鳶才做聲:“小白哥哥,我隻是想......”


    “小小姐,你是主子,小白從不敢有半分的非分之想,您自重。”


    原來,他都知道。是呀,那如同明鏡似的心,怎會體查不到她的小小心思,隻是從不說罷了。


    菀鳶正聲到:“我隻是想和你道別罷了,你也知道我是主子,怎會盡說些糊塗的話呢,你歇吧,我走了。”


    菀鳶不是低聲下氣求人的女子,她有自己的驕傲,鼓足勇氣走到嘴邊的話生生的讓徐小白按了回去,菀鳶沒有生氣,也沒有流淚,她望了望頭頂上的月亮,噗嗤的笑出了聲:“李菀鸞呀,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麽。”但願這不是此生唯一的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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