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劍!”


    麵對如此凶邪的劍意,沉墨平平澹澹說出兩個字。


    天龍禪音和金剛禪獅子吼的法門皆運用在口吐的兩字中,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怖聲音。


    如同神話裏天帝言出法隨,移山倒海一般。


    簡簡單單兩個字的聲音,將柳生一劍拔劍帶出的狂飆、湧出的迷霧以及附近海域的潮聲盡數拂平。


    好似一隻無形的大手,拂平了聲波帶起的褶皺。


    宛如神明一般的意誌從沉墨身上展開,如同一座荒古神山,壓在附近百裏所有生靈心頭。


    這是一種自然的意誌綻放,猶如紅日東升,其道大光。


    可以說柳生一劍真正激發出了沉墨的戰鬥欲望。


    與乾坤圖中戰孔雀妖聖不同,那時候屬於打遊戲開掛,現在沉墨要憑借實打實的操作,擊潰眼前的對手。


    扶桑劍聖,柳生一劍!


    此刻柳生一劍的背後本有八岐大蛇從土地裏冒出頭,麵對沉墨的聲音,受到嚴重的驚嚇,將頭重新埋進土裏。


    這個縱橫扶桑的大妖,麵對神明一般的沉墨,低下高貴的頭顱,心中生出本能地畏懼。


    沉墨強大的氣息肆無忌憚的釋放,如世間最高的山!


    教人望而生畏,生出不可攀登之感!


    柳生一劍心靈中閃現出有生以來最大的危機,麵前的沉墨彷佛化身黑暗狂潮,隨時可能將他淹沒。


    哪怕是當年的長青子、張之淼,都沒有給他如此可怕的壓迫感。


    哪怕他現在也遠勝當年。


    在生死危機的刺激下,利用水銀池暫時愈合的傷口有再度崩裂的趨勢,但他的心靈卻陷入前所未有澄明中。


    此刻,他終於完全融入到那種與萬事萬物合而為一的境界,劍心有說不出的清明,他能聞到泥土的芬芳,一滴海水裏,有萬千微觀生物,活潑的生機竟如此動人。


    他終於進入到畢生追求的“知微”境界。


    知微毫之末,見宇宙無窮。


    以小見大!


    這份心境的蛻變和突破絕非偶然。


    乃是他百年修為的積累,今日豁然開朗,有種水到渠成之感。但他也不得不說,如果沉墨在剛才說話的時候,發動狂風驟雨的攻擊,他決計不能全身心地體會到如此美妙的“知微”境界。


    這是一個可敬的對手,有不世出大宗師的氣度,願意給生死之戰的敵人,一個全身心突破的機會。


    而非僅僅執著於世俗的勝負。


    “真是可敬!”


    “多謝!”柳生一劍對沉墨平添一分難以形容的敬意。


    他將沉墨的位置,拔高到生平對手中最高的位置,麵對如此對手,他既充滿敬意,也要毫無保留地、甚至燃燒一切,來擊敗對方。


    沉墨自然明白柳生一劍的心思。


    但他並非放任柳生一劍突破,隻因為柳生一劍的感悟已經完完全全反應在沉墨的道心中。


    沉墨再一次竊取了對手的感悟。


    當然,需要擊敗了柳生一劍,才能從從容容將對方的感悟完全消化。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沉墨不知從何處攝取來一根枯枝。


    柳生一劍不禁凜然。以為這是道門控鶴擒龍之神通,在對方手上展現得出神入化、登峰造極、不可思議。


    因為這一根枯枝,彷佛憑空出現在沉墨手上一樣。


    哪怕以他如今知微的境界,都難以把握到枯枝出現的軌跡。


    他當然把握不了。


    柳生一劍還是太宅了,不知道世間有種神通叫袖裏乾坤,有件異寶叫乾坤圖。


    柳生一劍隻覺得沉墨愈發神妙莫測。


    隻是他也不懼,這等手段固然高妙絕倫,但他有劍足矣。


    “劍道到了高深處,草木竹石皆可為劍。貧道將出劍了。”沉墨微微一笑,他用枯枝為劍,不用天罪、柴刀,並非是托大,而是不想太快結束戰鬥。


    他能深刻感受到柳生一劍仍有一些潛力未曾被挖掘出來。


    他需要一個極盡升華的柳生一劍作為自己的對手,方便他竊取對方在生死危機刺激下生出的感悟。


    枯枝緩緩刺出,隨即漫天風雪憑空顯現。


    “雪飄人間!”


    即使沒有借助霜月的靈性,雪飄人間的意境亦在一根枯枝下體現得淋漓盡致。


    連附近海灘的些微海浪都在瞬息間凍結。


    這是因為沉墨將三刀禦天流的天象也融入雪飄人間之中。


    雪飄人間出自殺神一刀斬。


    殺神一刀斬和三刀禦天流兩種代表扶桑武道的高峰就此合流,扶桑武道的一座嶄新武道豐碑就此出現。


    這一式“雪飄人間”蘊藏有無限接近天人級別的武道意誌,一經施展而出,哪怕千百年後的絕世高手,也能到此感應到昔年這一場大戰殘留的痕跡。


    此刻,柳生一劍哪怕領悟到武道中“知微”的道境,也能深刻體會到他和沉墨之間存在著一種實實在在的仙凡隔閡。


    伴隨沉墨一劍刺出,這種隔閡在他劍心裏愈發深刻。


    沉墨這一劍緩緩而至,但在柳生一劍眼中卻變得越來越飄渺,來自心靈生出的直覺,讓他意識到沉墨這一劍已然攪動了時空。


    兼有宇宙之妙!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


    空間的錯亂,時間的流逝,一種錯綜複雜的難言滋味湧上心頭,柳生一劍沒有生出畏懼,而是感動。


    他畢生都在追求這樣的境界。


    沒想到卻在一個年輕道人身上呈現出來。


    雪花即將飄落柳生一劍的肩頭,枯枝即將抵入柳生一劍的眉心。此刻柳生一劍赫然刺出一劍。


    漫天風雪都被他這一劍推動,不複往他身上流去,形成倒流。


    無可形容的磅礴劍氣迸發,擊中枯枝。


    這一劍如有填平山海之力,不可思量。亦是道我合一的體現。


    道是劍道的“道”,乃是柳生一劍平生劍道精義的最高體現,這一劍既是他所發出的一劍,亦是承道的一劍,更是天道的一劍。


    出劍的刹那,他竟然合乎天道。


    彷佛天道也厭惡沉墨,要借助這位扶桑劍聖來收拾對方。


    枯枝到底隻是枯枝,沒有抵擋住柳生一劍的劍氣,僅僅刹那,便即齏粉一般散去,漫天風雪也倒卷向沉墨。


    沉墨似乎早有預料。


    在枯枝化為齏粉的時刻,握劍的手化為一拳。


    大金剛拳!


    樸實無華的一拳,好似蘊藏有粉碎真空的玄妙,聲勢之浩大,拳意之濃烈,讓天地為之色變,日月為之動容。


    此刻沉墨終於展現出他如今人族第一修士的風姿。


    拳劍交擊!


    轟。


    沉墨的拳頭居然接住了這扶桑國的神器。


    接近大成的金剛不壞神體,哪怕是普通的天人之軀都難以比擬。


    柳生一劍七竅震動,滿臉血汙,倒退數十丈不止,落到大海之上,將自身遭遇的拳力泄盡大海中,於身後掀起滔天巨浪。


    如此才把自身遭受的可怖巨力卸去。


    沉墨的聲音彷佛洞穿天地,


    “如果你僅此而已,那也隻能結束了。”


    麵對扶桑劍聖,沉墨居然展現出不可一世的清狂,但隻要看見這一場戰鬥的人,絕對無法反駁沉墨的話。


    局勢正是如此。


    沉墨尚未動用神兵,僅是空手,就把柳生一劍這位絕頂的劍客打得七竅流血了。


    這一幕,彷佛昔年太和道人橫壓百年武道的威勢重現!


    …


    …


    此刻,在很遠處,憑借一件銅鑒異寶觀測兩人戰鬥的本能寺住持明光手中的銅鑒差點脫手。


    他心中的驚駭,此刻抵達一個極點。


    剛才的一幕,簡直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人怎麽可以強到這種地步,哪怕他背後的朱煌,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那可是魔界的聖者。


    難道他聽到的傳言是真的,這人當真能重創妖聖?


    絕無可能!


    即使強如魔界聖者朱煌,也決計做不到這一點吧。他心頭湧現的驚懼、駭然,讓他腦子一片空白。


    他甚至懷疑銅鑒出了問題。


    人族怎麽能出現這樣的強者,簡直超越想象。


    他心中浮現出劇烈的後悔。


    早知人族能出現如此可怕的人物,他何必去當人奸。


    可是事已至此,誤上魔船,已經下不去了。


    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柳生一劍能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給沉墨造成極大的傷害。


    他已經不奢求柳生一劍能擊敗沉墨!


    能讓對方受重傷便是明光最大的期望。


    隻要熬到天照劍出世,然後通過一點準備,朱煌大人就可以借助天照劍完全降臨,屆時他的性命才能得到一些保障,甚至拿回失去的力量。


    而且朱煌大人說過,一旦搶到沉墨的柴刀,哪怕魔界將真正統治人間,哪怕七大妖聖都得臣服魔界。


    那時他不求一魔之下,眾生之上,隻要能永遠統治扶桑,不老不死,也已經知足。


    此刻明光心裏默念諸天神佛的名號給柳生一劍打氣。


    希望這位扶桑劍聖,能在生死絕境下再做出重大突破。


    他恨不得立刻回寺廟,安排僧眾為柳生一劍祈福。可又害怕,會因此攪擾到柳生一劍的心境。


    而且現在回去組織,也似乎遠遠來不及了。


    明光心中天人交戰,還是將目光聚集到這一場扶桑國萬古罕見的大戰之中。


    從前這類的大戰隻存在於扶桑國飄渺無憑的神話之中。


    而眼下卻是實打實的現實。


    他心裏也有一絲難言的竊喜,即使失敗,他也見識了一場空前燦爛之戰。


    身為扶桑國人而言,能目睹這樣一場大戰,亦是一件值得榮耀誇讚的大事。


    …


    …


    柳生一劍踏足海浪之上,隨波起伏。他的狀態很差,八岐大蛇潛伏海浪之下,根本不敢露頭。這種絕世大戰,讓這個邪惡的大妖,望而生畏。若不是有草雉劍的羈絆,八岐大蛇早已落荒而逃。


    它確然是扶桑神話中幾乎不可戰勝的怪物,但麵對沉墨這樣彷佛降世神明般的人物,骨子裏欺軟怕硬的天性完全展露出來。


    連打野輔助之類的事都不敢做。


    當然,若是沉墨落入下風,八岐大蛇一定能展現出荒古凶獸般的勇猛和凶惡。


    痛打落水狗乃是它拿手的把戲。


    可惜,現在它的主人才是落水狗,因此八岐大蛇很自覺地潛伏海濤之中,不敢冒泡。


    雖然陪伴自己多年的大妖八岐大蛇居然軟得像麵團一樣。


    雖然自身狀態極差。


    但柳生一劍依舊沒有垂頭喪氣。


    麵對沉墨驕狂的話語,柳生一劍心裏的戰火在熊熊燃燒,連帶眼睛都亮起明亮熾烈的火焰。


    在這種極致的戰火燃燒下,柳生一劍深深吸一口氣。


    他的劍心再次陷入難以言喻的平靜中。


    心有火山,念如平湖。


    這一刻,他彷佛撞破了某種枷鎖。


    那是來自天道給人間強者安上的無形枷鎖,此刻完全脫落。柳生一劍再次突破。


    或者說,進入他本該抵達的境界。


    隻是此前被天道限製了。


    天人合一!


    天道與自身合一。


    他彷佛成為天道的延伸,也由此獲得天罰之力。柳生一劍再度升華。


    此刻,他彷佛頓開金鎖的蛟龍,身下無盡的大海都會給他提供源源不絕的力量。


    如果腳踏實地,那麽就會有無窮的大地之力。


    柳生一劍心中升起強烈至極的季動,他能完完全全預感到一件事,如果他此生還有擊敗對方的機會,那麽隻能是今日。


    錯過了今日,他和對方的差距隻會越來越大,直到望塵莫及。


    呼出一口氣。


    那是長長的血氣,好似劍光一般凝練。


    柳生一劍的傷勢也得以在這一呼之下,得以複原。


    他甚至破而後立,體能和意誌攀升到一個更高的境界。


    這是天道的加持。


    他不是獨自一人在戰鬥。


    乃是代天行罰。


    刹那間,海嘯天驚,風雲變色,柳生一劍足踏海浪,看向懸在半空中彷佛神明的沉墨,“今日,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劇烈的風浪讓八岐大蛇都想要落荒而逃,可它馬上反應過來,這股龐大的力量來自主人。


    八岐大蛇甚至從主人身上感受到了天的意誌。


    在天道意誌的加持下,柳生一劍的潛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沉墨自然明白,現在這一戰不止是他和柳生一劍之戰,也是與天一戰。


    如今的他,登臨人間絕頂,不與天戰與誰戰!


    九天九幽早晚都是要碰一碰的!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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