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日記上記載,不到百米的狹小通道包含了不下三十處陷阱。


    但好在這並不是針對盜墓賊的死亡邀約。日記上也白紙黑字的寫出了通過小道的方法,方法很簡單,也是光明正大的陽謀——想在不觸動機關的條件下通過小道,隻要放一部分血,灌進牆上青皮獸頭的嘴裏。


    灌完了血,這獸頭嘎達輕響,緊接著就好像燒水一般蒸騰出一股熱氣,最後獸頭的青皮糊上一層血色,步驟也就成了。


    經過處理,整條小道平靜依舊。


    但此靜非彼靜。


    此時的小道早已撤去所有防備,一路走來也平安無事。


    這方法看似簡單,但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而這個缺點,我根本不可能克服。


    我和那些軍人行進的方向完全相反。


    說直接一點,那就是——


    獸頭壓根就不在我這邊。


    我就當是想放血也無計可施,除非血量足夠,能一路淹過去——直到淹沒獸頭。


    看著雖說狹窄,但仍能做完一套廣播體操的小道,我一時之間竟無語凝噎。別說放完我的血,就是再加上十個我,這都不可能一路流過去……當然,一百個可能還是有點希望的……


    或者還有一種方法?


    聽說頸動脈的血可以飆很高,隻要我對準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青皮獸頭來個拔劍自刎……


    嘶……


    我搖搖頭,製止住自己猶如脫肛野馬般放蕩不羈的腦洞,開始正兒八經地思考一番。


    如果……馬呈呈在,她會怎麽做?


    深呼吸一下穩定心態,我又開始反複看那幾張日記。


    目光陡縮。


    我隻知道這狹小通道會有陷阱,隻是這日記的主人怎麽能詳詳細細寫出陷阱的大致數目,以及過關方法?早在剛才那金色鏡麵之後的甬道裏,我就猜測過。


    這大寨底下。


    還有人。


    莫非這兩件事有什麽關聯?


    就好像遮蔽明月的濃重烏雲被撕開一個微小的缺口,那零星幾點月光照射在我的臉上,但這離茅塞頓開的程度仍舊相去甚遠。我隱隱約約感覺得到馬呈呈的失蹤不會那麽簡單,很有可能就和那走廊盡頭響起的腳步聲有關。或許她並不是失蹤,而是遭遇了……綁架?


    距離恍然大悟終究欠了些許火候,我現在仍舊雲裏霧裏,不明所以。


    現將這件事暫且擱置下不想,我又繼續開始琢磨這小道。


    當這些軍人走到這裏,他們孤軍奮戰……


    我眼睛一亮。


    如果這軍人,並不是單純的孤軍奮戰呢?會不會,和他們同行的還有別人?


    我想起那個站立幹屍,他的手平舉著,手腕上一段黑線與獬豸獨角相連。當時著急找出路,我也沒顧得想太多,現在細細想來,這舉動怎麽看怎麽透著一股子邪氣。


    屍體站立勉勉強強可以解釋為他身前有刀柄支撐,那平舉的手呢?


    我想起來繃直的細繩。


    或許是這繩子將屍身的胳膊牽引而起?


    我還想起了一個細節。


    無論是屍體的手腕上,還是獬豸的獨角上,那黑色細繩都沒有繩結。因為愛看荒野求生,裏麵貝爺幾乎每次都會強調繩結的重要性,活結死結,各種各樣,這一來二去,我無意之中見到繩結也會下意識地留意留意。我記得很清楚,那黑色細繩兩頭都沒有繩結。


    我想起來馬呈呈用黑線係住牛尾巴時,她明明確確打了個死結,看來問題不是細繩上,而是在係繩人身上。


    這其中大有隱情。


    我看著眼前的小道,遲遲不敢邁出步子。


    小心翼翼地舉起手機向周圍照去,隻見那小道深處影影綽綽有一堆東西。正奇怪這是什麽,我照到了一隻腳。


    屍體。


    這是那犧牲軍人的屍體。


    我心裏一驚,一邊默念有怪莫怪,一邊把手機轉向另一邊……


    我猛地意識到了過關的方法。


    當你遲到了,最妥當的進教室方法是什麽?


    沒有後門,隻有前門,老師很嚴厲,看到你遲到就會扣分,你唯一的機會就是在他板書的間隙溜進門來——但是,前排沒有空位,老師板書的時間也不足以支撐你走到後排的空位坐下,你該怎麽暗度陳倉?


    答案是這樣。


    你趁著老師板書的時候,麵對門外,倒退進門。


    當老師回頭的瞬間,你再作勢往門外走……


    “誰讓你早退的?!給我回去坐下!”


    老師的一聲怒喝也蓋不住你陰謀得逞後揚起的嘴角。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我有了主意。


    雖說這小道機關我沒什麽頭緒,但看著過道裏的屍體,這也說明了一件事——屍體不會觸發機關。


    隻要我能把自己偽裝成屍體……之後……通過小道,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我胸有成竹地作勢捋一捋胡子,心中微微輕鬆了幾分,暗暗道,馬呈呈,這次輪到我來救你了!


    那麽接下來,我怎麽讓這機關以為我是一具屍體?


    我微微皺眉。


    首要問題是搞明白這機關如何認定闖入者。


    古代的機關對人體的感應肯定不可能有現代這麽多姿多彩。我一番思索,把目光落在了地麵上。難道……這小道的感應是來源於重力?可惜身邊沒有什麽土坷垃讓我實踐一番。


    微微歎了一口氣,我蹲下來揉了揉腿,有些惆悵。


    接下來該怎麽辦?


    黑幽幽的小道安靜得一如既往。


    我起身準備再想想別的辦法……眼前一黑,我知道是自己起來得太猛,連忙伸手扶住周圍的牆壁——一陣膩膩滑滑的手感嚇得我一下子縮回了手。我搖搖頭,拚命想早點從頭暈目眩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但奈何身體確實不給力,還是花了好幾秒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手上膩膩黏黏,湊近一聞,有一股腥臭味,這味道很難說,腥臭之中還有一股幽幽的香。


    我舉起手機燈向牆上照去——


    一個慘白的人臉正鑲嵌在牆中,因為我這麽一撐,它的左側臉頰整個掉了下來,粘膩的白肉藕斷絲連依附在白色的頭骨上,眼眶之中一塊爛肉慢慢滑下來……


    我相信,這一定是真人。


    燈光開始晃動起來。


    因為我的手,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很久之前看新水滸傳的時候,宋江怒殺閻婆惜,飾演宋江的張涵予爭執中刺死閻惜嬌的時候,他的手就像得了帕金森一樣顫抖,當時我還感慨他演技好,現如今……我才知道這表演有多寫實,我的手顫抖到停不下來。


    看著牆上的腐爛人臉,我心底咯噔一聲。


    早在最開始,我從台階下到小道的時候,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台階下的地方並不是機關,也就沒有把多少心思留在兩邊的牆上。


    隻是……


    如果這塊範圍已經是機關之中呢?


    我用手機把周圍掃了一圈。


    牆上是密密麻麻的人臉,人臉表情和祥,隻是麵上表皮全部都已經蠟化,好像籠著透明的油脂。我蹲下去把手在地上抹了抹,拚命說服自己不要太在意,腳踝突然傳來微微的灼熱感。我看了看還沾有油脂的右手,咬咬牙用它擼開了褲腿。


    是左腳。


    原本青黑色的巴掌印已經消退,此刻是一道半指寬的紅痕,就像一條粗壯的紅線。


    我隱隱約約覺得這紅線似乎和沒有觸動的機關有些許聯係。想起那個將我拽下大寨底下的女人,以及另一個給我墊底的女人,我突然有種預感:她們對我,應該沒有惡意。


    我把褲子塞回了棉襪裏,稍作猶豫就決定直接往前走。我決定賭一把,如果沒有猜錯,這接下來的路,機關依舊不會觸動。


    提心吊膽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那軍人屍體所在的地方。果然,這機關對我沒用。可能是年久失修,也可能和我腳踝的紅印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但我目前最要緊的任務是繼續前進。我需要走出大寨地下空間,找到人來救馬呈呈。


    我目不斜視地走過屍體,心裏暗道有怪莫怪。不知道為什麽,餘光裏總覺得這屍體特別小,沒走兩步我就發現了原因。前方正趴著一個軍裝打扮的幹屍,隻是……它隻有一半。


    原來這軍人竟是犧牲得這樣壯烈。


    我有些於心不忍。


    同時心底也趕到奇怪,這屍體的兩半為什麽距離接近兩米?再走上幾步,手機照向前方時,走廊的頂上發出了一道極亮眼的光。


    那是一把極薄的長刀。


    看見那幽幽的寒光,我心裏突然浮現出楊誌賣刀的橋段:牛二道:“怎的喚做寶刀?”楊誌道:“第一件,砍銅剁鐵,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過;第三件,殺人刀上沒血。”與此同時馬呈呈某次講得鬼故事樣子也忽然浮現,她繪聲繪色眉眼微皺。故事很短,隻是一人被砍頭,頭滾到地上時還喃喃道:好快的刀。


    此刻看著頂上薄刀的寒光,我也忍不住感慨。


    好快的刀。


    我似乎看到了過道上那把長刀斬了下來,正在行走的軍人漢子來不及躲避,直直被劈作兩半,甚至兩邊身子還因為慣性往出摔了幾米……


    不敢再腦補這些畫麵,我加快速度跑過了那把懸在頭上的刀。


    拐出小道時將將鬆了一口氣,這一路好在有驚無險,也算是完美過關。


    腳踝上的灼熱感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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