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寓有點無奈。


    他一手熱毛巾一手礦泉水,定製西服的肩上大概還掛著藍緯言的涕淚混合物……


    這種狀況下抱住藍緯言,難度實在高了點啊。


    晏寓猶豫著開口,“小言啊……”


    “不要趕我,”藍緯言在晏寓肩頭蹭了一下,“小晏哥哥,不要趕我走。”


    老男人有點不知所措,調侃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一個人說出這種話之時的心情。


    匿名信上,藍緯言的經曆幾乎沒有疏漏地被一一記錄下來。


    一個從小就沒有家的孩子,一個被養父母趕回孤兒院的孩子……


    晏寓覺得,自己此刻也確實是想將這隻鼻涕蟲擁入懷裏的。


    他微微皺了皺眉,輕輕噯了一聲,雙手交疊地放在藍緯言後腰。


    小言的腰很細,大約比自己還要細了半寸;晏寓的第一印象依舊膚淺。


    沉默片刻後,藍緯言又悶哼道,“抱得緊一點。”


    於是晏寓緊了緊雙手。


    熱毛巾已經變成了冷毛巾,一點點浸濕了晏寓的衣袖。


    礦泉水瓶磕在晏寓的手肘處,也磕在藍緯言單薄的後背。


    晏寓聽著年輕人的呼吸慢慢變得均勻,恍惚地想到,自己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真正擁抱過一個人了。


    這種戀人式的擁抱,晏寓總是刻意回避。


    朋友式的擁抱讓人感到平靜的喜悅。


    可戀人式的擁抱——對於晏寓這條單身狗而言——則意味著空虛寂寞冷。


    漫長的沉默過後,藍緯言的聲調恢複了正常,嘻嘻笑了笑,“小晏哥哥,你吃我豆腐。”


    晏寓的身體微微僵硬,很快又鬆弛下來。


    他攬在藍緯言腰上的雙手依舊沒有放開,“……你弄髒我的西服,我不吃你豆腐不是要虧死。”


    “嘻嘻。吃豆腐不如吃我呀,小晏哥哥。”


    晏寓鬆開雙手,“怎麽樣?酒醒了嗎?”


    “還是頭暈。”藍緯言額頭抵在晏寓肩上沉重地搖了搖。


    晏寓內心再次為自己的西服哀悼一秒鍾,長籲一口氣,“醒酒藥還在嗎?喝點水吃一顆先。”


    “等一下再吃。小晏哥哥,再抱我一下吧。”


    晏寓無言地再次環住了他。


    藍緯言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學會了拚酒。


    起初,年幼的他全然喝不過那些高年級的“大哥”們。


    不過他的體質很特別,喝多少也不會上臉。


    可是酒精也並未因為他的特殊體質而放過侵蝕他的神誌。


    藍緯言每每喝多,都會口不擇言。


    為此,他沒少挨過“大哥”們的打罵。


    聚會結束後的藍緯言不敢回家,因為害怕被養父母還有藍緯諾發現。


    他總是一個人在空曠的街上晃蕩,一個人蹲在馬路邊上吐,然後一個人在養父母家附近花園的長凳上躺到很晚,讓自己身上的酒味被風吹散。


    回到養父母的家,他會立刻衝進衛生間衝刷自己。


    要向所有人隱瞞自己做的壞事,滋味從來都不好受。


    藍緯言不願讓自己最珍視的人發現自己不堪的一麵。


    熱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鏡子蒙上厚厚的濕霧。


    他什麽也看不見,包括自己哭紅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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