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令我沒想到的是,新年過後,我竟名聲鵲起!


    這當然是春枝嫂子她們一家子到處傳播的緣故,有明先哥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再加上過年沒事走親戚,閑談中一傳十,十傳百的,很快就在我們那裏傳開了。人家都說我能避邪驅鬼!


    又有知情人談起我小時候的事,再加上最近的挖人參,看雙崽,他們是越說越玄乎,最後在他們的嘴裏我竟成了牛王轉世,可溝通陰陽的神漢!


    而隨後就有人到我家找我,請我摸嚇子、破童子(童子在我們那發育遲緩的小孩)、看宅子,就連我小嫂子的侄子,受到驚嚇也找我;甚至還有人請我看墳地的!這可是老陰陽才幹的活,也不知那個人是怎麽想的!


    我當然一概拒絕!我倒是相做,這些在《牛師經》裏麵也提到過,不過是小菜一碟,但關鍵是《牛師經》裏的‘牛氣’我不會用。


    這些人見我不幫忙,就開始說話了,有的說我想要高價;有的則說我徒有虛名;有的竟說我騙人的!


    我何嚐去騙過人!真是躺著也中槍!


    不過這些人要是敢在春枝嫂子和明先哥兩人跟前說,他們兩人不但會以事實反駁,而且會說——犢子那是真人不露相!你當他誰都幫呀,也就我們自己!


    說完,他們兩口子還會沾沾自喜!當然,我也沾沾自喜,可照照鏡子,看著我嘴唇上的絨毛,我又感覺我實在不像什麽‘真人’。


    再後來,我幹爹也聽說了這事,當過年牛市開市時,他就露著鑲金的門牙,樂嗬嗬的說道:“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有牛王之氣,要不然也降不了驚牛。這牛王之氣是福瑞之氣,這片也就我能看出來!”


    他說話時異常強調‘我’,旁邊的人聽得,看著他一臉崇拜。我幹爹是越老越會吹牛了!


    ……


    由於是年前立春,年後沒幾天,天上地下鵝黃嫩綠便顯現出來了。一年之計在於春,這時牛市也興旺起來了!這樣我的錢包漸鼓。


    有點小錢了,我的心思就更加活泛了,我到處打聽牛的人工授精的事,但由於那時的手機還是bb機,電腦還是藏在深閨的486,資訊還不發達,所以到哪裏買設備到成了問題。


    我幹爹倒是會給牛人工授精,但也隻是給獸醫站幫忙,這牛精、氮氣罐上哪買他也不知道,他隻是聽獸醫站的老王說在省畜牧廳下麵的什麽所有賣。


    我又去問老王,他倒沒有隱瞞,隻是做這個車、倒那個車的,說了一大串。


    這就超出我的理解範圍了,我連縣城都沒去過幾回,沒說完我就暈了!看來隻有慢慢察聽了。對此,我有些氣餒。


    而不時找上門來的,請我看這看那的,卻讓我在氣餒中生起一股無奈——我仿佛看到老天在我頭頂‘嘩嘩’的下錢,但卻在我身上罩了一個玻璃罩子!


    有一段時間,我曾經這麽認為:我永遠無法解開《牛師經》的秘密了;永遠隻能廝混在牛市,掙兩個小錢,然後和韓春雀的距離越拉越遠……


    但是生活卻往往存在著偶然;而在偶然的背後卻是深藏的必然!


    當到了四月份,草長鶯飛之時,牛市更加火爆了。這是因為季節到了,牛可以放了;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我們這周圍三個鎮:榆林、柳林、杏窩,還有個把月都要逢大會了!


    每當逢會時,這牛市最興隆,買的、賣的都多!這要是提前買頭好牛存著,逢會時一轉手,賺個二百、三百的簡單!


    而在四月初八那天逢完集,大劉卻把我幹爹和我、還有柱子拉進了羊肉湯館。以前大劉也喊我們,我們也喊過他,畢竟都是在一個場上混!


    我也沒在意,誰知酒過三巡,大劉卻向我問道:“犢子,你能不能跟我上北邊一趟?”


    “北邊?去幹嗎?”我當時就疑惑的問了句。


    “販牛,想讓你幫忙掌掌眼,放心,虧待不了你!”


    年輕人都好動,也都想見見世麵,我聽了幾乎當場就要答應下來,但我幹爹在旁邊,而大劉請我幹爹來也一定有讓他幫我拿主意的意思,因此我轉頭看向了我幹爹。


    我幹爹人老成精,自然明白大劉和我的意思,他點了點頭,對我說道:“年輕人上外麵闖下也好!你回頭再給你爹說說。”


    我爹向來聽我幹爹的話,他這麽一說,幾乎就是鐵板釘釘,十拿九穩的事了!


    而大劉也知道這層關係,便把bb機的號碼寫給了我,然後叮囑我:我爹要是同意了,就給他打電話。


    我點了點頭,說行;而這時柱子也在旁邊嚷嚷著,說他也要去。


    大劉倒是很爽快的答應了,並說人去的越多越好,好有照應。


    再後來,在酒桌上,照著這個話題就談開了……


    原來大劉一般是從膠州青莆那裏拉牛,販到這裏;但後來又聽說膠州青莆的牛是從內蒙拉來的;而大劉的老輩人以前曾和內蒙古的人有聯係,所以就想重新搭上這條線,直接從內蒙拉牛。


    其實那時在滾滾經濟大潮之下,人們都鑽研著賺錢的路,大劉這麽想,也是時代的必然。


    而之所以找上我,也是必然,牛行戶需要實踐與眼力,需要鍛練,而改革開放之前,牛行戶又用不上,這就有了斷層,所以我們那片的牛行戶都是六七老十的,年輕的隻我一個!


    而去內蒙路途遙遠,怕他們在路上散了架,所以去內蒙非我莫屬!


    回到家之後,我就把大劉讓我和他一起去蒙古的事給我爹說了下,當然也把我幹爹的話說了。


    我爹聽後,照例‘吧嗒’了一下煙袋,吐了口煙,說道:“去吧!你幹爹說的對,說不定就是條路!”


    我明天我爹和我幹爹的意思,他們身上都有一股濃重的小農思維,那就是特別重視‘闖’與‘路’。


    其實這種想法和以前下層傳統想法是一脈相承的,以前‘闖關東’、‘走西口’、‘下南洋’都是這種想法的實踐。


    隻不過以前是要闖的是一條活路;而現在要闖的卻是一條‘錢’路!


    或許這裏麵還寄托著我父親對我最農民式的希冀!最農民式的上外麵走走!


    見父親答應了,我就跑去小店給大劉打了電話。那時bb機隻能提個醒,交談還得用電話,電話也是奢侈品,一分鍾四毛錢。


    第二天一早,車喇叭聲就把我驚醒了,我爬起來一看,一輛半新不舊的五菱宏光停在了我家的門口。隨後就見大劉在副駕上向我招手,而這時柱子也迎著車頭跑了過來。


    我對鍋屋的父親母親說了聲,然後便上了車。誰知我往駕駛位上一看,我心裏頓時一膈應——司機竟是候三!


    但我隨即明白了,他倆畢竟是生意人,這樣做確實是好處多多,既能平攤車費,又能互相照應,以後真跑出路了,也能合作共贏!


    我上車後本來想和他打招呼的,畢竟有著狗連蛋的親戚,誰知候三競對著後視鏡‘哼’了一聲。


    我明白他還在為癟子牛的事生我的氣,我也不願熱臉貼冷屁股,便沒有說話。


    柱子倒是和他呱噠起來了,說著這車多少錢,有勁嗎、幾年的車、你真有錢之類的閑話——畢竟那時車少,稀罕!


    候三聽了柱子的話,倒是有問必答,並得意的‘嘿嘿’幾聲,而大劉也在副駕上羨慕的趁了幾句。


    從他們的閑談中,我得知車是候三的,買車的錢是候三在台灣的叔叔給的。我沒想到候三尖嘴猴腮的,竟有一個有錢的境外叔叔!


    這樣,沿著206國道,一路走,一路談。大約過了二個小時,候三突然減緩了速度,接著一手掌著方向盤;一手拉開了夾克的拉鏈,從裏麵掏出一個鞭子似東西,然後放在了車前台——我估計他是因為不舒服才掏出來的!


    而令我驚詫的是大劉在懷裏摸摸索索的,也拿出了一個鞭子,模樣和候三的差不多!


    我看了眼那鞭子,通體不過一尺來長,像琥珀似的黃裏透紅;鞭杆有半尺長,兩端箍著半寸來長的黃銅片,黃澄澄的發著光,倒是顯得異常精美!我禁不住問了句:“這是什麽?給我看看!”


    “這是信鞭!別弄壞了!”


    大劉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遞給了我,聽他的話音,對這鞭子,他很寶貝。


    “信鞭是幹什麽用的?”


    我接過鞭子,一邊問著,一邊摸了一下,發現這鞭子軟中有硬,好像是牛筋做的!


    我話音剛落,候三就‘嗤’了一下,得意的吹擂道:“信鞭這東西用處可大了,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聽候三話裏高人一等的語氣,我暗暗來氣,便故意不接他的話茬。


    而柱子也好像看出了點什麽,也不再出聲,場麵立刻尷尬的靜了下來。


    可大劉這人比較圓滑,他哈哈一笑,圓場說道:“候三說的倒也沒錯,這信鞭倒真是一般人不能用的!”


    我聽了一怔!我平時和大劉關係挺好,沒想到這次他竟順著候三說話!我不由得瞧了瞧他。


    而下一刻,大劉就咳嗦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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