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牛就是祭祀先人用的牛!”


    閑著無事,姓王的牛販子抿了口奶茶,翹起二郎腿講了起來。柱子、大劉、候三以及旁桌的人也都支著耳朵聽著。


    原來自古大草原的人逐水草而棲,居無定所,死後也就往土裏一埋了事。但大草原蒼茫無際,祭拜先人就成了問題。


    草原人崇尚萬物有靈,在此基礎上產生了薩滿教,古代薩滿教也被世俗政權重視,成古思汗就封薩滿教的首領為左都侯,專門占卜斷訴。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薩滿教的恩都(神職人員)就教給人們一個法子,在埋葬死者之後,挑選有靈性的小牛,然後在理葬先人後,將母牛殺死,然後將小牛圈養起來,等到需要祭祀時,將小牛放出來,小牛自會尋找母牛,也就找到了墓地。


    而‘恩都’為了增加小牛的靈性,還會采取特殊的儀式給小牛‘加靈’。


    據傳成吉思汗的墓地殺死的是一頭白駱駝,而小駱駝則被當時的左骨侯加靈加大了,反而跑了,所以現如今也沒人知道成吉思汗的墓地!


    而左骨候卻是自己伺養著一頭白公牛,經常為它加靈,那白牛就成了靈牛,而它的後代也遺傳了靈性,成了薩滿教的寶牛,以前每當薩滿教祭拜左骨候時,白牛的後代就會帶路。


    不過解放後,由於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薩滿教就不見了,而那也跑進了山裏。


    據傳那白牛的後代至今還在興安嶺裏活著,草原上的白牛都是它的後代,這裏有很多人見過他,也有人說左骨侯墓地是一個大寶藏,要是有人能讓那白牛之後引路,一定能發大財!


    發財不發財的我沒有在意,但我聽了感覺這法子有些殘忍,同時對那興安嶺裏的白牛也感到好奇。


    正說著,飯店門口突然傳來一串‘叮叮當當’的鈴聲。


    我扭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藍色蒙古長袍,戴著蒙古圓帽的中年蒙古漢子走了進來。


    蒙口漢子圓臉粗眉,絡腮胡子,長得高大粗壯,但奇怪的是他的束腰不是蒙古人常用的黑寬皮帶,而是用草編成的草繩,草繩上有規律的掛著一個個黃銅鈴鐺,那‘叮叮當當’的聲音正是他腰間的鈴鐺裏發出的。


    不過,在我看來一個粗豪的漢子竟像小姑娘似的帶著鈴鐺,顯的頗為不倫不類!


    而這時姓王的牛販子己站了起來,喊道:“烏爾曼,來,過來喝兩杯,我們正談論你的牛呢!”


    原來他就是飯店老板!


    而烏爾曼聽了招呼,哈哈笑道:“王來福,你不過是想讓我加菜罷了!”


    說著他手平放在胸前,微微的兩邊彎著腰,腳下卻大踏步的像我們這邊走來,原來兩人己經很熟了!


    隨後大劉他們就和烏爾曼互相寒暄了一番,當然也介紹了我,當聽說我是牛行戶時,烏爾曼僥有興趣地瞧了我一眼,笑道:“沒想到遇到這麽小的同行!”


    原來他也是個牛行戶!這句話讓我對他親切起來。


    隨後大劉又問起了這裏收牛與運牛的情況,如車價、草料、結帳、幫工之類的情況。


    我插不上嘴,也不感興趣,便支著耳朵聽鄰桌的山精水怪去了。


    大約三個小時後,己經十點多了,眾人才三三兩兩的退去,我們四個也向烏爾曼告辭。


    烏爾曼有蒙古人好客的特點,也起身相送,到了飯店外麵,烏爾曼還跟著,我們四個都或快或慢的轉過身來,大劉己開口請烏爾曼回去。


    我也正想跟著客套一句,可在這時我突然聽到‘哞’的一聲,一聲沉悶的牛叫聲從東邊傳來。


    這叫聲沉悶但卻恢宏,我被嚇了一跳,禁不住扭頭往東瞧去,但天太黑,卻什麽都沒瞧見。


    畢竟是自己爺們,我的異常被柱子瞧在了眼裏,他疑惑的問了句:“犢子叔,怎麽了?”


    “東邊有牛叫,你聽到了嗎?”


    我這麽一說,柱子怔了一下,說道:“哪有什麽牛叫,我沒聽見!”


    說完,柱子又把頭扭向大劉和候三,問道:“你們聽到牛叫了嗎?”


    聽柱子這麽問,大劉和侯三都搖了搖頭。


    我當時心裏很奇怪,牛叫那麽響,難道隻有我一個人聽到嗎!不過我看到烏爾曼好奇的瞧了我一眼!


    但這種事太小,也無需爭論,搖完頭後大劉、柱子他們三個就進旅館了,我也緊跟了過去。


    顛簸了這麽久,碰到枕頭很香,幾乎是倒頭就睡著。


    第二天早上,我還正睡的香,便被大劉叫醒了。醒來後我便聽到連綿不絕的‘踏踏’聲,我趴在窗戶上一看,好家夥!牛山牛海!我們那的牛市和這裏的一比,簡直就是池塘比大海!


    草草洗刷一下,又在烏爾曼的飯店喝了碗羊肉湯,然後和烏爾曼一起去了小山包下的牛馬市。牛馬市場的外麵大小己排了上百輛車。


    不得不說白雲之下,綠草之上,成千上萬頭牛花色不一的聚在一起,確實蔚為壯觀,不過這些牛倒是井然有序,都栓在木欄或木橛上,木欄與木欄之間有寬闊的通道,供買家參觀。所以說行走在其間很是方便,隻是味兒大了些!


    到了牛市烏爾曼就自去了,我們四個獨自逛蕩起來,也看牛,也聽人講價。我發現這裏的牛價要比我們那低三層,要是按照大劉他們昨晚的算法,去了一層半的運費人工,大約有一層半的利潤,約五百元,也十分可觀。


    行走間,我還發現一些裝束奇特的人,有戴看長沿毯帽,裝著獸皮的;有披肩亂發,臉上刺青的;還有騎鹿跨刀的!


    這些人奇裝異服,我不免多看了兩眼。後來才知道,這裏是少數民族聚集地,不僅有蒙古族,還有鄂倫春、赫哲、滿族等民族。


    遊逛了近二個小時,大劉候三終於在小山包找到了他們的目標——架子牛!


    架子牛故名思義就是瘦牛!但這種牛在我們那異常熱銷,特別是有了養牛大戶之後,買回去,育肥三四個月,轉手就賺錢,而且利大資金周轉快。同樣,對牛販子也有這樣的好處!


    但販運架子牛風險較高,如年齡大、疾病等,如果架子牛有這兩樣毛病,買了賣不出去,牛販子就賠了!


    這也是大劉候三他們這趟上我來的主要原因。


    到了這裏大劉就和侯三分開,各看各的去了,我和柱子自然跟著大劉,不一會兒大劉就和一個蒙古牧民談上了,一問價居然隻有我們那的一半——二幹元!


    這價似乎也不用講了!大劉直接讓我去看牛,那蒙古老鄉倒實誠,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說這些牛大多數都是二三齡的,隻有兩頭老的。


    本來見蒙古老鄉這麽實誠,我不想看的,但想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就走馬觀花,掰下牛嘴,看看眼晴,試試鼻子的查了下。


    那蒙古老鄉見我這麽小竟是牛行戶,就跟在我身邊稱奇誇我。但他身上那股羊騷牛屎味兒熏的我難受。


    正忙活著,侯三突然在欄杆外喊道:“犢子兄弟,你過來下,幫我掌下眼!”


    對於侯三這個人,我是不怎麽喜歡的,但一來有我幹爹的告誡;二來還有點遠門親戚;因此我強捏鼻子,嗡聲嗡氣說道:“行!我這過去。”


    隨後我對大劉點了點頭,然後跟著候三走了。


    賣牛的是個鄂倫春族人,帶著有著長長的帽沿的帽子,卡在頭上,幾乎看不到眼晴,黑色的左衽袍子也很陳舊,上麵還有撕扯開的洞,不過他的袖口倒是挺油滑,也不知多少天沒洗了;腰間像傳統鄂倫春人一樣,佩著一枚腰刀。


    從外麵看,這人應當很窮!


    還有更奇怪的是這人隻牽著一頭白公牛,那公牛趴在地上,公牛的形象倒和他主人很般配——瘦骨嶙峋、皮毛暗淡!


    而這時侯三悄悄和我耳語道:“犢子!你看這牛能拉到家嗎?”


    這牛一看就是病牛!


    我知道候三的性子,一定是想撿便宜,但即然來了,就要幫他看看,於是我說道:“你讓他把牛拉起來!”


    那鄂倫春老鄉倒能聽懂我的話,一手拉著牛韁繩,一邊‘呃嗬、呃嗬’的吆喝著。


    隨著鄂倫春老鄉的吆喝聲,那白牛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我搭眼一看,心裏湧起雙重的驚訝!


    第一就是這牛太瘦了!己經可以看到一根根肋骨!可以說是皮包骨頭,看樣子己經病的很久了,我很是驚訝,這鄂倫春老鄉為什麽沒早早賣了它!


    而第二層驚訝則是,《牛師經》上曾經說過眼黃鼻白皮毛憔,多年病身病生寶!


    瞧這白牛滿口的白沬,焦黃的眼珠,憔悴的樣子,那麽按照《牛師經》的說法,那麽這牛身上一定有寶——牛黃!


    而在這時鄂倫春老鄉無耐的聲音傳了過來:“這牛是有病,但它是興安嶺白牛的後代,配的牛好,我一直啥不得賣!結果,唉……”


    候三並沒理會鄂倫春老鄉的歎息,而是又向我問道:“怎麽樣?”


    我明白侯三的意思,如果我說行,他會把牛價壓的很低,隻要這牛運到我們那,僅僅殺肉就能賺一筆!隻是這樣,那鄂倫春老鄉……


    而如果我說不行,這周圍牛販子轉來轉去的都沒人買!即使買了也不會給高價!


    除非我說出牛寶,但這直接得罪侯三!


    瞧著鄂倫春老鄉的窮樣,和以前我家何等相似,一時間我心裏矛盾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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