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瑾剛來到這裏便經曆了白家莊那驚心動魄的一晚,打那以後,他這一路上白天還好,但凡是到了夜裏,他都會早早的找一處香火旺盛的神殿,天黑以後,不管睡得著睡不著,都會蜷縮在殿中,不再出殿門半步。這些神殿中雖然供奉的神仙不同,而且這殿中究竟是哪路神仙言瑾也並不清楚,但自古以來神鬼相克,夜晚待在這神殿裏麵總歸是最安全的。也幸好這裏的人似乎很信奉這個,所以一路上這樣的神殿有很多,並不難找到。


    睡覺的地方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吃飯了。言瑾從小受的教育不允許他像蘇子沐那樣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言瑾來到這裏才深刻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博大精深,是以一大早他便饑腸轆轆的出了神像殿。


    言瑾昨晚棲身的那個神殿供奉的是一位白衣仙人,話說他這一路上他夜宿過不少神殿,以往那些神殿裏的神像的表情皆是或嚴肅,或凝重,甚至還有一些神像看上去非常猙獰,讓人看一眼便心驚膽戰,真是不知道當初修築神像之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但是眼前這位仙人卻是慈眉善目,甚至眼角還微微帶了幾分笑意,言瑾初見他時便覺得有種說不出親切感,夜裏便也安心了很多。


    想著這些,不知不覺間言瑾已經來到了大街上,這是一條很熱鬧的街市,街道左右兩側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小商鋪,吃喝穿戴,應有盡有。街道邊上還擺滿了形形色色的小攤,攤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大街上的人或匆匆趕路,或駐足攤前,或相談甚歡,神態各異,看穿著打扮和言行舉止,大抵都是本地人,但是其中也不乏像言瑾這樣的異鄉過路人。


    言瑾沿街一路走過去,耳邊叫賣聲,吆喝聲,嬉笑聲此起彼伏。


    前方不遠處一家茶館裏一位說書先生不知道說到什麽橋段,茶館裏聽書的人突然一陣哄堂大笑,連茶館門口的幾個側耳傾聽的小販也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當然,言瑾此刻並無暇去理會這些,當下填飽肚子才是正事,距離他上次吃飯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了。昨天夜裏,他的肚子就已經抗議的厲害,好不容易睡著才得以捱到天亮,現在腹部更是不時的傳來一陣陣不適,連心情也跟著一並煩燥起來。


    言瑾邁開步子朝著街邊一家包子鋪走過去,剛才,他就是被這包子的香味吸引過來的。言瑾已經雙眼冒光的盯著攤上籠屜裏的包子好一會兒了,口水都快要咽幹了,看著籠屜前正在跟旁邊豬肉攤攤主插科打諢的婦人,言瑾笑嘻嘻的道,“姐姐,您家包子是啥餡的啊?怎麽這麽香呀!”


    那婦人看上去得有五十多歲了,聽到聲音,她轉頭看向言瑾。許是被眼前這個帥氣的年輕人的那聲姐姐哄的高興,又或是聽到人誇她家包子香而開心,立馬喜笑顏開,小小的眼睛彎成了一道縫,扯著嗓門大聲道,“哎喲,小兄弟,算你有眼光,你可以在這十裏八鄉的打聽一下,我彭大包的包子可是出了名的皮薄陷大,味美價廉。”


    言瑾道,“哇,這樣看來,那姐姐可是包子西施呀。”


    婦人疑惑道,“,小兄弟,這西施是誰?”


    言瑾忙不迭的解釋道,“姐姐,西施可是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大美人,就是說您的美貌連水中的魚兒,空中的大雁,天上的月亮,花園的花朵都自愧不如呢。”想到反正這裏也沒人知道這些,為了吃頓飽飯,言瑾隻管閉眼吹就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豬肉攤的攤主聽了言瑾的話後,爽朗的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打趣道,“彭大包,你活了五十多年,老了倒成了大美人了,你若是大美人,這天底下還有醜媳婦嗎[]?”


    言瑾急忙解釋道,“大叔,這你就不懂了,姐姐這個歲數是一種成熟美,哪裏是那些小姑娘們能有的,而且姐姐看起來一點也不老。”


    “去去去,一邊去,你懂什麽,還是這位小兄弟有眼光”,婦人一手揮開大笑的豬肉攤攤主,一邊伸手招呼言瑾道,“來來來,小兄弟,快過來嚐嚐大娘的手藝,今天大娘免費請你吃包子。”


    言瑾見目的達到,忙顛顛的走過去,伸手接過婦人遞過來的裝著包子的袋子,笑容也越發的燦爛了,嘴裏更甜了幾分,道,“謝謝姐姐,姐姐您人真好。”


    婦人笑道,“哈哈哈,好了,快去吃吧,不夠大娘這裏還有,管飽。”


    言瑾道,“姐姐,足夠了,足夠了。”言瑾看著手中袋子裏的包子,省著吃這些夠他吃兩天的了。


    言瑾又接連道了好幾聲謝謝,這才從紙袋中拿出一個包子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味道果然不錯。一個包子沒幾口就沒了,肚子裏有了底,言瑾感覺舒服了不少。


    言瑾與婦人和豬肉攤攤主道別後,這才又拿出一個包子,一邊吃著一邊慢慢的沿街走遠了。


    看著言瑾離開的背影,豬肉攤的攤主說道,“我說大包,剛剛那個小乞丐到底是什麽人呀?他怎麽會有那麽多錢?他剛才給你的錢都夠你賣一年的包子了吧?”


    “哎呀,不要管那麽多了,我看那個小兄弟也不是個普通人,咱收了錢就不要管那麽多了,而且他交代的事情我也辦好了。”婦人一邊收拾著一旁空著的籠屜,一邊回答道。


    言瑾吃飽喝足,天色還早,他便慢悠悠的在街上晃蕩著,東瞅瞅西瞧瞧,他來這邊一個多月了,一直在趕路,還從來沒有閑下來好好的逛逛呢。就在言瑾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的時候,他卻不知道,從他剛剛踏進這條街開始,身後不遠處的一處角落裏就一直有雙眼睛在注視著他,他方才的一舉一動全然落在了那雙滿是靈性的眼睛中。


    言瑾現在身無分文也不能買東西,不一會兒便覺得無聊,於是掉轉頭往昨晚自己棲身的那座神殿走去。


    還沒走到,隔著老遠,言瑾便聽到前麵傳來一陣打罵聲,他急忙跑過去,看到神殿門前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在打架,確切點說是自始至終隻有一個少年在挨打,其他的要麽在拳打腳踢,要麽在袖手旁觀看熱鬧,除了地上那個挨打的少年,餘下的人臉上都掛著一副玩世不恭的壞笑。


    “你們在幹什麽?”言瑾急忙上前,生氣的大喊道,“快住手。”


    那幾個打人的少年似乎沒想到會有人敢出聲阻止,當下都停下了手上和腳下的動作,愣愣的朝言瑾的方向看過來。


    幾個少年看到言瑾隻有一個人,手裏也沒有兵器,儼然是一副窮酸的文弱書生的樣子,為首的一個少年輕蔑的笑道,“哪來的窮鬼,不要多管閑事,快滾!”


    聽到這話,方才趴在地上的挨打的少年眼神一瞬間突然冷戾起來,嘴角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他使勁的攥緊手中的拳頭,剛要起身,耳邊聽到言瑾笑嘻嘻的聲音,“你們一群小孩子,能有多大的……”


    “打他。”


    言瑾話沒說完,那幾個少年便揮著拳頭朝他這邊跑過來,言瑾躲閃不及,情急之下一把摸出懷裏的折扇便飛了出去,折扇在幾個少年眼前閃了一圈,將他們一一打倒在地後,又飛回到了言瑾手裏。


    言瑾看著手中的折扇,咋舌道,“哎呀呀,你說說,你們小小年紀的,脾氣怎麽這麽暴躁呢”,看到剛剛為首的那個少年正要掙紮著站起來,言瑾忙道,“哎哎哎,我勸你們不要再繼續糾纏下去了啊,你們剛剛也都看到了我的厲害了,呐,我這扇子可是不長眼的喔。”言瑾說完還故意在他麵前晃了晃手中的折扇。


    幾個少年剛剛吃了虧,心中本忿忿不平,但又忌憚言瑾手中的折扇,都不敢再輕舉妄動,為首的少年狠狠的說道,“你給我等著,別讓我再看到你。”說完爬起身領著一眾少年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對著剛剛挨打的少年威脅道,“小乞丐,本公子的衣服是你能碰的嗎?下次看我不打斷你的手。”這時,言瑾才注意到那少年的白色衣衫上果然有幾個黑乎乎髒兮兮的手掌印。


    那幾個少年一走,言瑾急忙走過去把躺在地上的那個少年扶起來,問到,“小朋友,你沒事吧?”


    那個少年自剛才眼睛便一直緊緊盯著言瑾,此時聽到言瑾的話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眼神中滿是欣喜雀躍,彎起紅腫的嘴角笑道,“太……,太好了,公子,您終於回來了。”


    言瑾看向那少年,用手指了指自己,問道,“你?在等我?我們認識嗎?”


    少年微微怔愣了一下,很快又笑著說道,“我本不認識公子,隻不過昨天夜裏在這神殿過夜時恰好看到公子也在。”


    “你昨晚也在這裏?”言瑾昨天夜裏睡前明明在這神像殿裏四處察看了一圈,除了他,當時並沒有其他人。


    那少年似是看出言瑾的疑問,解釋道,“我是昨天半夜時才來的,來時公子您已經睡下了。”


    言瑾點頭道,“哦,原來如此。”看來自己昨晚睡的太沉了,並未注意到少年的到來。


    少年的眼睛始終是一眨不眨的盯著言瑾,這時言瑾才注意到少年臉上和露在外麵的胳膊、腿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他不由得皺緊眉頭,說道,“走,我們進裏麵再說。”說完便要去扶那少年起身。


    這時,隻見那少年“噌”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仍是含著笑說道,“公子,我沒事的,這些隻是些皮外傷而已,無妨的。”


    言瑾看眼前活蹦亂跳的少年的確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於是走過去拉著少年的手一邊向神像殿裏走,一邊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啊?”


    身後的少年口中緩緩吐出一個字,“念。”


    言瑾道,“念?就一個字嗎?那你姓什麽呢?”


    “姓是什麽?”


    言瑾在神殿裏找了個角落坐下,看到身後少年疑惑的表情,於是向他招招手,然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過來坐下。


    此時言瑾右手扶著下巴,食指和中指輪流戳著臉頰上的酒窩,考慮了一會兒,最後換了個方式問道,“你爹叫什麽名字,你娘呢?”


    “我沒有爹娘,我也沒有家。”少年似是猶豫了片刻,然後才走到言瑾身邊坐了下來。


    言瑾心知自己失言,忙道歉道,“對不起。”


    少年看著言瑾,道,“公子不必道歉,我沒關係的。”


    言瑾見少年似乎真的沒有很在意的樣子,臉上也沒有半點兒悲傷的表情,於是也稍稍放下心來,但也不敢胡亂說話了,隻是耐心的向少年解釋道,“姓就是名字前麵的那個字,比如我叫…額…蘇子沐,蘇就是我的姓氏。”言瑾想了想自己還是叫蘇子沐這個名字比較好,言瑾總歸是不屬於這裏,況且以後萬一遇到蘇子沐的熟人,也可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雖然他知道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公子,您說您叫蘇……蘇子沐?”聽完言瑾的話,少年遲疑地開口問道。


    言瑾點了點頭道,“對呀,姓蘇字贇名子沐。”


    少年看著言瑾的眼睛,臉上又露出那種很燦爛的笑容,聲音中也滿是愉悅,道,“公子姓什麽我就姓什麽,因為我本來就是因公子而生的呀!”


    言瑾被嘴裏來不及咽下的口水狠狠嗆了一下,一邊咳,一邊說道,“咳咳咳,看你年紀輕輕,撩人,咳咳,倒是高咳咳手呀,我,咳咳,你若是個姑娘,咳,我一定立馬跟你去民政局領證結婚,咳咳咳咳。”


    少年似是急了,也不知道聽沒聽懂言瑾的話,一邊幫言瑾拍著背,一邊說道,“公子,我說的是真的呀,我不會騙您的。”


    好不容易順穩了氣,言瑾笑著看向少年,說道,“哎呀,你急什麽呀,我又沒說不相信你,你方才說我姓什麽你便姓什麽,那你以後就姓言怎麽樣,叫言念,挺好聽的名字。阿念,從今以後你跟著我可願意?”言瑾不知怎的很是喜歡眼前的這個少年,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反正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有個人在身邊作伴也不錯。


    言念忙不迭的點著頭,道“公子,我願意。不過我為什麽叫言念呀?公子你不是姓蘇嗎?”


    “我當然姓蘇,可我娘姓言啊,所以你就姓言吧,哎呀,不要管那麽多了。”言瑾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著,接著又一改臉色問道,“難道你不想要跟著我嗎?”


    “我當然願意,我一直在等著你呀,我……”言念語無倫次的回答道。


    言瑾見他不再追問姓氏的問題,於是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道,“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可先說好了啊,我很窮,窮的吃飯都成問題,跟著我,你可要做好挨餓的準備。呐,這是剛剛一個大娘給的幾個包子,你先墊墊肚子吧。”說著言瑾從懷裏掏出一個紙袋,遞給言念。


    言念沒有接言瑾手中的紙袋,隻見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遞到言瑾麵前,笑著說道,“公子,你不用擔心,我們有錢的。”


    言瑾疑惑的從言念手裏接過錢袋,在手裏掂了掂,很沉,打開後向裏麵看了一眼後,嚴肅的盯著言念道,“阿念,這銀子是哪裏來的?”剛才言瑾隻瞥了一眼,看到錢袋裏麵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言念似乎不知該怎麽回答,囁嚅道,“我,我……這是我…”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言瑾一眼,然後垂頭喪氣的說道,“這些銀子是我用從墓地裏偷來的陪葬品換的,對不起,公子,我錯了,我以後不會這樣做了。”


    言瑾倒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重複著言念的話,道,“墓地,陪葬品,銀子。”


    忽然言瑾一把抓住言念的手,道,“阿念,你偷那些陪葬品的時候,碰沒碰到過鬼?”


    言念不知道言瑾為什麽突然問這個,結巴的說道,“鬼……鬼,鬼?”


    言瑾道,“對呀,就是鬼,人死了以後變成的鬼。”


    言念老實的答道,“見過的。”


    “那你不害怕嗎?你都是怎麽逃走的?”


    言念道,“公子,阿念不怕鬼的,鬼打不過阿念的。”


    言瑾驚喜道,“阿念,你的意思是你能抓鬼?”


    言念搔了搔頭,回答道,“額,可以這麽說吧。”


    言瑾雖然也很是難以置信,但眼前的少年不像是會撒謊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麽,言瑾就是覺得他可以相信他。


    言念看著言瑾怯怯的問道,“公子,那您不生阿念的氣了嗎?”


    言瑾用手輕輕點了一下言念的額頭,打趣道,“你這個小腦袋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呀?我為什麽要生氣啊?我的阿念這麽厲害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們都是為了活著不得已去做那些事情,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好了,有我在,以後你不會讓你再去做那樣危險的事情了。”


    言念看著言瑾,在心中輕輕說道,“太子,謝謝你回來了,以後隻要有阿念在,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阿念,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公子呀,叫哥哥多好聽。”


    “不行的,不行的公子,公子就是公子,怎麽能叫哥哥呢!”


    “你這個小孩兒怎麽這麽固執呢?”


    “公子,這不是固執,這是……”


    “好啦,隨便你了,公子就公子吧,快睡覺吧,明天我們要早起趕路,若被那幾個少年找到我們可就慘了。”


    “公子,阿念不怕他們的,阿念……”


    “……”


    夜裏,神殿內一片安靜祥和,殿前的白衣仙人仍是眉眼彎彎帶笑,似乎在看著大殿角落裏一大一小兩個年輕人。神殿外偶爾飄過幾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也都是一閃而過,似乎很是忌憚,不敢多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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