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觀眾七嘴八舌地談論起舞台上那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老人稍微注意聽了幾句,臉上默默流露出笑容,看來老頭子說的是對,果然藍藍有天賦。


    於是抬頭再去瞧自家的孫女,奈何還是聽不懂啊。


    更不知道唱的是什麽。


    但足夠了,周圍那麽多人覺得她好,那份喜悅的感覺已經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


    可惜老頭子看不見,反而讓她這個什麽都不懂的人瞧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天總是這樣的喜歡捉弄人。


    而唱也沒有太久。


    《龐統獻計》一段不到二十分鍾,唱完鼓曲社劇場便給出熱熱鬧鬧的掌聲,周顧藍則放下鼓毽子和板兒,深深地向下麵人鞠躬。


    今天演出效果十分好。


    所以下台之後不知道高興成什麽樣子,猛地過來抓住師父的胳膊,“師父,怎麽樣?今天這一段還可以吧?”


    被藍藍晃悠著胳膊,齊雲成不想多說,“還差得遠呢,記住不驕不躁,別得了便宜就賣乖。但的確有可圈可點的地方。


    下次有空可以給你多加一場,但隻會在這段時間以及小長假的時候加,我相信你到了高三也會沒那個時間再演出。”


    “嘿嘿,師父最好了。”


    教導女生和教導男生完全兩個概念,齊雲成得區別著來,要是男生,哪裏會有這麽多話。


    該怎麽練就怎麽練。


    女生大不一樣。


    沒辦法,兩個物種。


    畢竟是徒弟也是當閨女的,當閨女的可不得有一些寵著。


    而當師父的寵,當徒弟的也喜歡黏著師父,哪怕下台換掉衣服後也是如此,幾乎走到哪跟到哪,跟老先生說話也是如此。


    這一幕讓郭得剛和於遷望著羨慕。


    家裏兩個丫頭了這是。


    怎麽就那麽好。


    一個大的一個小的,以後恐怕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別跟著我了,現在沒什麽事情了。”


    齊雲成無可奈何地望著這丫頭,最近是怎麽了,怎麽越長大還越黏自己了。


    “可是師父,後台不跟著你還能幹什麽啊,我又不可能幹坐著,我去給你沏茶啊?”


    “行,去吧。”


    稍微支開一段時間,齊雲成去坐在師父大爺身邊了。


    郭得剛正刷著微薄,孩子來了,好笑一聲,“有一個閨女伺候你,挺好的吧?”


    “哪好啊?也就曦曦還小,要是她再長大一點,然後和藍藍兩個在我眼前晃,那日子不知道得過成什麽樣,關鍵還有一個小的沒出生呢。”


    想想,齊雲成都開始犯愁了,到底養孩子不是那麽好養的,多一個就多一份精力。


    而不一會兒,藍藍沏茶過來。


    過來一看兩位爺爺。


    立刻又忙活起來。


    對於這麽一個丫頭,郭得剛、於遷兩個人早已經熟悉,挺喜歡的,德芸難得有一個女性演員。


    所以都多願意說些東西。


    不管是鼓曲還是其他演出方麵。


    說完了,便默默等之後的演出。


    時間也快,一場演出充其量隻有幾個小時,這幾個小時幾乎都是德芸演員來演。


    別看他們不是正經唱鼓曲的,但一個個卻有滋有味,因為學唱也是一門功課。


    等快演到最後一個節目。


    周顧藍連忙拿起師父的大褂來,慢慢地幫忙穿上。


    穿上,齊雲成朝著師父那邊一顯擺,“師父,瞧著怎麽樣?我也有徒弟給我穿了。”


    論顯擺,郭得剛一點不次,拍了拍自己大褂,“這也是我徒弟給我穿的。”


    “那可不,我給您穿的唄。”


    這時候於遷坐不住了,起身連忙把穿好的大褂脫下來一個扣子,並往外走,“我回燕京找我徒弟穿好了再過來。”


    哈哈哈哈!


    “您歇著吧。”


    後台一陣的笑聲,大爺接東西永遠準得不像話,同時齊雲成連忙幫大爺把脫的那一個扣子再給弄上。


    一時間,爺仨模樣精神抖擻,然後過去側幕。


    與此同時楊鶴同繼續報幕。


    “接下來是今天晚上最期待的一個節目之一,拆唱單弦《戲叔別兄》!表演者齊雲成、郭得剛、於遷!伴奏:羅學發!


    讓我們掌聲有請!”


    一片掌聲瞬間在報幕聲後大起。


    演員們自然而然第一時間上台。


    有點不同的是老兩位都拿著台詞上來。


    非常少見,但不阻礙觀眾們喊。


    在他們喊的時候,齊雲成先打斷了,“謝謝各位啊,不過等會兒吧,我先問問。”


    “什麽事?”郭得剛一邊弄著話筒高低,一邊開口。


    “我打小跟著您學相聲,就沒瞧見過還有拿台詞上台的。解釋一下吧。”


    “解釋什麽?你能拿我怎麽樣?”


    “得,您老兩位不要臉,我也不要臉了。”被師父噎一下,齊雲成身子一低,從袖口同樣拿出一張台詞來。


    一拿出來都樂了,於遷吐槽,“你倒是先藏起來。”


    “是啊,等您兩位丟完臉了,我再丟,這樣丟的不大。”


    放好紙,再用東西壓著,齊雲成冷不丁低頭一看自己台詞,有點難受,“哎喲!”


    郭得剛:“怎麽了?”


    齊雲成:“我好像不認識字。”


    郭得剛:“說的我跟你大爺好像認識字一樣。”


    於遷:“好嘛,一台上仨棒槌,那還準備這個幹嘛啊!”


    哈哈哈哈哈!


    小包袱完全不是準備好的,但三個人說起來就是流暢,因為經驗在這,開口便能知道要說什麽,要來什麽。


    而準備紙張台詞並不怪他們,本來就比較長,並且沒有固定的,一個演員有一個演員的唱詞。


    如果要一起唱,非得固定才行,不然接不上。


    收拾利落。


    齊雲成拿起桌子上的一麵小小的鼓,開口,“在唱前,我先給大夥兒介紹一下,怕和有我一樣的年輕的觀眾不了解。


    這叫八角鼓,一共八個角。這東西是清朝乾隆年間發明的,八個角代表著八旗。


    單麵蒙著蟒皮!


    下麵還有兩個絲穗子,這叫鼓生雙穗,表示吉祥如意的意思。


    那麽最開始呢,我們三人需要用它來個岔曲。”


    於遷點點頭,搭一句,“開開嗓子。”


    “對!給大夥兒順順耳音,唱岔曲最要緊的就是整齊。”


    郭得剛:“當然了。”


    “一唱起來詞也不對,調也不對,仨人一點都不一樣,讓觀眾笑話。到天津曲藝的窩子了,我師父和大爺不要臉,我不能不要臉。”


    “你要那玩意幹嘛用,說唱什麽。”


    “唱一個傳統的《風雨歸舟》!不耽誤時間了,咱們這就開始吧。”


    話音落下,舞台絲弦響起,齊雲成也打起八角鼓來,伴隨著打動,鼓上麵鑲嵌的銅鈸一起發出好聽的聲音。


    好聽歸好聽,三個人全不在頻道上,自己唱自己的,不知道多亂。


    當然是為了抖包袱,不可能真合不上。


    等重新合上唱完風雨歸舟,便是今天的正題《戲叔別兄》!


    說是唱,倒不如說用唱在講故事,主人公潘金蓮、武大郎、武二郎,三個人時不時換著人物來表演。


    很快,到了大爺的唱段。


    “二郎叫門,裏麵應聲~”


    “誰呀?”站在中間的郭得剛回一句,再給出腔調,“瞧見了武二郎這個潘氏就一愣~暗暗地誇獎:幼!好tm美英雄~”


    於遷一愣,“怎麽還罵人啊!”


    一說一樂。


    演唱的氣氛實屬歡樂,唱單弦還帶捧跟的。


    郭得剛:“弟兄二人,邁步上了樓庭~


    大郎說家裏的,我給你見見,這是我的胞弟那二武鬆~”


    話語口,齊雲成連忙接,念念有詞,“武二郎一聽這才知道來的是嫂嫂,急忙撩衣跪倒就將頭碰~”


    郭得剛:“潘氏說哎幼!可折壽死嫂子了,我的罪可真不輕~”


    齊雲成:“年太平啊~~”


    於遷抬手一指,“潘氏女,把話明~


    叫大郎打酒買菜給二弟接接風,武大郎到了街市以上把所有的東西買齊,又把隔壁的那位王媽媽去請~


    幫著潘氏把菜飯做熟就端上了樓庭啊~”


    齊雲成:“弟兄二人,同飲劉伶~


    潘金蓮在一旁她是帶笑把話明~


    說兄弟,你瞧你哥哥,把咱們家收拾得是多麽幹淨~


    依的我說呀!別在衙門住了,搬到家裏來吧,教街坊四鄰們瞧著哥嫂對你也有一點那手足情~


    郭得剛:“吃喝已畢,二郎站身行,


    不多時來在了那縣衙中。


    見到縣太爺把歸家的事情來回稟,


    縣太爺點了點頭說讚成~”


    齊雲成:年太平啊~~


    於遷:“從此二郎,住宿在家中,


    每天到縣內聽差他又去點名。


    在哥哥家一住就是倆月的光景,


    不知不覺到了數九隆冬~”


    一段段下來,齊雲成心情愉快,可愛唱了,趕緊向著下麵觀眾提醒一下,“接下來咱們換一個曲牌叫南城調!


    這一天武二郎從衙門裏回來,這天氣可太冷,萬裏彤雲厚啊!又密又濃~


    不多時這片片的鵝毛,彌漫了路徑,紛紛的鱗甲飛呀!疑是那鬥玉龍~”


    舞台上郭得剛、於遷兩個人都望著孩子,眼裏全是關注,孩子是真想把鼓曲社辦好。


    每個節骨眼都做了推敲。


    於是等到玉龍兩個字落下後,於遷不甘示弱的提了提氣,“街市上人煙稀少,實在是肅靜,武二郎淌風冒雪他奔走到了家中~


    武二郎上他前來叩門,把潘氏給驚動,潘金蓮她開開了門哪!走進了這二武鬆~”


    齊雲成:“武二郎上樓來脫靴撣雪,火爐旁坐定,潘金蓮把前後的門關了一個緊繃繃~


    急忙忙她上樓說兄弟呀,天氣可太冷,今兒個你回來得晚一定是去了歌廳~”


    觀眾:“籲~~”


    一陣起哄中,郭得剛連忙吐槽,“看來孩子是真不認字,歌廳都出來了。”


    說完,郭得剛一指於遷又唱,“武二郎回答,我沒有這種毛病,嫂嫂若不信你問我哥哥便知情~”


    “潘氏說什麽你哥哥?”到了於遷的地方,聲音莫名細上幾分,而且單手叉腰,右手比劃蘭花指,學潘金蓮學得惟妙惟肖,直接把郭得剛和齊雲成弄破防了。


    觀眾更不用說,大爺看著太sao了這是。


    別說其他人,於遷自己都覺得如此,忍不住樂,但沒辦法,人物就這樣。


    幹笑幾聲後,繼續唱。


    “他缺乏正確的人生觀,空長一個廢物的人影,吃完飯就睡大覺什麽事他全都不通~


    酒飯齊備了多時,也不必把他來等,咱叔嫂同桌共飲哪!咱們談一談那肺腑的情~~”


    妖媚勁頭再一次在大爺身上展現,一個個笑得不行,沒有人比他還適合來這個,怎麽演人設都不崩潰。


    所以郭得剛看著都補充一聲,“你們可算是來著了,等會兒得加錢啊,專門讓於老師給你們表演這個。


    他輕易不這樣,除了加錢的時候。”


    於遷無奈擺擺手,繼續往後麵唱,但後麵還多的是這種東西,表演的是潘金蓮,潘金蓮什麽人都了解。


    最後足足表演了三十分鍾,整個節目才算是結束,換來滿堂的掌聲。


    “喔!


    ”


    “好!


    ”


    “再來一個!


    ”


    劇場當中呐喊和挽留聲此起彼伏,但郭得剛站在桌子後卻為難,指了指桌麵,“沒有詞了,我們幾個就準備了一份,來不多的。


    另外現在是後台老先生準備的時間,他們馬上來唱一個。


    在唱之前我念叨兩句。


    鼓曲社開業到現在,看著這些位老藝術家們,看著這些中青年演員們天天排練忙活。


    長久下來我覺得這行還行,不至於亡。


    尤其咱們的樂隊老師,都是了不起的。


    哪怕雲成在這方麵也實屬下了功夫,經常來的會知道,所以讓我們用掌聲鼓勵鼓勵吧,開辦以來作為一個年輕人,其實不容易。


    甚至很少一個年輕人能做到他這種程度,相聲、鼓曲、評書都在忙。”


    呱唧呱唧呱唧!


    陡然熱烈的掌聲爆發,這讓齊雲成站在旁邊還挺不好意思的,自己沒做什麽,無非喜歡罷了。


    但自己的徒弟自己捧啊,郭得剛真挺欣慰的,要不然不會說出這話,屬於實實在在的誇了,很少有的情況。


    同時看了一眼側幕後,再開口。


    “先生們差不多準備好了,趕緊撤東西吧!接下來就請您各位欣賞京韻大鼓了,第一位上場的先生張雅麗,讓我們掌聲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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