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宮寶不敢相信,又去掰開另一副懸棺,裏麵依然空無一物。


    祖墓至此已到盡頭,何以懸棺猶在,獨不見先祖屍骸?


    他用心琢磨,覺得這不符合常理。就算有盜者侵入,何至於放著金山銀山、神兵法器不取,卻要盜走兩具屍骸。屍骸枯骨隻不過俗世塵埃而已,盜走又有何用?——想到這兒,思念陡轉:“難道屍骨在別處?嗯,這墓工程浩大,處處用巧,怕是沒有這麽簡單。莫非地宮隻是用來掩人耳目的,這墓八成還沒有走到盡頭?”


    推敲明白了,長長舒氣,精神也隨之一振。


    說道:“四處無路,這深澗底下必藏玄機。”


    於是飄飛下地,奪門而出。


    眼看小光到處噴火,把一眾陰靈燒得極盡湮滅,他忙喊話:“夠了,別傷它們。”而後招來小光,踏上鐵鏈往墓道口滑遊過去。可是還隻等他滑到一半,忽覺澗下騰來一物,隻因太黑,看不清楚是什麽,那物竄至墓道口,隨即又跳了下去。


    接近著聽到顏仙兒和帝女貞怒喊:


    “魔頭!怎麽哪裏都能遇見你!”


    “你別跑,快把人還給我!”


    謝宮寶心頭大震,腳下一疾,滑入墓道。


    然顏、帝二女皆在,唯獨不見了方思弱。


    謝宮寶急問:“剛剛是人是鬼?丫頭呢?”


    顏仙兒道:“是高敢這個大魔頭,他搶了妖……妖……,搶了人就跑了,我們兩個都沒反應過來。你別擔心,她們怎麽說也是一夥的,料來也不會傷害她的吧。”


    謝宮寶沒等她說完,直接跳了下去。


    這深澗黑不隆冬的,也不知有多深。


    他使不出霓裳羽衣,墜落之際隻得把劍插壁,以劍之鋒利削壁而下,籍此放緩墜落之勢。饒是如此,墜勢仍疾,劍鋒過處,岩壁削裂,從上至下濺出一條火花,煞是好看。——腳跟落地,卻是地底冰湖,淒冷無比,水麵結著厚厚一層冰。


    ……


    ……


    這冰湖底下飄著無數屍骨,骨頭閃著微微熒光。


    遠處有凸石山影,寒霧騰騰,看不清高敢所在。


    於是謝宮寶喊:“高敢,你想當縮頭烏龜麽!”


    喊聲傳出,有鬼聲呼呼,卻不聞人聲響應。


    這時,顏仙兒和帝女貞也爬下崖來。顏仙兒提醒:“你別嚷嚷,這魔頭好像很熟悉這裏的地形,他現在在暗處,你這麽嚷嚷不等於告訴他方位了,他要偷襲,我們三個都難招架。”


    謝宮寶罷手止聲:“我有分寸。”


    說著,撥開寒霧,一邊尋找一邊嚷嚷:


    “高敢,你身中劇毒,自投墳墓,怕是快死了吧?難道臨死你還要拉人墊背?歸墟當晚,丫頭的身世已經暴露,不用我說,相信你也知道她是誰了。當年你陰謀篡權殺了她爹,難道就沒有半點愧疚?假如你還有一絲良知,就別傷害丫頭。”


    這話出口,可謂字字是針,直紮人心。


    當年屠霸天之死留給世人不知多少臆想。


    謝宮寶直指高敢殺主,就是要激怒於他。


    果然他話聲方落,不知名處便響起高敢鼻哼:“世人多愚,沒有答案的事情總要以訛傳訛,無限臆想。謝掌觀以弱冠之年榮登仙位,可謂千古一人,我以為你與此類人不同,沒想到也如此愚昧。”


    聽他答話了,謝宮寶按下心喜,急忙尋聲辨位。


    疾目之間,瞧一矮峰之上有黑影,遂奔至峰下。


    抬頭細看,那矮峰上麵盤坐一人,正是高敢。


    謝宮寶恐方思弱遭害,不敢妄動,接著話茬說道:


    “你說我鬱悶,好啊,那我就替丫頭問明真相。”


    高敢沉吟半晌,哀道:“舊事重提徒增傷感,況且就算說出真相,又有幾人相信,不說也罷,不說也罷。謝掌觀,不管你信不信,老夫從始至終都沒想過加害小姐,適才不明究竟,擄了她來實有相護之意,既然知道是你,那我就放心了。你上來,我把她還你。”


    謝宮寶怔了一下,高敢此舉著實令他倍感意外。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倒也符合情理。


    他暗舒口氣,悄囑顏仙兒和帝女貞莫動。


    而後,抓牢凸石,緩緩攀爬了上去。


    爬上矮峰,隻見一根石筍搖搖欲墜倒立於峰頂之上,這石筍不大,但無比細長,且還滴著濃濃汁液。高敢這頭並不在意謝宮寶靠近,更無心照看躺在地上的方思弱,而是一門心思的拿舌頭去添食石筍滴下的汁液。


    謝宮寶看著隻覺怪異,完全不解。


    他怕高敢耍花樣,趁其添食汁液之際,一個疾步將方思弱抱起,而後快速轉身奔下峰去。然而高敢依舊端坐峰頂,別說出手,就是扭頭看也沒看一下。謝宮寶把方思弱交給顏、帝二女,令她們在峰下等著。


    然後又攀上矮峰,直麵高敢。


    高敢見他去而複返,淒笑道:


    “你去了又來,是想殺我嗎?”


    謝宮寶道:“你已經中毒了,我殺你做什麽。我來隻想求個答案,當年潛入我族祠堂傷我,最後又屠我全族的是薑在黔對不對?還有,我知道你是這樁凶案的目擊者,我想知道薑在黔行凶的整個過程。”


    高敢滿臉堆疑,用一雙無力的眼睛衝謝宮寶上下打量:


    “奇怪了,你不但知道我中毒,竟還知道這麽多?”


    謝宮寶不忙答話,尋石坐定,方悠悠道出:


    “這事也巧,你中毒當晚,我就喬裝在旁。”


    “你喬裝在旁?你……,莫非你是……!”高敢虛弱的身形抖了一抖,怔愣半晌,苦笑道:“難怪,難怪你知道這麽多,原來我和薑在黔說的話,你都一字不漏聽去了,哎,或許這是天意吧,天要讓你聽到。既然你什麽都聽到了,何必還要問我?”


    謝宮寶捏拳咬牙:“當然要問,我族人數萬盡死他手,整個過程我豈能不知。”


    說話間,高敢突然捂起肚子,臉泛痙攣,痛苦已極。


    眼看就要坐不穩了,卻支撐著,伸頭去添石筍汁液。


    汁液入喉,他臉做舒狀,力氣似乎又恢複不少。


    待到痛苦稍減,高敢嗬嗬淒笑,說道:“你錯了,我不是什麽目擊者,那天晚上我是想要挾薑在黔,所以就捏詞詐他,實際上我並沒有親眼見他屠城殺人,不過當日他潛進烝鮮族祠堂,我倒是遠遠瞧見了,且還一路跟蹤,看他卸妝露了本相。哼,說到底,還是薑在黔太心急,我詐他,他不承認便好,卻要投毒害我,這就等於坐實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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