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你有理由,我也就順口那麽一說。”謝宮寶送她出門,目送著她越走越遠,心裏七上八下的靜不下來。——實際上誅姬隻說對了一半,他不去大朝會,除了不想看見顏羽王帝季跟族長太過曖昧,他更不想因為大朝會的騷亂暴露身份,因為身份暴露就意味著直麵曲池,這將給他營救族人增加無窮的阻礙。


    可是大朝會直接關係到女貞公主的安危。


    謝宮寶相信柳下可以應付,同時又持懷疑?


    沒錯,他不是救世主,不會像白癡那樣毫無底線的冒險去救一些不相幹的人,但女貞公主顯然並非此類人,他實在沒法置若罔聞。——謝宮寶站在門口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做了妥協,進屋跟小光穿衣戴帽,然後抱著小光直投西城。


    他不想張揚,更不想引人注目。


    於是默默的藏身人潮,排隊進宮。


    宮門之內是一片偌大的廣場,占地約600畝。


    從宮門往宮殿方向一眼望去,人頭攢動,極是擁擠,聚有近20萬人。廣場中央修有一座白玉石祭台,祭台上麵置有一方巨鼎,巨鼎四周有席有位,坐有顏羽王帝季、寄靈仙師曲池、昌陽侯柳下、友桑統領喬慕白、喬夫人、藍宮衛等十多人,這些人自帶家兵十餘,伺候飲食。


    而柳三娘、帝女貞自然充當家兵站在柳下身後。


    誅姬則坐在貴賓席上,安安靜靜的輕按著琴弦。


    謝宮寶進門後一直往前擠,擠到祭台邊方才止步。


    他看見族長坐在帝季身邊,且對帝季殷勤備至,斟酒喂食;再看帝季,半臥在席,須發灰白,就像長期縱欲過度似的一臉病態和慵懶。謝宮寶看著這一幕,心裏跟貓爪似的難受,曲池把族長進獻給帝季,長期受辱,這無疑是對他烝鮮族最大的羞辱了。


    正暗惱之際,聽見身旁的人悄悄議論開來:


    “這喬夫人真是傾國傾城,也太美了。”


    “美個屁,迷惑大王,簡直毒如蛇蠍!”


    “是啊,大王自從被她迷惑,就不管事了。”


    這些人裏麵也有眼睛明亮的,質疑著道:


    “喬夫人再毒,也是仙師進獻給大王的。”


    “哼,確實,仙師之心,路人皆知。”


    “……。”


    其時午時已過,該來朝會的也都來了。


    祭台上,曲池舉著一枚火把走到鼎前。


    他將火把投入巨鼎,那鼎瞬間點著,火舌噴射丈許。


    底下族民齊聲呐喊,不知道喊些啥,總之喊聲震天。


    曲池罷了罷手,隻等場上族民收聲,朗聲說道:“各位,大王身體欠安,今日朝會由老道代行祭詞。”他把手高舉,昂頭閉目,輕念祭詞,待到念完,又道:“正所謂常懷感恩心,方得始終,我顏羽一族魂定蠻山,繁衍千年,不息不滅,正是得利於先祖的庇佑、上蒼的眷寵,今日焚鼎祭香,鼓琴鼓舞,正是感恩。——下麵,煩請妙音姑娘為我今日之祭以琴通幽,以曲告天。”


    誅姬抱琴站起,微微欠身,走來祭台中央。


    今天她白衣一身,潔如雲絮,扮相好莊重。


    她端坐鼎前,把琴擱案,優雅的搭著琴弦。


    底下民眾不論男女,均被她的姿色迷倒:


    “天啊,她比喬夫人還要好看,這……。”


    “妙音姑娘豔名傳世,自然是極美的。”


    “前幾天在集市我見過她,真是好看。”


    “仙師把她請來,真是意外,意外啊。”


    “……。”


    謝宮寶沒聽別人嚼舌頭,他隻盯著曲池,看得越久,恨意越深,兩眼都快迸出火來,直到耳邊聽到琴聲,他才醒神。端眼瞧下,才看見撫琴揚曲的誅姬。他忙斂起殺氣,聽那曲子,隻覺深沉如山,且又無比悅耳。——然而曲行半途,又有人擊鼓揚聲伴曲前行,緊接著二十名光著膀子的漢子衝上祭台伴舞。


    這些漢子脖掛骨鏈,嘴咬匕首,圍著巨鼎晃跳。


    鼓、舞之緩疾隨琴曲之高低,配合的極其完美。


    廣場萬民屏蔽呼吸,發癡發愣似的聽著看著。


    癡到曲終鼓停,仍流連餘音,久久難複。


    餘音未落,那二十名漢子執匕割腕,撒血巨鼎,大朝會的序幕才算拉開。有人牽來三牲,投鼎活祭,這時顏羽王帝季歪歪倒到登場,焚香滴血;而後萬民下跪,叩謝天恩,最後排隊上台,也挨個的血灑火鼎,祈求上蒼的眷寵。


    這儀式,直至天色大黑方才落幕。


    曲池令人點上火把,登台致詞。


    而後話題一轉,說老天有眼,終盼到公主回歸,並且令士兵請來假扮的公主出來與族民相見,接著又說已經給公主和嚴鬆擇好成婚的日期;最後,又叫人把熊木岩押來祭台,數落他的罪狀。


    熊木岩慘然出現,掀起軒然大波。


    廣場所有人哦聲驚呼,氣噓不已。


    謝宮寶擔心帝女貞情緒失控,疾目看她,果然看見帝女貞咬牙鎖眉、蠢蠢欲出,得虧柳三娘扯住她悄聲勸說,才打消了她的衝動。——轉過頭來再看熊木岩,他披頭散發,五花大綁的被人按在火鼎之下跪著,神情不哀,兀自鎮定。


    而兩名劊子手則持刀在旁,殺氣騰騰。


    謝宮寶見他的樣子,不像個將死之人。


    於是想:“三法老這回該怎麽自救?”


    曲池數落熊木岩的罪狀之時,始終牢牢抓著假扮的帝女貞的手,有控製之嫌。他說完罪狀,臉上又即堆苦,朗道:“此賊是老道的師弟,殺他無異於手足相殘,但他蓄養死士,陰謀逼宮,事情敗露又劫走公主,種種罪行實難寬恕,老道不得不請大王旨,以正國法。”


    此言一出,廣場族民有人應和,也有人歎惋。


    熊木岩卻哈哈大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曲池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麵朝帝季微微躬身:


    “時辰已到,請大王下旨,以正國法。”


    請旨之時,把那假公主的手拉了拉,意在威脅。


    不等帝季接話,那假公主叫嚷開來:


    “父王,三法老沒罪,不能下旨!”


    曲池扯著假公主,慈然笑道:“公主,你怎麽到現在還不明白呢,熊木岩當年把你劫去,隻為拿你做質,他養你教你全是為了一己之私,你得分清善惡,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大王,請下旨吧。”


    此時,謝宮寶敏銳的發現熊木岩嘴角抿起一絲詭笑。


    他不知道熊木岩的計劃,但料想馬上會有大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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