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出來後邀請“千裏眼“去我們家,幫他清清氣場。


    他婉拒了,說自己有了轉運牌,並將那個牌子給師父看。


    師父大眼掃了一下,認出是黑官門的轉運牌也就沒再多說。


    回家的路上,我們沒再一路走。


    我和師父芸兒一起回家,路上我問師父那個牌子裏封的什麽東西,像頭發,看起來好惡心。


    師父瞅我一眼,“你仔細看了?“


    我搖頭,“也沒多細看,看了一下,不想再看了,那個牌子讓人不舒服。“


    “當然,裏麵封的那頭發,是死人身上的。“


    “這是黑官的獨門手段,紅官沒有。哦,對了,我這幾天回你們村一趟,要把那個大紅棺材拉回來。“


    我答應了一聲,有點高興,想著可以和師父一起回去了。


    沒想到,師父租輛廂式車,自己回去,並沒有帶我和芸兒。


    我感覺到師父這段時間心裏有事,好像有意在回避我和芸兒。


    他帶著我的小紅棺一起回去,說要把小棺材放進大棺材裏養養。


    臨行,他拜托刀叔照顧我和芸兒,於是,實誠的刀叔每天沒事都帶我倆出去吃飯。


    也讓我有更多機會了解到他的好友,“千裏眼“。


    兩人是在遊戲競技時認識的,千裏眼遊戲技術特別好,而且這人有一大別人沒有的秘技。


    “憋尿。“連坐上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不上廁所,一點問題也沒有。


    為了證實他這一特技,刀叔特地請他吃了次小龍蝦,上了一架啤酒。


    兩人說好,誰先上廁所誰輸。


    結果刀叔最後差點尿褲子,喝啤酒的人都知道,一旦第一次廁所上過,後麵就憋不住了。


    一次接一次地上,直到刀叔上了三次,這貨才不緊不慢地站起來,尿了第一次。


    兩人後來成了好友,刀叔才知道這貨是個重口味加奇材。


    奇材是指他的黑客技術,據他自己說,是領先國內,與國際並軌的。


    這小子家境挺好,父母都在國外,電腦也比國內買的要好。


    口味重的意思嘛,刀叔神秘地笑笑,“等你小子成年了,就會知道。“


    至於他在車上說的,自己是“童男“指的是自己沒交過一個正式女朋友。


    我雖然不聰明,但也不真傻,刀叔的暗示我當然聽明白了。


    師父去了三天才回來,而且一臉疲憊,好像幹了什麽力氣活。


    到家不吃不喝,安置好紅棺材,倒頭就睡,交待我,不管多要緊的事,也別叫醒他。


    “不管天塌地陷,老子就是要睡個夠,明白了?“他看我一眼,倒在床上,五秒鍾,就打起了呼嚕。


    就算他醒了,什麽也做不成。


    我將家裏電話線撥了,手機也關機。


    但是大家知道,平時一天沒有一個人打的電話,隻要沒帶或是關機一定有人找。


    不知是什麽邪門道理。


    這天師父睡到下午時,就有來找上門來。


    我打開門,刀叔眼睛紅腫,好像幾天沒夜沒睡一樣。


    “你眼咋了,刀叔?“芸兒體貼地倒來水讓刀叔坐下休息。


    大刀一張口眼淚掉下來,我和芸兒都驚呆了,他可是條硬漢,就算這會腿叫人打折了,相信也就是罵幾句娘,等好了再去報仇。


    他擦擦眼睛,“我朋友,千裏眼,死了。“


    “都怪我!!“他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這麽激烈情緒,嚇壞我了。


    “老孟回來了吧,叫他出來。“


    我蒙了,師父說叫他起來,他什麽也解決不了,讓我天塌下來也不要叫他。


    我看著芸兒,站著不動。


    “孟輕舟!“大刀突然扯著嗓子吼了一嗓子。


    “行了,別叫了。“師父在屋裏答應一聲,聽起來比剛回來時還要疲憊,聲音又老又啞,說是個老頭都有人信。


    他蓬著頭,眼裏全是紅血絲,從屋裏走出來,在桌前坐下,張嘴打個哈欠,口氣重得比屁還臭。


    “怎麽了?“他沒精打采地問。


    “千裏眼死了,都他媽怪我。“


    這幾天以來,每天千裏眼都給刀叔發郵件,有時發短信。


    他用我家的電腦,將郵件,又把手機上的短信都導出來,讓我們一一過目。


    九月二十日


    刀哥,我好像交桃花運了,今天出了趟門,認識一個氣質美女,我正和她聊天,一會兒偷拍張照片,你幫我看看。


    “當時,他的確發了一個女孩的側臉給我,可能是偷拍,所以很模糊。“


    他一口氣喝幹了杯子裏的水,穩了下情緒,“不過,一看就是正經姑娘,和他以前玩的那些不一樣。“


    “照片上的女孩,直長發,恬靜秀氣。“


    “你倒是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啊。“


    大刀拿出自己的手機,壓抑著激動的情緒,那張照片拍的是一個咖啡廳,一張綠色卡座,桌上有一隻小小的咖啡杯,裏麵的咖啡沒人喝過。


    “我要看那姑娘。“師父不耐煩的說。


    “就是這張,今天我再調出來時,前後翻了好多遍,背景什麽的都和那張照片一樣,但人不見了。“


    他又弄出一段視頻,一張瘦長的臉對著鏡頭,激動萬分地說,“我要破掉第一次啦。這是我的正式女友。她在浴室裏洗澡,看,那個苗條的身影就是她,很棒吧。我要記下這曆史性的一刻。“


    鏡頭晃動著轉向浴室的毛玻璃門,一直照著那道門,千裏眼還在一邊解說著,“怎麽樣,身材一級棒對不對。我感覺自己都快繃不住啦。真是飛來豔福。“


    師父緩緩喝了口水,我和芸兒伸長脖子用力看,浴室裏的確的水聲,但哪有什麽身影,他跟本沒拍到。


    當鏡頭對住千裏眼的頭時,師父定格住,對我和芸說道,“你們看出什麽了嗎?“


    “他臉好黑,呈烏雲蒸騰式。“芸兒脫口而出。


    “烏雲蒸騰“指一個人的氣色,是麵相中的術語,就是兩眉中間的黑氣超過眉頭。


    “他要倒大黴。“


    大刀給我們看接下來一天內容之前,問我們,“芸兒和玉兒都記得我說過他口味奇重對吧。“


    我倆點點頭。


    “他這人喜歡喊小姐,而且有個奇特的癖好,愛偷拍,不過他都是留著自己看,不向外發。我說過他,他後來說不拍了,但我知道他肯定還在拍。“


    他鼠標指向一個視頻,轉頭對芸兒說,“你個丫頭家,出去吧。“


    芸兒紅著臉倔強地說,“我也是壓官,難道以後有的案子還要分男女接?“


    “留下吧,早晚都要知道,再說他倆都十三四了,也應該懂點人道,擱以前,十三的姑娘都嫁人了。“


    師父倒看得開,我爺爺要在這兒不得打死他。


    我剛想到這兒,他腦袋突然向前一栽,好像有人在後麵打他後腦勺似的。


    “太累了,打了個盹。“他解釋說,我猜疑地看了看他。


    “刀郎,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孩子們保護過度,不利於他們獨立。沒人指靠,自己就得多努力啊。“


    刀叔一個勁點頭,點開了下麵的視頻。


    第一個鏡頭一出現,芸兒有些受不了,到底還是出去了。


    別說她,我一個男孩子都有點臉皮薄。


    千裏眼背對著鏡頭把衣服全脫了。


    鏡頭裏晃著他白嘩嘩,瘦骨嶙峋的屁股。


    他回了下頭,很得意地衝著鏡頭一笑,我毫不奇怪他能把攝影裝備隱藏得這麽保密。


    之後,他叫了一聲,“親愛的,我來了。“就撲到了床上。


    整個視頻一共沒幾分鍾,但是全程隻拍到他自己,他興奮扭動的體態。


    他一個人的叫嚷,他低頭對著身下說話。


    直到最後他哇哇大叫。


    等他倒下,一條手臂圈在胸前,好像抱著誰,嘴裏喃喃地說了句話,聽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親愛的,能擁有一次你這樣的女人,死也值了。“


    鏡頭定格在他臉上。


    那團黑氣漫過了他眉宇,鋪上他整個額頭。


    “烏雲蒸騰“變成了”烏雲蓋頂“,他命不久矣。


    九月二十一日


    刀哥,我確定那女孩子就是我的真命天女,老子戀愛了。


    跟著發來的視頻是一整天的生活瑣碎。


    他打掃了肮髒的房間,一手拎著已經硬成殼的發黃衛生紙,對著鏡頭調笑,“有了親愛的,我再也不用這東西了,再見五姑娘。”


    而他回頭看著自己的“親愛的”,我們隻看到一團空氣。


    明明是一個人,卻總是以兩人的口氣對著鏡頭說話,吃飯叫兩人份,還說對方吃得少。


    出門明明是一個人,卻擺出牽著對方手的姿態。


    路上行人紛紛側目,他還對著鏡頭說,“真幸福,原來不當單身汪的感覺這麽好,別人都羨慕我有這麽漂亮的女朋友。”


    明明人家的表情是驚訝好不好?


    他的臉在這一天呈現出額頭黑,兩頰紅的不正常氣色。


    “頰紅頭黑,命在旦夕。”師父動了動身體。


    九月二十二日


    “我不太對勁。有點害怕的感覺。莫名其妙有人拍我,還有人拉我頭發,剛才上個廁所,桌上的水杯自己灑了,害我換了個鍵盤。“


    “刀哥,今天梅梅回家了,她我家也住了兩天,雖然我不舍得,但她說家人已經喊她。必須要走了,還說我們永遠都會做夫妻不必急。”


    “我可能太想她,今天夢到了她,我們又做了次夫妻,簡直銷魂。“


    “她在夢裏說,我必須得娶她,我當然樂意啊。哈哈。“


    這一天的信息特別多,時間也分散得很開,從早到晚都有信息,最後一條已經是第二天淩晨時分。


    九月二十三日


    哥,我自己在家,但是感覺家裏還有一個人。有時能看到,有時看不到,我是不是幻視了?


    晚上我夢到了她。她說我們快相見了。


    點開視頻,這是最為詭異的一個視頻。


    他出門去了,但拍攝機器沒停下。


    就在我們準備看下一條視頻時,圖像突然動了。


    一把椅子向後退,好像被人拉開,軟皮座拉陷了下去,明顯有人坐下了。


    然後,那個看不到的人站了起來,拉上了窗簾,重新坐下。


    我們幾個都驚異地叫出聲來,那個影子顯現出來了。


    它拿起一支煙點上,開始吞去吐霧,順後抽出一張紙,點開了不可描述的視頻,將紙巾蓋在身上某處。


    那個影子不管是發型還是幾乎露出骨頭的削瘦都和“千裏眼”一模一樣。


    過了不久,門響了,坐在椅子上的影子“千裏眼”向著門外走去,視頻拍不到。


    不多時,千裏眼本人出現,徑直走到攝相機前,麵無表情,關掉了攝影機。


    最後定格在他的麵部特寫。


    整張臉發青黑色,連嘴唇都發黑了。


    九月二十四日


    救命!


    除了這條短信,什麽也沒留下。


    “你去看過他了?”


    大刀點頭,“別的警員在出現場,我過來找你了。”


    千裏眼被一個繩圈套在吊扇上,蕩悠悠一命歸西。


    “現場都有什麽東西?”師父問。


    “幹幹淨淨,沒找到什麽可疑的東西,這個案子很尷尬。”


    “連一個外來人的指紋也沒找到,前幾天咱們去找過他吧?連我閃的指紋都不存在。”


    “但那個吊扇是不可能自己能上去的,必須踩著一隻椅子才夠得著。”


    “他腳下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


    大刀調出手機拍的現場照片,屋子裏收拾得格外幹淨。


    “全是他自己的指紋,好像知道自己快死了,先把房間收拾幹淨,還換了身新衣服。”


    照片裏的千裏眼,像個紙片人一樣吊在風扇下麵,繩圈係在脖子後麵,頭低垂在胸前,舌頭吐出來一截。


    眼睛沒有全閉上,半開半合,看著地麵。


    嘴半張,好像很驚訝,又好像在說什麽話,而沒說完。


    “那個轉運牌呢?”師父仔細看著手機畫麵。


    “咦?”大刀仰臉想了半晌,“真沒看到呢。”


    “我問一下痕檢上的人。”他打過電話後跟師父說,“收到物語袋裏了。”


    “今天我不得空,得馬上歸隊,案子查不多了,我再來找你,恐怕要歸到自殺裏了。”


    “不過,如果有疑點,我一定要查到底。”


    他匆匆離開了我家,等我送過他回來,芸兒坐在電腦前看他留下的內容,師父已經回自己房間睡了。


    師父住著三室一廳的房子,本不算小,不過一口大棺材一般進來,還是沒地方放。


    放客廳有人來了,準得嚇到人家。


    最後肯定隻有放我自己房裏了。


    我回到房間,看著那口紅得刺眼的棺材,心裏想起第一次收站在水裏的女屍喬小絡。


    那時我才八歲。


    我推開大紅棺材的蓋子,小紅棺靜靜放在大棺材的頭枕部,棺材裏涼涼的,像安著自冷裝置。


    一道輕煙飄出,喬小絡婷婷玉立站在我麵前。


    她像個真正的女人,看來在棺材裏呆得還挺舒服。


    她坐在床邊上,雙手向後撐著床,長長歎了口氣,“好久不出來了。”


    “謝謝,方玉碩,那個男人的魂魄,我已經全部吸收掉了,現在的強大得可以獨自弄死李天蔚。”


    她說著得意地笑了一下,笑容瞬間消失了,她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玉兒啊,有什麽事要我幫忙,可以呼喚我出來,隻要叫我名字就可以。”


    芸祖還在看視頻,我閑著沒事,就問她,“你還恨李天蔚嗎?“


    她搖搖頭,“原來是很恨,但有些事情,結局早已注定。“


    她好像陷入了回憶中,過了一小會兒,她笑了,“說出來不知道會不會嚇到你。“


    “不過,我死了倒不足惜,我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我人們口中的變態。“


    “以後再說吧,我要回棺材裏去了,中午的陽氣讓我不舒服。“她不顧我被勾起來的胃口,一股煙地飄進了棺材。


    我用力拍打著棺材,但再也沒有回音,無奈地將棺材放回去,合上了大棺。


    這個案子由於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殺,小區的監控也沒有顯示在“千裏眼“死亡時間內進出過。


    加之,死者父母要回國領遺體,就匆匆以自殺結了案。


    追悼會上,大刀和父母不停感謝大刀對兒子的照顧。


    又將房子委托大刀,讓他出租,價格高低無所謂,但裏麵的家具別扔保持兒子住時的模樣就可以。


    算是留個念想。


    大刀同意了,火化後,送走了“千裏眼“的父母,他約我們到“千裏眼”的房子裏見麵。


    等我們到那時,大刀麵前的煙灰缸裏已經積了三四個煙頭。


    大門洞開著,聽到我們腳步聲,他按了煙,到門口迎接我們。


    我們進屋後,他關上門說,“剛才自己在房間裏,心裏毛毛的,總感覺他還在。”


    “就在房間裏穿來穿去。”


    這房子背陰,總曬不到太陽,千裏眼每天大部分時間消耗在裏麵小房間。


    一眼飄過去,真的好像還有個人坐在椅子上似的。


    “招貼廣告貼出去了,打電話的人很多,租金要的低。我們呆不了多久了。”


    “我要的東西拿來了吧。”


    大刀想起什麽似的,將“轉運牌”給了師父。


    師父眉頭緊皺,我湊過去看,牌子裏那一縷黑色頭發好像沾了血,一縷血絲在琥珀裏散開,形狀像男人吐出的煙。


    “這,這怎麽可能?你這朋友好像真是被牌子裏的鬼給弄死了。”


    他搖了搖手裏的轉運牌道,“黑官的轉運牌裏都封死人的東西,骨頭,頭發這些,但不沾血的。”


    那裏有血的話,就說明,封進去的鬼沾血氣了,更直白的說,被轉運人被鬼給弄死了。


    他拿出電話馬上打給餘青蓮,電話接通,他扯開大嗓門喝問道,“小兔崽子,你給千裏眼的牌子裏封的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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