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承和葉希之正在品茶閑聊,福伯帶人進來時他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倒是葉希之玩味似的打量著眼前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及其丫鬟。


    福伯也不多言,俯首退在了一邊。


    小丫鬟此刻比起先前更為緊張了,扶著厲未惜的手不停的顫抖,張著嘴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厲未惜心下歎了口氣:這丫頭到底還是嫩了些。她不著痕跡的反手緊握了握丫鬟的手,示意她放鬆。


    感受到大小姐的鼓勵,丫鬟深吸一口氣,向前施禮,道:“參見王爺。”


    趙卿承不吭聲,丫鬟也半蹲著不敢起來。他囁了口茶,沉聲:“起來吧!”趙卿承放下茶盞,“那題你家大小姐已解?本王可已經說了,解不出題花轎不許進府。”犀利的目光直射向丫鬟。


    丫鬟雖然害怕,但想起大小姐在花轎外對她說的話,把心一橫。“回王爺的話,您可能誤會了。花轎並未進府,大小姐與奴婢是走著進來的,如若不信大可派下人去查看,花轎還在王府門前候著,喜娘也在。”小丫鬟說這話時哪裏知道喜娘早就遣散了轎夫,自己也跑路了。


    小丫鬟帶著新娘子自己走進來!趙卿承怎麽也想象不到這世間還有如此大膽的女子。先不說這有多不吉利,就這行為本身也是於情於理所不容的,即使是平民百姓家嫁女,沒有喜娘的也是由媒婆背進來拜堂的。


    趙卿承雖然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但臉上卻未起任何變化。


    倒是葉希之滿臉漫不經心,老神在在的喝著茶,眼神有意無意的瞟向那丫鬟。


    趙卿承直勾勾地盯著厲未惜,像是要把這紅蓋頭看穿一般,難道真是自己的情報錯誤,侯府大小姐是裝傻?如若不然,那這個小丫鬟就耐人尋味了。他不再言語,重新打量起麵前的這個丫鬟。


    比起趙卿承那冷峻剛毅的外表,葉希之這種眉眼帶笑風流倜儻的白麵小生更招女子喜愛。


    被他這麽有一眼沒一眼的瞧著,小丫鬟頓時羞紅了臉。當然,這一切厲未惜什麽也看不到,誰讓她頭上還蓋著紅蓋頭呢!


    趙卿承輕咳一聲,拉回小丫鬟的注意力。“那本王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家大小姐並未解出本王的題,擅自進府?”說罷,也不等那丫鬟答話便把一個信封扔了出來,並大聲訓斥:“大膽!忠義侯府嫡出大小姐明明就是個愚人,還膽敢欺瞞太後,妄想嫁於本王,簡直是不知廉恥!本王看在忠義侯府世代忠良,一心報國的份上,拿上這個帶上你們大小姐回府去吧!”


    那信封好巧不巧的正好落在厲未惜的腳邊,她透過紅蓋頭的縫隙清楚的看見信封上赫然寫著兩字——“休書”。厲未惜心中冷笑,明明是這王爺不想娶她,卻說的這般義正言辭。


    丫鬟聽了王爺的話,本就三魂少了七魄,看見王爺扔在地上的休書,頓時魂魄全嚇沒了。哪裏還記得自家大小姐吩咐的話,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身體不停的發抖。


    趙卿承雙手背後,不怒自威的對著丫鬟。


    小丫鬟現在已然嚇懵了,跪在那裏一句話也不敢說,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厲未惜見此情景,知道小丫鬟實在是嚇得不行了。一個丫鬟能為她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她伸手拽下頭上的紅蓋頭。


    裝傻!這個想法在趙卿承腦中閃現,心中暗暗悱惻:可惜,年紀太輕,道行終究是淺了些。方才他故意將那份“休書”扔到她腳邊,一是為了嚇嚇小丫鬟,二便是試一試她。沒想到一封休書就讓她如此沉不住氣,這麽快就繃不住,真是高看她了。


    而厲未惜在拽下蓋頭的那一瞬心裏也是吃了一驚,這不是太子殿下嗎?如何又成了王爺?可清冷的麵容上依舊掛著笑意,隻是那笑意卻不入眼。


    厲未惜微微上前一步,輕輕福身,“小女子鬥膽請問王爺,你我並未拜堂何來休書一說?”她說話的聲音輕柔的好似天邊的雲彩。


    這女子好大的膽子!一旁的葉希之也忍不住對這位沒“過門”的王妃產生了興趣,他調整了坐姿細細打量起厲未惜。


    趙卿承對厲未惜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及言語頗為意外,不過臉上依舊波瀾不驚,隻是重新審視起這位侯府大小姐。


    眼前的女子麵相素雅,五官精致。可那雙眼睛尤為吸引人,黑白分明的雙眼冷冷清清的卻似乎會攝人心魄。總體而言,談不上貌若天仙但也算相貌不俗。


    至於她是裝傻這件事,趙卿承覺得日後有必要好好敲打下自己的那些手下,居然被個女子騙了整整五年,天底下哪有如此思路清晰的傻子。


    趙卿承收回思緒,毫不客氣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從哪來回哪兒去,本王不送。”


    聞言,厲未惜不但不惱,還略施一禮,“那就勞煩王爺差人去侯府知會聲,就說我有負聖恩,這就親自進宮向太後請罪。”言盡於此轉身就走。


    居然敢拿太後威脅他,逼他就範。趙卿承最恨這一套,當下擺出一副‘悉聽尊便’的架勢。


    “且慢!”葉希之見趙卿承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怕事情真的鬧大了不容易解決,出手攔住了厲未惜。


    厲未惜本也是想激趙卿承一下,沒真想去太後那兒。此時葉希之的行為正好給了她一個台階,厲未惜自然就順階而下,轉身麵向二人。


    倒是趙卿承狠狠瞪了葉希之一眼,意思是怪他多事,即便是到了太後那裏,趙卿承自認也有脫身的辦法。


    葉希之無視趙卿承的怒視,依舊笑容可掬,“厲姑娘,在下以為即便是你想去太後那裏告狀,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他拾起“躺”在地上許久的休書遞了過去。


    厲未惜柳眉微皺,並未伸手去接。


    葉希之燦爛一笑,把休書拿在手裏把玩,“你說,這太後是跟你親呢?還是跟王爺親?”


    厲未惜也不答話,靜靜地等他的後話。


    一旁的趙卿承在心裏偷笑起來,知道葉希之開始繞話了。這是葉希之最擅長的彎彎繞,用話來繞話,讓對方陷入他的邏輯裏,最後按他的意誌行事。


    葉希之見厲未惜不答話,看了趙卿承一眼,摸了摸鼻子,繼續道:“按理說,你們倆一個算是她的繼子,一個是她的親侄女。太後更親近似是很難下定論,但今日是王爺與你的大婚之日,剛才送親隊伍這麽浩浩蕩蕩的進王府,百姓們可都瞪大眼睛看到了。你現在跑去太後那裏說王爺不但沒與你拜堂,還休書與你。你說,這事兒太後會如何處理?要知道,即便是王爺不與你拜堂,出了這個門世人依舊認為你是趙卿承的王妃!”


    趙卿承和葉希之一直在觀察著厲未惜的反應,可惜讓他們有些失望了,厲未惜似乎並不為所動。


    看來還得加點“藥”,葉希之轉身拿起茶盞喝了口茶,“在下不才,妄自猜測下太後的心思與厲姑娘你可能會麵臨的結果。一、太後為顧及皇室顏麵勸你收下休書回侯府。二、依舊是太後為顧及皇室顏麵,不過會治你得罪,甚至牽連忠義侯府。當然,後麵那種情況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麽,就是說你還是會被王爺休了。”


    葉希之用手中的休書輕拍自己手掌,一副可惜的樣子。“既然,結果都一樣,在下勸厲姑娘還不如現在就收下休書回侯府,一來不用驚動太後,弄得滿城風雨,二來如此低調回府日後還可另覓良緣,你看可好?”


    厲未惜伸手接過休書,心想:說了半天他是想用話把我繞進去,這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趙卿承和葉希之見厲未惜收下了休書,一個暗自慶幸,此事算是了了;一個暗自得意,幸虧這三寸不爛之舌。


    哪知厲未惜拿著休書也不收起來,而是將休書舉起,質問趙卿承,“既然如這位公子所言,那麽敢問王爺,憑什麽休我?”


    居然不吃葉希之那一套,還敢跟他叫囂,趙卿承似乎急於看清麵前女子。


    厲未惜也不著急,耐心的等待趙卿承的回答,清冷的雙眸直視趙卿承,不卑不亢,坦然的接受著他的打量。


    趙卿承收回目光,低頭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傲慢地道:“皇室祖訓!世間隻有兩種女子方可嫁於本王,其一:擁有傾國之貌,其二擁有傾世之才。”語氣中滿含不屑:“你覺得自己屬於那種?”


    對於趙卿承的態度厲未惜不怒反笑,“小女子自認容貌尚可,可要說到‘傾國傾城’卻也尤為不及,但說這‘傾世之才’······”厲未惜話說至此故意略有停頓,續而又道:“小女子敢說這世間女子無人能及左右。”


    厲未惜這話說得有點托大了,可細細一想,畢竟自己在那個特殊的世界生活過二十二年,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這裏的閨閣女子那有她這般的學識與見識。


    趙卿承喚來府上下人,備好了筆墨。“哼!好大的口氣。既然你自認才識過人,那想必本王所出之題定是難不倒你,你且寫來看看。”這九宮格談不上難,但即使是大戶或官家的女子也不過是找個先生習字作詩,九宮格是定然不會的。


    “自是當然!王爺剛出那題,小女子不才,略看了一眼便以解開。”厲未惜的語氣平平淡淡,但卻能讓趙卿承感覺到赤裸裸不屑,或許原來的她不會,但並不代表現在的她也不會。想也不想提筆就寫,眨眼功夫就擺在兩人麵前。


    趙卿承接過題紙若有深意的看著厲未惜,據他所知能如此迅速且正確解題的除了“過世”的太祖皇後就隻有眼前的女子了,頓覺心中思緒翻騰。


    厲未惜並不理會他犀利的眼神,俯身拾起地上那封“休書”,放在趙卿承麵前,“敢問王爺,現在你拿什麽理由休我?”


    “你就那麽想嫁給本王?!”趙卿承的話中帶著明顯的戲謔。


    厲未惜隻覺好笑,心道:誰稀罕嫁給你。麵上依舊保持著平靜,“王爺可能誤會了!小女子也並非王爺不嫁,隻是這休妻之說是斷斷不會接受的。”語畢,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麽,她不想再跟趙卿承耗了,她要速戰速決,厲未惜寫完後看了下確認無誤。


    趙卿承皺眉,盯著她半晌,隻見她把剛寫完的紙遞給他。


    “小女子要休夫!”厲未惜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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