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回家的路上,路過一個話吧,我竟然真的進去打了電話。打給那個雜誌社,為了那個介紹信。似乎我已經忘記,我並不是真的想采訪看守所所長。而我這個“不務正業”的本性總是體現在方方麵麵。


    母親大人常說的一句話“用後腳跟想也知道結果。”雜誌社一定不會給我介紹信。就憑我隻是一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我自己都不認為有誰會給我介紹信。誰會相信我這涉世未深,自己都還沒弄明白什麽是犯罪的人能去采訪明白看守所的所長。


    采訪自然是沒有成功,也沒有如願見到哥哥。可心裏還是很欣慰。畢竟知道了一種能聯係到哥哥的方式。彼時,寫信是我最喜歡的聯係方式。因為我沒有手機這種快捷的通訊工具。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信。雖然寫了,但是我不確定我能收到回信,更不知道要讓哥哥將回信寄往哪裏。那個時候還很流行“花信紙”,這些漂亮的信紙都是我一張一張從我那些同學那裏搜集來的。我那個時候是窮人,沒有錢買這些東西,可我又喜歡,有同學買了,我就厚著臉皮去要一張兩張,那個時候的同學也很好,不說什麽就同意給我。我也不舍得用,就這樣攢著。突然有一種終於派上用場的感覺。隻是我這個字,配這個紙,有點可惜這個紙了。


    第一封信,我並沒有寫很多內容,因為我不確定哥哥能不能收到。所以我隻告訴他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要離開家,等大學安頓好了,還會寫信給他,他也可以寫信給我。這樣就不會斷了聯係。我也不會覺得他離開了我,或者說我依然覺得他就在我身邊。


    從高考結束,到大學開學,中間經曆了人生上學以來最長的一次假期,大概三個月。這三個月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信寄出去之後仿佛石沉大海,不知去向。我又開始按部就班的生活。回到父親的農場去。


    還記得有一天我們一家五口,哦,五口是有父母、姐姐、我還有一隻狗。我們家的狗大多數都叫小虎,這個時候的小虎是一直純黑色的中華田園犬,體型不大,較之前的溫順了很多,大概是因為這個小虎還很年輕,所以貪玩。它喜歡跟著我們去遠處的莊稼地割草。


    父親和母親割,我和姐姐將割好的草扛出來裝車。當然,車也是四輪農用拖拉機,不是什麽高檔的車。俗話說人多力量大,這天的草割的又快又多。姐姐一邊逗著小虎玩,一邊挖野菜,彼時家裏還養了雞,野菜是回家喂雞的,據說這野菜還有消炎作用,牛吃了也是極好的。多年後我參加工作了,發現單位的同時用這野菜曬幹了泡水喝,想必這野菜對人也是極好的。那個時候我什麽也沒想,就知道一趟一趟的從遠處的地裏將父親捆好的草背出來。有時候覺得捆好的草太多了,一趟隻扛一捆太慢,所以就扛肩上一大捆,手裏再提一小捆。


    大概這女漢子的體質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練就的。扛著草,走的也不是特別好的平路,草都長在莊稼地裏。父親說,這就是這塊地的主人太懶,該除草的時候沒有除草,所以這裏的草才長得這樣茂盛。或許我們應該感謝這樣的懶惰的主人。


    草是長的茂盛了,我這扛草的可就不輕鬆了。要穿過比我還高很多的玉米地,被耕種過的地一點都不平整,高低不平,時不時還扭腳。我就這樣來回一趟又一趟。很快衣服就被汗水濕透了。我坐在莊稼地邊上休息,忽然想起了什麽。我叫小虎,小虎從不遠處開心的跑過來。我順著它跑來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見了我姐。


    確實也挖了不少野菜,隻是這“量”和辛苦程度遠不及我扛草。心中一股無名火熊熊燃燒著。就在這時,父親扛了好大一捆草走過來,母親也來了。從車鬥子裏抱出一顆大西瓜。這西瓜好比沙漠中的綠洲一般拯救了我。那個時候也不管什麽衛生不衛生。父親就用割草的鐮刀切開西瓜,每人分一大塊,既解饞又解渴,感覺特別好。心裏的火也滅了不少。


    那天的草割了滿滿一車,回去的路上,我、姐姐和小虎坐在草垛上,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快要把我烤熟的太陽,還有一眼望不到邊綠油油的莊稼,這是我印象深處的家。


    66


    開學前,我去看了張姨。


    張姨給我開了門,除了張姨三哥也在。他們看見我到沒有覺得驚訝。張姨大概已經接受了現實,並沒有看見她眼裏藏著淚。三哥更是,已經能夠談笑風生了。還和我開起了玩笑“小姑娘是來看我的麽?”我瞪了他一眼不願意離他。


    “張姨,你好些了嗎?”我拉著張姨的手。張姨的手一點不粗糙,雖然他是保姆阿姨,但保養的一點不像。手指纖細,手掌沒有幹粗活重活形成的老繭,手背皮膚細膩,我感覺一點都與她的年齡不相符。她臉上也沒有皺紋,什麽魚尾紋,法令紋什麽什麽的都沒有。雖然膠原蛋白是流失了,不必年輕皮膚顯得有彈性,卻依然很光滑還很白皙。


    “好多了。我也試著接受了,少爺這麽做定是有少爺的道理。少奶奶,你會和我一起等少爺出來對嗎?”張姨握緊了我的手。


    額,這個,好尷尬。


    “張姨,你又叫錯了,我不是少奶奶,我是大小姐。上次你就叫錯了”。我嬌嗔了一下,顯然這不符合我的風格。


    “沒叫錯,少爺說不當著你的麵都叫少奶奶,是怕你接受不了,當著你的麵才一直讓我叫你大小姐。少奶奶,你會和我一起等少爺出來對不對?”張姨執著的問著我同樣的問題。其實那個時候這個“等他出來”應該還有另一層隱身的含義,隻是我沒有想到,隻想著字麵的意思。


    點點頭“當然,以後我放假回來,就來看張姨。如果可以我們一起去看哥哥好不好?不管多少年我陪張姨守著他出來。”這其實是我認真想過的答案。從在法庭上看見他,聽到他承認所有的罪名開始,我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思考的結果就是這樣的。


    三哥聽了卻不淡定了,拽著我就往書房走。我使勁甩開他的手。“幹什麽?”我很生氣的問。我知道他對我沒有敵意,但我排斥這樣的接觸。在我心裏雖然不排斥三哥,但也不認為三哥是我很熟悉的人,所以我依然排斥。


    “我有話和你說”三哥倒也直言不諱。


    “有話你就說,我聽著的”


    “去書房說”


    “張姨不是外人,有什麽話你直接說就行。”我不想進書房。因為那裏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哥哥的味道太濃重,我怕進去無法呼吸。


    三哥也是拿我沒辦法,畢竟我們隻是口頭兄妹,也沒什麽實際關係。“你說你要等王昊出來,那你想沒想過怎麽等?等他出來的結果是什麽?”


    我那個時候覺得這問題問的很可笑,所以就笑了出來“等就是等,我說了等就會等,要你管我怎麽等。等他出來什麽結果關你屁事。”我瞬間變成了炸毛雞。


    三哥即無語又無奈,他理解不了我這瞬間炸毛的脾氣還有我這一張嘴就來的不敬之語。


    67


    張姨見狀拉了我一下,我看著張姨。“中午你們都在這和吃飯吧。少奶奶你幫我做菜去。”拉著我往廚房走。


    差點就吵起來了,還好張姨及時攔住了我。


    其實張姨也是有話和我說才拉我進廚房,那個時候張姨應該是看出了什麽我沒感覺到的事情,所以要我進廚房和我說悄悄話。“少奶奶,少爺不是那樣的壞人,你要相信他。少爺原本的打算是等你大學畢業,或者說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準備和你說明一切,像其他情侶一樣,談一場戀愛,再舉行婚禮。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恐怕已經不再是少爺想的那樣了。如果你決定等他,你可有想過他出來後你們會怎樣?”


    我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我不會想這麽複雜的問題,所以我的回答特別簡單“該怎樣還是怎樣。我沒想過那麽遠的事情。你們說的這些我也不懂。我現在的想法很簡單,我隻想等他出來,我想看見他。”那是真的想,所以說完這句話眼淚就又掉了下來。這一次,是張姨安慰了我,而張姨並沒有哭。這是在哥哥出來前,我最後一次為哥哥留下眼淚,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因為哥哥進去了哭過。


    張姨拍拍我的背“少奶奶是個好姑娘,張姨知道,正因為你是好姑娘,所以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你的。”張姨這句話是安慰我的,後來的生活中充分印證了這句話有多麽的假。


    “張姨,你說哥哥要多久才能出來,我想他了。你說他會不會忘了我。我給他寫過信,可是哥哥還沒由回信。也不知道收到了沒有,你說他會給我回信麽?你說他會不會想我。”我這問的也是無聊的問題。


    “會的,少爺會想著少奶奶的,也會給您回信的。”說著張姨回頭看了看三哥。“少奶奶,您看沈少爺人怎麽樣?”


    張姨這是套話的,那個時候我也聽不出來。我隻能聽出來她是問我我覺得三哥人怎麽樣。也就如實回答,“三哥是好人,是個好兄弟。”


    “張姨是問您,您喜歡沈少爺麽?看樣那個時候是著急了,實在是想知道我能不能等著哥哥出來。在她看來,或許隻要我能等哥哥出來,哥哥和我還有可能,我們之間現在看來,最大的變數是在我了。還是那句話,人心最善變,尤其是像我這樣不定性的人。


    那個時候我是聽不出來這些的。我是簡單的人,我始終認為男人和女人之間是有純潔的友誼。所以我想都沒想就回答“喜歡啊,三哥是好人,我覺得三哥重情重義是哥哥的好兄弟。張姨,等我離開了,你有什麽事兒就打電話給三哥,三哥會來照顧你的。”張姨聽了很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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