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


    一輛豪華馬車在深夜裏空蕩蕩的街道上行駛,馬蹄落在石板街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在萬籟俱靜的深夜裏特別恐怖。


    而車內的人似乎沒有被這份恐怖所驚擾。


    “身體剛好別喝那麽多酒。”想到一個月前那場比試馬車便心有餘悸。


    “這樣才顯得我能耐啊,”樓玉宇知道自己底線在哪裏,他一個學醫的,才沒有那麽傻,他都是偷偷在酒裏摻了藥粉的。


    馬車也明白樓玉宇能這麽跟她開玩笑,那就已經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再說下去,也是瞎操心,便不再說話。


    這一個月來,樓玉宇花了七天休息,其餘的時間便是與莫承歡出席各種宴會場合,能做的無非就是到處炫耀樓玉宇的才華。


    現在整個燕京乃至整個蒼雷都知道,護國王府得到了鳳蘭樓氏公子的相助,護國王府明有才華橫溢的樓公子,暗有繁榮昌盛的鳳蘭。樓玉宇倒覺得無所謂,或許這些人就是要好好嚇一嚇才會有所收斂。


    “現在整個蒼雷都以為我護國王府有鳳蘭相助呢,”莫承歡到不是真的聽信了這些留言,她隻是覺得這種荒誕的留言怎麽可能會有人相信。


    “真當鳳蘭王是傻子麽?相助?靜德可就盼著有人先伸出蠢蠢欲動的手呢!”他最大大把握就是不死在蒼雷,但鳳蘭相助他可沒這個本事,相信是個有些頭腦的人都能看出這其中利弊,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們放任這種留言滿天飛,不過是想將計就計,其實暗地裏盤算著怎麽對付你們而已。


    “你說那些老家夥會想什麽?”莫承歡和樓玉宇想的一樣,她在意的隻是那些人會怎麽對付他們。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光是猜也猜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不如看開一點。


    清晨,昨夜忽起一陣大風,將樹上的葉掃落了大半,樓玉宇被家丁掃落葉的聲音給吵醒了,起來一看,院子裏鋪滿了已枯黃或未枯黃的落葉。


    樓玉宇製止了家丁繼續掃落葉的行為,他想念這樣的環境,這樣會讓他想起那個讓他無法忘懷的人,那個人的院子也如這個院子一般,清幽、寧靜,房前種滿各國珍稀植物。


    每到深秋院子裏也如現在一般鋪滿落葉,那個人從不讓清理,她說這樣看起來更美一些。


    樓玉宇身著裏衣,趁著冷風坐在院前,默默的看著院子被秋風掃落的樹葉,試著感受那個人當時的心,這樣會讓他感受自己離她近一些。


    “這樣下去可是會著涼的,”莫承歡走近樓玉宇,輕聲關心道。


    “你來了。”樓玉宇回過神來發現,天色已將近黃昏,夕陽的餘暉映紅了半邊天。


    “在想什麽?”莫承歡認識樓玉宇不久,卻也能看出樓玉宇定是在思念著誰,因為樓玉宇不久,卻也能看出樓玉宇眼中所流露出的似水柔情,是她從任何一個男人眼中都未見到過的。


    “在想……”樓玉宇沉思了一瞬:“被人無法代替是什麽樣的感覺。”


    “我也很想知道。”莫承歡迎著秋風笑靨如花,明豔得足以讓人無法抵擋她的魅力入侵。


    樓玉宇毫不抵抗的被感染,方才還略微傷感的心情被莫承歡一個笑容打敗了。


    “還未到時間呢,你這麽早就過來了?”樓玉宇縮了縮脖子,情緒一過竟然開始讓他覺得有些寒冷。


    平常趕赴宴會可不是這個時間,莫承歡這明顯是來早了,還是說今天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進去說話。”樓玉宇的小舉動讓莫承歡忍俊不禁。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屋裏,剛坐下,莫承歡一個貼身丫鬟便帶人進來了,三兩下把酒菜擺了滿滿一桌。


    “今天我們那裏都不去。”莫承歡給發愣的樓玉宇倒滿酒。


    樓玉宇看著滿桌的好酒好菜,有點難以置信的問了一句:“就我和你?”


    若是隻有他兩,依他所見還是早點把酒喝完,早點散了這一席,不然他可不敢保證他不會因為這撩人的夜風,醉人的美酒做出什麽禽獸的行為。


    “放心,不會。”不用樓玉宇說她都能感受到那種微妙的氣氛。


    “那……”特地在府中備上了好酒好菜招待的,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個特別的存在。


    “路上吧……也許已經到了。”莫承歡粗略的預計了一下。


    “郡主,薛公子到,”又是那麵容姣好的貼身丫鬟,樓玉宇至今還沒好好記過她的名字。


    樓玉宇聽聞客到,立即起身向門口迎去,卻未記得自己隻有單薄的一套裏衣。


    莫承歡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隻好由著樓玉宇與來客見麵。


    “你好。”樓玉宇見人便要與對方握手。


    “你……好。”對方打量了一下樓玉宇,怔了一下,也伸出了手。


    “這位是樓玉宇,這位是薛遠山。”莫承歡忍住笑意為兩人做介紹。


    “果然……如傳聞中傳言,不拘小節。”薛遠山帶著嘲諷的意味又打量了樓玉宇一番。


    樓玉宇皺著眉思考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著,頓時就明白了薛遠山的意思。


    “真是失禮,失禮,請薛兄等我片刻。”樓玉宇窘迫的回到內房,穿戴整齊後才不好意思的走出來。


    “樓兄也不必介懷,來喝杯酒讓我們把一些不好的回憶通通拋在腦後。”說著薛遠山起身遞給樓玉宇一杯酒。


    樓玉宇接過酒杯,與薛遠山相敬,在酒將要入喉時,樓玉宇楞了一下,看了薛遠山一眼,正好撞上薛遠山的目光,樓玉宇也不遮掩,直接和薛遠山正麵交鋒。


    一番下來樓玉宇立即感覺到不同,這薛遠山看似尋常的外表下,似乎蟄伏著一顆如布滿迷霧的天空般琢磨不透的心,麵上雖帶著笑意,卻有一種不知如何形容的威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敬畏。


    樓玉宇咽下口中的酒,綿柔的老酒突然變得很不是滋味,腦子裏一直回轉著,思考著,這薛遠山總讓他有種好像在哪裏見過與薛遠山相似的人,他們身上都帶著一種特殊,且在尋常人身上永遠都無法具備氣勢。


    “你們兩都先坐下吧。”莫承歡自是知道眼前這兩個人都在讀取對方的信息,但對她而言,他們還有大把時間互相了解,並不急於這一時。


    莫承歡的話猶如一場久旱的及時雨,將兩個人從自己的世界拉出來的同事,也把兩人拉入了席中。屆時,莫承歡和薛遠山有意無意的對視了一眼,就在一瞬間樓玉宇腦中閃過一道靈光,頓時恍然大悟。


    是了,薛遠山與那位的確相似,光是方才那一幕,他就憶起了,那位曾用同樣的方式,將他僅剩的自尊撕成碎片,所以他才會選擇遠走他鄉。


    若是他有得選擇,那他也不願似浮萍,遠遠的漂離故鄉,但因為有那位的存在,他寧願用遊曆途中的苦痛來折磨自己,仿佛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減輕他的痛苦。


    “樓兄?樓兄!”薛遠山注意到了樓玉宇的不快。


    樓玉宇回神,看了薛遠山一眼,有一刻突然想流淚,還好他也不是那麽脆弱的人,深深的做了一個深呼吸,自己灌了自己一杯酒,又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莫承歡、薛遠山隻覺得事發突然,對樓玉宇莫名其妙的情緒感到為之不解。


    “樓兄可對我有什麽不滿?”薛遠山能想到樓玉宇的情緒是因他而起,但他想要知道的是因何而起。


    “不要誤會,並非針對薛兄,隻是薛兄令我想起一個人。”一個輕而易舉擊潰他的人。


    “樓兄,可莫要嚇我,”薛遠山帶著些許玩笑意味的說道。


    “初次見麵就讓薛兄看笑話了。”樓玉宇麵上有點掛不住,畢竟在一個初次相見的麵前,接連出了醜。


    “無礙,無礙,隻要樓兄明白,情從來沒有不放過誰,一切都是自我折磨。”薛遠山拿起酒杯,輕噙一口,一雙英武的眼睛透著一絲銳利。


    樓玉宇表情一僵,又很快舒展,光是惹人討厭這一點,薛遠山就像極了那個混蛋。


    樓玉宇不甘落於下風,轉而問道:“不知薛兄和郡主是怎樣相識的?”


    “我和遠山是自小相識……”樓玉宇問的是薛遠山未料莫承歡先開了口。


    莫承歡說到一半,薛遠山又接上:“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然後兩人相識一笑。


    好一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個人一起一落,接得是那麽的自然無需任何眼神和動作,這就是長久養成的習慣,或者說是默契。


    他曾經是與一人有過這樣的默契,他隻是了解要做到如此,非一朝一夕。眼前這兩人必是相識多年,且親密無間,這讓他想起了莫承歡心中“那個人”,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薛遠山就是莫承歡的意中人。


    不對,他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薛遠山姓薛,而燕京薛家正是與保皇派對立的一個派係,他在燕京一月有餘,也有些耳聞,這薛家少爺鍾情琴德郡主已久,可聽說郡主並不喜這薛家少爺,可現在看來好像事實跟傳說中的有些差距。


    “你們……”樓玉宇自己越理越亂,無奈之下決定多嘴問上一句。


    “知道你想問什麽,那都是我們演給他們看的障眼法罷了。”說著薛遠山將手攤開放在桌麵上,隨後莫承歡把手與薛遠山相合,兩人十指相扣脈脈含情的相視一眼,薛遠山扭頭對樓玉宇笑道:“這才是真相。”


    樓玉宇立即釋然,若是不假,這薛遠山便是整個計劃的幕後人,他現在知道為為什麽他會覺得薛遠山像那位尊貴的混蛋了,因為他們是一類人,胸懷天下,似乎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就變得通透了許多。


    這薛家注定是這盤棋中最大的贏家,先不說保皇派做後盾。


    不得不說薛遠山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也難怪莫承歡會心係於他,像莫承歡這樣的奇女子也隻有這種男人配得上。


    “為什麽選我?”對於他一個半路出家的和尚,那些被訓練已久的忠士不是更值得信任麽?


    “你是最合適這個計劃的人。”薛遠山胸有成竹的看著樓玉宇。


    “王爺也說過一樣的話,但為什麽相信我?”薛遠山就不怕他不合作或者背叛他們?畢竟他的答應太幹脆了一點,他們就不怕有詐?


    “家賊難防,有時候如你一般的外人反而比所謂的自己人更值得信賴。”對薛遠山而言樓玉宇的出現就好像是上天賜予的禮物一樣。


    “你們就不覺得我可疑麽?”樓玉宇不相信他們從未懷疑過他。


    “你是最值得相信的一個人,因為你有名。”薛遠山不是調查清楚,又怎麽敢將他拉入局中。


    “怎麽說。”怎麽看有名都不是一個能說服人的理由。


    “你太有名了,以至於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知曉,所以要查你的底細最簡單不過,然而在隻懂啊你的底細之後,不管是我還是司馬儀,都會想要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因為像你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的。”


    樓玉宇一直居無定所隨風飄搖,是因為已失去或從未有過目標,現在他們隻要給他一個目標,那樓玉宇必定會為之傾盡心力。


    “我隻能說是盡力而為,”他無法做出一些超出預估的承諾。


    “這樣便是最好的,其實我選擇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這也是薛遠山之所以會願意相信樓玉宇的原因。


    “什麽?”樓玉宇很好奇。


    “你是我整個計劃中最大的變數。”樓玉宇不像他那些忠士,忠士隻會照著計劃走,死板又不懂得變通,而樓玉宇不同,他隻會做著他認為對的事情,懂得隨機應變,會對應場合做不一樣的反應。


    在當初他決定用樓玉宇的時候,有很多都強烈反對,他們都害怕樓玉宇有時候會不受管製,有人說樓玉宇原本就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呢,硬是拉進來隻會是瞎搗亂,可他說,就是因為樓玉宇不是這個圈子的人他才更應該加入。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為了這個計劃準備了有十年之久,投入了太多精力,有時候過度專注自己的迷局,反而會把自己鎖在裏麵出不來,這時,樓玉宇作為一個旁觀者就能輕而易舉的為你指引明路。


    也有人說把樓玉宇拉進計劃中是一場賭博,他隻回了他們一句難道他們不是在以命相搏,隻為賭出蒼雷的一個大好明天。


    “難道你就不怕我這個變數會把大家推入火海?”用薛遠山的話來說,他其實就是整個計劃的瑕疵,與其說是變數倒不如說是隱患。


    “如果因為你一個人就輸了全部,那我所犯的錯誤肯定不僅僅隻有用錯你一個。”未料他的目的他已經落下了巨大的賭注,再多樓玉宇這一注也無所謂。


    坐在樓玉宇麵前的薛遠山隻是清淡的笑著,卻讓樓玉宇覺得無上的威嚴,猶如九天之上唯我獨尊的神尊。


    第一次有人讓他想要跟隨,以其理想為信念,為成就共同的夢想而努力,相信那些將身家性命交予薛遠山的人們也有同樣的想法吧。


    在漫無邊際的時間長河裏,受夠了漫無目的的流蕩,就在此時薛遠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賦予了他們使命感,讓他們的生命變得有意義,所以才會死心塌地的為薛遠山賣命。


    不得不說,這薛遠山真是一個人物,讓他不由自主的佩服過兩個人,一個是他的發小,當今鳳蘭國國舅周均辛,另一個就是——薛遠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謝月如初之卿若為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夜宇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夜宇夜並收藏花謝月如初之卿若為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