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方打聽,眾人得知胡瀟縷的家鄉在南康郡。這一段路程少說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無奈,眾人隻好第二日便啟程前往。


    在行至新安郡之時,幾個人實在是感覺勞累不堪,便除卻原來的計劃,決定在新安郡休息一周的時間,再重新趕路。眾人進城之際,正值晌午時分。六個人便進了一家小酒館,選了一個位子都坐了下來。一名跑堂的夥計笑嗬嗬的走過來:“哎呦!幾位客官?吃點什麽呀?”


    軒竹乙:“不知你這店裏有什麽呢?”


    “嗨,我們這雖是小店,但該有的吃食還是有的,客官您隻要不差錢,我們自是讓您心滿意足的。”


    軒竹乙:“哈哈哈!你這小堂官兒倒是有意思。好!自是不差錢的,就我們這些人,你便看著有什麽好東西都上來吧。”


    “得嘞!客官您稍後著。”說罷,店夥計退到了後堂。這裏還有幾桌其他的客人在用餐,客人們邊吃著就邊聊起天兒來。


    “哎?你們知不知道?咱這兒可是新上任了一位知府。”


    “這麽大的事兒哪能不知道呢?”


    “哎?上一任那個賀大人哪去了?”


    “賀大人?好像是得罪了什麽人吧?解甲歸田了。”


    “得罪誰了啊?”


    “嗯……好像是當今皇上身邊的宦官,叫什麽?沈什麽的?別人都叫沈大人。”


    “嘖嘖嘖~那這回派來這位肯定是那個沈大人的親信了吧?”


    “親不親信的咱不知道,反正肯定是討好人家的。”


    “哎~可惜了賀大人,雖說沒做什麽為民的大事兒,但這一走又換來一位不知底兒的人,又得有多少麻煩事兒啊?!”


    “解甲歸田算是好的了,之前那個藍杞縣鬧災荒,那可是死人了呀!”


    “也不知咱們這皇上到底是為民還是為己?”


    “嗨!都是遮人耳目,咱也別說了,那能當上大官的,都是貴族門閥,咱們這種也就敢在人家背後說說罷了。”


    “哼!隔牆有耳啊!可千萬別像賀大人那樣,不明不白……”


    菜已經上了大半了,眾人早就餓的眼冒金星了,都紛紛表示要大顯身手,而木景箜卻遲遲不動筷。


    木芷熙:“景箜?怎麽了?不吃麽?”


    木景箜:“因為有一條惡狗帶壞了另一條惡狗,便成了氣候,占了便宜,搶了先頭。”


    木芷熙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麽了?”眾人都停下來看著木景箜。


    木景箜低頭看著麵前的飯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身後又有一群阿諛奉承,跟風走勢的慫包。做個慫包都不正經,還喜歡見風使舵,扇陰風點鬼火,成不了事兒卻像蟑螂一樣令人作嘔。”


    歐陽若琳悄悄地問身邊的軒竹乙:“箜箜怎麽了?怎麽說這話?”


    軒竹乙也是一番糊塗道:“我也不知道啊!”


    隻聽羽慈赫不緊不慢的邊吃邊說道:“慫包和慫包也是有區別的,見風使舵的慫包卻總能活到最後。狗仗人勢,說到底還是因為有人捧著、端著,才能讓狗有機可乘。再說圍觀的人,這狗導了一出好戲,捧著的人洋洋得意,圍觀的人也是嘖嘖稱奇,看著狗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誇耀一番隨後也就成了見風使舵的慫包。”


    木景箜抬頭看著羽慈赫,羽慈赫還是吃飯時的樣子,情緒沒有任何波瀾,表情也沒有什麽異樣。木芷熙在一旁歎了口氣道:“都說是狗仗人勢了,還能怎樣?一步步的,解決了狗也就是了。”木景箜點點頭,低頭開始吃飯,三人都不再說話,其餘三位大眼瞪小眼,聽的雲裏霧裏,見沒人說話,也就不再問什麽,開始低頭吃飯。雖是無聲,但每個人的內心此刻卻又是不同的感受。


    入夜了,勞累了一天,眾人都覺得有些乏了,便不約而同的都回了房間去休息。商靈躡手躡腳的走到羽慈赫的房門前輕輕拍打著,聽著門裏麵羽慈赫說了一聲:“進來吧。”商靈便試著推了推門,“吱呀”一聲便推開了,他便搖搖頭走了進去又將門關好。見羽慈赫坐在窗邊一動不動的看著月亮,商靈便坐在了一張小木桌旁,從懷中拿出一壇酒放在桌子上,又轉臉看向羽慈赫問道:“羽慈赫,喝酒麽?”羽慈赫回頭看了看他放在桌子上的酒,翻身從窗戶邊上下來,悠閑地走到了木桌旁,坐在商靈的對麵翻過了兩隻杯子,抱起酒壇先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了。商靈微微歎了口氣,拿起酒壇給自己滿上酒,又替羽慈赫倒滿了一杯後,終於開始說話了。


    商靈:“羽慈赫?問你個事情。”


    羽慈赫:“你說。”


    商靈:“你在宮裏喝過酒麽?”


    羽慈赫:“喝過。”


    商靈:“也像這樣喝麽?我的意思是說很隨意的喝酒,而不是去宴會什麽的。”


    羽慈赫:“我一個跟在公主身邊的侍女,在宴會上是能喝酒的麽?”


    商靈:“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其實是說你在宮裏也能像現在這樣放鬆麽?”


    羽慈赫:“我在宮裏也曾十分放肆的喝過酒。但也隻不過是一次,那一次還拿起了匕首,差點傷了人。所以那一次之後,素安公主便再也不讓我喝酒了。”


    商靈:“差點傷了人?沒想到你還是這樣的人?我可是知道你的酒量不差於我啊!怎麽竟也有喝醉酒的時候?”


    羽慈赫:“誰還沒有點不堪的過往?人若總是不停地執著於過往,那活著也就沒什麽意義了。”


    商靈:“羽慈赫,你後悔進宮麽?”


    羽慈赫:“有些東西不是你能夠選擇的。就比如命運,雖然有人曾想過逆天改命,可最後還是倒在了逆天的路上。”


    商靈:“不,我覺得命運是由自己掌握著的。假如我不去鈴仙閣拜師,那我這輩子也都不會遇到你。”


    羽慈赫:“遇到我很好麽?哼,遇到我應該是你的不幸吧?”


    商靈:“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羽慈赫:“如果我是一個生來就被詛咒的人,你還會覺得遇到我很好麽?假設你此生唯一的仇敵就是我,你還會覺得遇到我很好麽?”


    商靈一時被羽慈赫的兩句話噎在那裏什麽也說不出來,半晌才緩緩說道:“如果你是一個生來就被詛咒的人,那麽想來我也一樣,不然我又怎麽會遇到你?如果你是我此生唯一的仇敵,那麽我就是你生命當中的一部分,是你擺脫不掉的一部分。我遇到你,怎麽能不好呢?”


    羽慈赫不去看他,自己不聲不響的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隨即才說道:“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商靈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若是天命如此,那你就是我的命。”


    聽了這句話,羽慈赫倒酒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動了。商靈也覺得有些尷尬,立即岔開話題道:“你與寒狼如今已是朋友了麽?”


    “我沒有朋友。”羽慈赫又重新恢複了動作。


    商靈莫名有些心痛道:“沒有朋友?那我們算什麽啊?”


    羽慈赫:“師兄弟。”


    商靈:“難道想要在你心裏建立起感情是如此困難的麽?”聽著語氣,商靈應當是在壓抑著什麽。羽慈赫感受到了那種壓抑的感覺,便立即改口道:“也不是很難,師兄弟間的感情應當是比朋友更重的吧。”


    不出羽慈赫所料,此話一出,那種壓抑的感覺頃刻間便蕩然無存。商靈想著若是再說什麽,恐怕免不了又是一陣爭吵,倒不如就此收手,早些休息吧。可就在他正要起身告辭的時候,羽慈赫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


    羽慈赫:“商靈,你既然問了我一個問題,那麽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麽?”


    商靈:“當然可以,你想問什麽?”


    羽慈赫:“你認識沈樊麽?”


    商靈愣了一下道:“沈樊不就是皇上身邊的那個宦官麽?”


    羽慈赫:“是,我問的是你和他熟悉麽?”


    商靈:“我……我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會和宮裏的人熟悉呢?更何況是一個宦官。”


    羽慈赫歎了口氣道:“那便好了。”


    商靈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麽了?怎麽突然想起問他?”


    羽慈赫:“你知道今日午時,木景箜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麽?”


    商靈:“你是說她說惡狗的那句話?”


    羽慈赫:“你不會真的以為她是在說什麽惡狗吧?”


    商靈:“不……不是麽?”


    羽慈赫扶額道:“指桑罵槐,她說的正是沈樊。”


    商靈心中一驚道:“她與沈樊有什麽關係?怎麽突然想起說沈樊的事?”


    羽慈赫:“我也並不清楚,隻是她家中的事,想來她是懷疑到沈樊的身上了。”


    商靈皺著眉道:“你是說木府被屠府的那件事情?怎麽突然就把沈樊和屠府這件事牽扯起來了?”


    羽慈赫:“想來是因為午時隔壁那桌人談論新安郡換了知府的那件事吧。”


    商靈:“那桌人說了什麽?我怎麽沒什麽印象呢?”


    羽慈赫:“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商靈:“我真的不知道。就連軒師兄和若琳也不知道。”


    羽慈赫:“那桌人說新安郡原來的知府因為得罪了沈樊解甲歸田了。所以新上任的這位知府可能就是沈樊的人。還說隔牆有耳,謹言慎行,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商靈:“這沈樊這麽厲害的麽?他不是就隻是一個宦官麽?哪裏來的那麽大的權利竟能決定地方官員的更換?”


    羽慈赫:“因為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啊?凡事都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商靈:“皇上難道不覺得他礙事麽?”


    羽慈赫:“皇上現在有很多意見都是聽從太子殿下蕭煜桓的,而蕭煜桓又是沈樊幫忙扶持上去的,所以實際上蕭煜桓的很多意見都是來源於沈樊。”


    商靈:“這不是間接當政麽?!太子殿下竟能讓自己任人操控?”


    羽慈赫:“哼!因為太子殿下本身就是個廢物,被人指使著做了所有的事,到最後卻是在給別人鋪路。”


    商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好輕輕拍了拍羽慈赫的肩膀,借天色已晚的借口站起身離開了。羽慈赫也並沒有阻攔他,一個人將一壇酒喝盡了才躺在床榻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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