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嗎?他那麽小就開始打仗了?”


    葉子儀禁不住一陣心疼,望著拂右指的那處地方道。“他是齊人,為什麽第一戰會替大梁剿匪?”


    “這還要虧得那貞夫人,是她向梁王舉薦公子前去的。那時公子初到大梁,都不知從何處入手,還是周老送了公子這一幅圖,這才勉力得勝。”


    說到這裏,拂右嗤笑了聲,嘲諷地道。“也是自那時起,貞夫人的位份便隨著公子的功績名望,越來越高,一下從容華升到了美人,後來又因著公子一件大功,升至了夫人之位,可說是平步青雲了。”


    “阿成那時還當她是親人,想來貞夫人榮升,他也是樂見的,隻不過這貞夫人實在太過自私,騙了他這麽些年,著實可恨!”葉子儀語氣微冷,想了想道。“哥,依你看來,這貞夫人是個什麽樣的婦人?”


    “貞夫人?”拂右摸著下巴上新生的胡須想了想,凝眉道。


    “貞夫人這人,極看重名利,自打公子跟在周先生身側起,便想要他出山,我一直在公子身側相伴,聽過不少她鼓動公子的話,若不是周先生壓著,怕是十四那一年,公子便隨了貞夫人的心意了。”


    “這個傻瓜,竟然讓別的女人擺布得這麽服帖,笨死了!”葉子儀越聽越氣,叨念著嘟起嘴來。


    “其實也算是公子所願吧,十五那一年得勝後,各世家便派了自家的郎君前來,我們幾個與公子同甘共苦,也是家族看好公子才會如此,若非有貞夫人那一薦,想來公子要尋出人頭地的機會,也是不易,所以,也不算壞事。”


    拂右輕歎了口氣,打量著這一屋的書簡道。“七年了,公子能到今天這一步,比我們期望的還要早了十年,阿葉,此事你功不可沒!”


    “我隻是誤打誤撞罷了,哪有什麽功勞?說到底,我不過是個商戶,能幫阿成的太過有限,若我有權勢,必然不讓他受苦。”


    葉子儀跪坐在地,輕撫著那幅地圖冷聲道。“早晚有一天,我得讓那貞夫人好好吃吃苦頭,欺負了我家阿成這麽些年,也該讓她還賬了!”


    拂右瞄她一眼,沉默了會兒,他低聲道。“阿葉,你還是好好兒做個尋常婦人吧,依附公子,信任公子,歡歡喜喜地渡過餘生不好麽?”


    “歡歡喜喜?”葉子儀苦笑了聲,搖了搖頭道。


    “我沒有時間可浪費,哥,我要做的事太多了,多到幾年,幾十年,一百年也不夠用,可是,我沒有那麽多時間,也不知道能做多少,便是如此,我也不想輕言放棄,有一日便是一日,能為他們做的一切我都會做,哥,我需要阿成,阿成也需要我,我不能做他的負累,我要成為他一生中無可替代的女人!”


    拂右怔了怔,看著燈火珠光下形容堅定的葉子儀,他欲言又止,低低地歎了聲。“阿葉,你還是不曾改變。”


    “我不會變的。”葉子儀彎眸一笑,黑亮的眼中星光閃動。“我就是我,若是改變了,那便不是我了。”


    “倒也沒錯。”拂右點了點頭,長歎了聲道。“好了,把這圖收起來吧,這可是件寶貝,千金難求呢。”


    見拂右去卷那古梁國地圖,葉子儀伸手一擋,指著這一新一舊兩幅圖道。“哥,為什麽這兩張圖不一樣?可有什麽說道?”


    “嗬,自然不同了。這一張,是古秦的地圖,雖是拓本,也有上百年了,這一張是十年前周先生自個異人手中購得的,可說是現下大梁最細致的地圖,怎麽會一樣?”


    拂右說罷,很是小心地卷起那古秦地圖,對葉子儀道。“這些東西公子寶貝著呢,阿葉,你可莫要再如此鋪在地上了,古圖脆弱,要十二分的小心才成。”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啦。”葉子儀也不閑著,上手幫拂右卷好了地圖,看著拂右把那卷軸小心地放回了大缸似的陶瓶裏。


    卷好了那張圖,葉子儀又把那新圖仔細看了一遍,這才讓拂右把那地圖卷起,收拾進了陶瓶中。


    密室內看不出時間流逝,葉子儀和拂右坐在幾案的邊角,閑來無事便聊起了公子成的過往,拂右細細講來,葉子儀也聽得認真,不知不覺便入了迷去。


    兩人也不知聊了多久,密室的門再次‘吱嘎’一響,葉子儀和拂右對望一眼,一同向著那門口望去。


    青色的小門後,四根玉白的修長手指把住了門扇,待那小門開啟,公子成低下頭進了密室,抬眼看見坐在案幾上的葉子儀,他彎唇溫柔一笑。


    拂右早就在公子成開門時彈了起來,旋身到了離葉子儀一丈開外的書架旁,他目不斜視,拱手向著公子成一禮,恭敬地道。“公子。”


    公子成點點頭,對葉子儀道。“辟走了,回寢殿去罷。”


    “好。”葉子儀點頭,看了眼還在熟睡的永憶笑道。“這孩子倒是真乖,一聲也不吵。”


    “這幾日要小心些,秋姬回了府中,怕是不甚安份。”公子成上前輕輕抱起永憶,見他睜開烏溜溜的眼望著他,不由一笑。


    “唉,還好隻是在這裏住幾日,若是住得久了,定然不讓她好過。”


    葉子儀嘟了嘟嘴,站起身來上前挽住公子成的胳膊,瞪著他道。“不把她趕出去了麽?她怎麽又回來了?夫主,你是不是還對她餘情未了?”


    “胡言亂語!”公子成盯她一眼,低聲道。“她是華夫人的妹子,若不惹事,隨她去便是。”


    葉子儀撇了撇嘴,小聲道。“她能安份才怪!”


    “好了,先上去吧,這裏陰氣太重,對永憶不好,上去再說。”公子成說罷,當先抱著永憶出了門,葉子儀撇著嘴跟在後頭,盯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跟著公子成出了密室。


    穿過那冗長的甬道,重回到地麵,那通往寢殿的門剛剛打開,葉子儀便聽到大殿中一陣焦急的腳步聲傳來,待得五人出了暗門,繞過了大榻,葉子儀這才看到在殿中背著手急速踱步的勇。


    聽到動靜,勇猛地止住了腳步,他在眾人中找到葉子儀的身影,輕籲了口氣,走上前道。“阿葉你跑到哪裏去了?讓我好找!”


    “這不是公子辟來了麽?便就躲一躲,累哥哥擔憂了。”葉子儀彎眸一笑,向著勇屈了屈身,明亮的燈火下,她黑如水晶的眸子光彩燦然,勇看得竟有一瞬的失神。


    “既是看過了,便出去罷。”公子成走上前來,一手抱著永憶,一手把葉子儀一拉,拉到了身後,他橫在兩人中間,半點兒不帶客氣地淡淡然下了逐客令。


    勇白了公子成一眼,夾了眼在他懷中吐著口水泡泡兒的永憶,當下輕哼了聲,一轉身便往殿外行去。


    看著勇出了幕帳,葉子儀不由拿肩膀拱了公子成手肘一下,抱怨地道。“勇哥好心護著我,瞧你,不讓人家進殿也便罷了,做什麽還擺臉子?”


    公子成不說話,側頭盯了她一眼,葉子儀一縮,吐了吐舌頭,返身便往那大榻上一撲,躺在榻上裝死。


    “咕嚕……”


    聽到這聲響,公子成麵色稍霽,他壓下了上揚的嘴角,沉聲道。“傳膳。”


    “是。”阿美低頭應了,還沒走出幕帳,外頭一陣女子婉轉的呼聲便傳了進來。


    “公子!秋姬前來服侍!請公子允妾入內!公子!”


    “瞧吧,人家巴兒巴兒地來了,夫主,她可是你的寵妾呢,又是華夫人的妹妹,你不見她,似是不對呢。”


    葉子儀酸溜溜地說罷,輕哼了聲,抓過一旁的被子蓋在了頭上,很是不耐地道。“煩死了!真討厭!”


    公子成見到葉子儀這模樣,唇角隱忍著笑意坐到榻沿,把永憶放在榻上,他伸手揭去葉子頭上的薄被,看著她撅嘴嘟唇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有什麽好笑的?還笑!快去見你的大美人兒吧,哼!”葉子儀瞪他一眼,側過身去,抱著那被子一下咬住了被頭,氣哼哼地磨起牙來。


    “嗯,從前不知,原來我的阿葉吃起味來,竟是如此,既然夫人有命,在下從命就是。”


    說著話,公子成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袖,步子還沒邁開,就給葉子儀竄起來一把抱住。


    “誰說讓你真去了?不許去!不許見她!不許跟她說話!你是我的,我誰也不讓!”


    葉子儀抱著公子成的蜂腰,又氣又恨,聽著外頭那還在乞求的秋姬,她黑著臉道。“快快把她趕走!煩也不死!”


    公子成似模似樣地點點頭,對一旁發怔的拂右道。“既是夫人之命,拂右,去逐了秋姬。”


    “是。”拂右抱拳,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緊抱著公子成的葉子儀,他暗自籲了口氣,慢慢後退了一步,奔著外間大殿而去。


    外頭秋姬正給兩個青衣侍衛攔在門口,遠遠地見到拂右出來,秋姬滿臉期待地衝著他招呼道。“拂右!郎君!郎君是知曉秋姬的,快快與他們說說,放我進去罷!”


    拂右肅著臉走到門口,站在門檻內俯視著秋姬,直看得她縮著肩膀低下頭去,這才開口道。“公子有命,寢殿院內閑人不得出入,秋姬,你明知故犯,還不速速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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