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人?我怎麽是閑人呢?郎君是不是弄錯了?秋姬服侍公子多年,雖然少在寢殿出入,可也是公子的人,如今將我拒之門外,這是何道理?”


    秋姬眼中淚光漣漣,她慢慢抬起頭來,抖著唇道。“一載不曾相見公子,秋姬思念日甚,難道公子真的狠心不許秋姬一見麽?”


    “秋姬,你走是不走?”拂右麵無表情地垂眸盯著她,看得秋姬心虛地眼珠子轉了轉,後退了一步。


    “秋姬是來見公子的,若公子不見秋姬,妾願在此長跪不起,以待公子垂憐,恕了秋姬之過!”秋姬說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正正跪在了門口中央。


    看著低頭哭泣的秋姬,拂右眼中一陣厭惡,正要開口讓人拖走這鬧事的婦人,忽然身後一陣咯咯的笑聲傳來,他回頭一看,卻是要出門傳膳的阿美。


    “拂右大哥,你責罰下人也不必在公子寢殿門口吧?這人來人往的,若是給人看見,還當是公子苛待下人呢。我看呐,便罰她回當值的院子裏跪地思過便是了,也免得這豔陽晴天的,把這樣水靈的奴婢給曬壞了。”


    阿美笑吟吟地走到秋姬身旁,看了她一眼,嘖嘖兩聲,回頭對拂右道。“我還道是個婢子,原來是個仆婦啊,拂右大哥,快把她弄走吧,跪在這裏好生難看!”


    “你!”秋姬氣得一張小臉兒漲紫,她抬起頭來恨恨地盯向阿美,一雙妙目帶著寒光,直似是要把阿美看出個窟窿來。


    “喲,這婦人好利的眼啊,真是可惜,若是在我家鄉,敢這樣盯著主人身側的人,不管是什麽奴婢,都要剜去雙眼,剝了皮去喂狼!”


    阿美笑眯眯地把麵帶驚恐的秋姬打量了一番,對拂右笑道。“拂右大哥,我能剜了這奴婢的眼麽?”


    拂右忍著笑看著阿美表演,一本正經地回道。“這是女史秋姬,算不得公子的奴婢,且去傳膳吧,這裏不必你理會。”


    “原來是女史啊,好吧,那她願跪便跪吧。”


    阿美有些失望地瞟了眼秋姬,似乎對不能把她的眼剜下來,無比的遺憾,向著拂右微屈了屈身,阿美伸出左手中指和食指做剜眼狀衝著秋姬一勾,嘻嘻一笑,哼著歌扭著臀走了。


    地上的秋姬給嚇得不輕,見到阿美離去,她一下便軟癱在地。


    “姬請自離去罷,莫要迫我使人趕姬出去失了顏麵。”拂右說罷,對門口那兩個青衣侍衛道。“秋姬再不離去,便找人丟出去!”


    交代了那兩個侍衛,拂右再不理會跪坐在地上白著臉的秋姬,大步跨出門檻,揚長而去。


    秋姬討了個沒趣兒,看著那兩個孔武的侍衛,再不敢鬧,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慢慢向著園外走去。


    ……


    燈火明耀的大殿中,四個婢子圍在大榻前說笑個不停,公子成不在,眾人也少了許多規矩,站的站,坐的坐,聊得火熱。


    “我啊,就跟那秋姬說,在我家鄉那裏,似她一般不聽話的奴婢,都要給剜去雙眼剝了皮喂狼的,嚇得她,一下兒就坐地上起不來了,嘻嘻……”


    阿美坐在大榻邊的腳凳上,很是開懷地把遇見秋姬的事兒講了一遍,佩娘和另一個婢女都是笑,隻有阿枝冷冷地回了她一句。“她願跪就跪,你湊什麽熱鬧?嚇她一回有什麽好高興的?你怎知她回去又尋什麽由頭再來?”


    “怕她什麽?這秋姬再不識象,我便給她幾鞭嚐嚐,看她還敢再鬧!”阿美說得正起勁兒,衝阿枝皺了皺鼻子,轉回頭對葉子儀道。“主人,你放心,下回那秋姬敢來,定叫她吃些苦頭,好好記住教訓!”


    “傻丫頭,阿枝說得對,你不必理會她的,她要跪便跪,隻要阿成不理她,她自己也不好收場,你這樣訓了她,不是幫了她一回麽?反而是讓她少吃了些苦,免去了一場災禍。”


    葉子儀抱著永憶,笑著搖了搖頭道。“今次斷了她這個念想,不知還有什麽後招,想來她不敢去攔阿成,還要再來作怪。”


    “不怕不怕,有我和阿枝姐姐在,主人放心就是,任她有什麽本領,也傷不得主人一分一毫!”阿美揚著小下巴,一臉的傲然,看得跪坐在旁邊做針線的佩娘忍不住笑出聲來。


    “噗!阿美啊,你這樣子,與個女將軍相似,莫不是還要調兵遣將,殺她個片甲不留麽?”


    “嘖!我要有那撒豆成兵的本領,去做個女將軍耍耍倒威風哩!”阿美很是傲驕地衝著佩娘撇了撇嘴,引得眾女一陣哄笑。


    “還是別了吧,你在這裏已經夠鬧了,做了女將軍,還不成那猴子王?帶著一群猢猻可是要弄得天下大亂了。”佩娘這話一出,阿美立時不幹了。


    “佩娘姐姐,你小看我,我也是帶人上山打過獵,殺過狼的,本事可大著呢!”


    “嘻嘻,我們阿美啊,做個賢良婦人不成,再這麽下去,怕是要成悍婦囉。”


    葉子儀說罷,往坐在阿美對麵的阿枝身旁湊了湊,放小了聲音,卻又能讓眾人聽到,很是為難地道。“阿枝啊,你們那兒誰敢娶這麽凶悍的娘子啊?快快尋個人家,把這妮子嫁了吧。”


    阿枝向著葉子儀微微垂頭,語氣平淡沒有起伏地同樣小聲回道。“夫人所言甚是。”


    眾女又是一陣爆笑,連平時麵無表情的阿枝都笑出了聲來,阿美臉紅了紅,也是覺著好笑,跟著一旁的佩娘笑鬧成了一團。


    “夫人,榮華夫人在府外求見,請夫人回避!”


    拂右的聲音在幕帳後響起,五女立時一靜,四婢都看向了榻上的葉子儀。


    聽到榮華夫人的名號,葉子儀雙眸一眯,咬著牙道。“好個榮華夫人,她是知道阿成去赴宴了,所以趕在這個時候來的麽?”


    “夫人還是避一避吧,那貞夫人如今怎麽說也是新梁王封的一品夫人,真的闖了進來,府中的衛士也是不好阻攔的,我們去外殿守著,待貞夫人走了,再請夫人出來。”


    佩娘說罷,放下手中的針線,招呼著另一個婢子出了幕帳。


    阿美輕歎了聲,站起身來拿過葉子儀放在榻上的包裹,無奈地道。“主人,咱們總是這麽躲著也不是法子吧?那密室好生沉悶,真不想去。”


    “你呀,若是不想去,就尋個地方躲著吧,我和阿枝進去就是了。”葉子儀抱著吃奶的永憶蹭下榻沿,趿上鞋子道。“不如你就躲在這梁上吧,聽聽那貞夫人說些什麽也好。”


    “真的?那可好極了,哎喲,可是躲過了。”阿美長出了口氣,一拍胸脯道。“主人放心罷!阿美耳聰目明,定然不負所托!”


    “那就指望你了。”葉子儀微微一笑,由著阿美扶著站起身來,與阿枝一同向著密室而去。


    阿美送兩人進了密室的甬道,按動機關把大榻後的牆麵恢複如初,站在榻旁,她從懷內掏出烏鞘鞭使力一甩,那鞭子一下便纏住了大榻的床柱頂端。


    拽了拽那鞭子,確定牢靠了,阿美借力一躍,腳尖一點那一丈多高的床柱頂端,手中長鞭再一甩,勾住了屋頂上一塊突出的雲柱,縱身便上了離地三丈多高的屋梁。


    甫一站定,阿美後背的寒毛便是一豎,她眯著眼仔細看去,好麽,這大殿的屋梁上好生熱鬧,七八個黑影隱在幾道梁柱上,個個兒氣息沉長,竟都是絕世的高手。


    這些人沒有理會阿美,阿美也不敢輕易上去招惹,靠向挨著牆邊的一棵大柱子坐了下來,她垂眸望向下頭那黑色的幕帳。


    看著看著,阿美兩眼便開始往一塊兒粘了,正困得要打盹兒時,就聽底下一陣響動聲傳來,阿美著眼看去,卻是個她沒見過的小內侍挑簾走了進來。


    那內侍進了寢殿看了一眼,躬身撩簾,低聲道。“夫人請入內。”


    “嗯。”隨著這聲極輕的‘嗯’聲,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手執短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漫步走了進來,秋姬緊跟在那婦人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殿中。


    “貞夫人,既已入了寢殿,這劍,可以放下了吧?”拂右緊隨其後,與兩個青衣侍衛走了進來,很是不快地道。“公子確是不許旁人進入寢殿,夫人以死相逼,又是何必?”


    “從前這公子府中我哪裏去不得?如今想見阿成一麵,竟是給你們這些下人為難,實實可恨!我便就在這裏等他,誰敢攔我,我便死在此處!”


    那貞夫人聲淚俱下,劍刃直是在脖子上開出了一條小口,鮮血滲出,順著那玉白的脖頸流下,染紅了一片衣領。


    “好,夫人願在此處,便在此處等吧,我去請示公子。”拂右無奈,朝著貞夫人拱了拱手,退出了幕帳。


    見拂右走了,貞夫人一瞪那兩個侍衛道。“還不出去!”


    兩個侍衛拱了拱手,退出帳外,貞夫人又示意那內侍出去守著,耳聽得外頭再無聲息,那貞夫人臉色一沉,把手上的短劍往地上一丟,冷聲道。“哼,小子好生防備,竟害我受這等皮肉之苦!”


    “嗬,夫人果然狠辣,這樣的非常手段,隻有夫人下得了手。”秋姬略帶嘲諷,說得那貞夫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少廢話,還不快找荊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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