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忘了告訴你,羽從不食嗟來之食。”


    蕭青羽依舊在笑,隻是跪在他麵前的蕭青麟卻再也笑不出來了,他的麵上再不能展現任何表情,因為他已經死去。


    高飛手中的長劍是離國頂尖的鑄劍師父花了三天打造的,削鐵如泥。盡管蕭青麟身著棉衣、鎧甲,他還是絲毫沒費半分力氣就將長劍刺進蕭青麟的心髒,就連寶劍與衣物、肌膚碰撞摩擦的聲音都微弱至極。


    蕭青麟瞪大了雙眼死死盯著被他的鮮血染成紅色的劍刃,斷了氣。


    隨著長劍的拔出,蕭青麟好似沒了支撐,直接倒在了冰冷的山石地上,隻是那雙滿是不甘的眼依舊是大睜著。


    “大哥,你放心去吧,我會善待你的孩子。”蕭青羽輕輕撫上蕭青麟的眼,聲音低沉,似乎也帶著些許不舍。


    “高飛,將這離國士兵的衣料塞進蕭青麟的手中,再給他丟回到剛剛那山穀中去。”


    “屬下遵命。”


    整整三日夜,葉凝香一刻也沒有停歇,時刻尋找著慕夕澤的下落。親眼看到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還有那被自己害了性命的無辜人,慕夕澤會不會再次崩潰失去理智?會不會做出殘害自己身體的傻事?


    葉凝香的心中不受控製地胡思亂想,越想便越是加快腳下的步伐。三天前下的鵝毛大雪將這廣袤的天地都染成一片雪白,葉凝香吃力地踏著深厚的白雪前行,頭腦昏沉似乎看不清前方的路,額間虛汗淋淋,整個人好似虛脫了般。


    終於在她的眼眸對上刺眼陽光的一瞬,她的頭一栽,摔倒在魏詢的懷中。


    “凝香,凝香,你怎麽樣?你再這樣下去會沒命的!”


    “魏兄。”葉凝香緩緩睜開眼,聲音微弱至極,“如今朔州之圍已解,你該回靖安領功,不必再跟在我的身邊。”


    “凝香,你聽著,我已經向皇上遞交了辭呈,如今我已不是大理寺卿,從今往後,你在哪,我便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魏詢的話而產生了危機感,葉凝香一直尋找著的慕夕澤突然現了身。他就好像憑空冒出來一樣跪坐在葉凝香身邊,接著十分自然地將葉凝香從魏詢懷中抱離開。


    葉凝香迷迷糊糊之中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莫名地被什麽人移動了一下,艱難地睜開了眼,正對上慕夕澤那雙深情的,獨具魅惑力的桃花大眼。


    “夕澤,夕澤。”


    葉凝香一把摟住慕夕澤的脖頸,連連呼喚慕夕澤的名字,眨眼的功夫,淚水已經沾濕了慕夕澤的肩膀。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出現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在,我一直都在。”


    慕夕澤將葉凝香抱得更緊,頭也緊緊貼上葉凝香的臉頰。顯然,海棠的血進入他雙眼的一瞬,他體內潛在的妖力釋放,徹底將誅心之毒解除,除了會難以控製的殺人,他的神智已經恢複如初。


    同樣跪坐在葉凝香身邊的魏詢神情悲傷落寞,有好幾次恨不得直接轉身離去,卻害怕葉凝香擔心,硬生生坐在葉凝香身邊,拚盡力氣控製著早已在內心深處翻湧不定的情緒。


    他總是這樣自欺欺人,葉凝香的心中從未有過半點他的影子,他還這般不要臉地跟在她身邊,還幻想著頂替慕夕澤的位置用餘生的時間陪伴她。現在看來,他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比中了誅心之毒的慕夕澤還要傻上千倍萬倍。


    終於他鼓起勇氣開了口,“既然寧王殿下已經尋到,我便不在此多做耽擱,否則該趕不上回京請功的隊伍了。”


    說完,魏詢露出一個假笑,微微頷首,然後轉身,離去。


    “魏兄。”


    葉凝香艱難起身,朝著魏詢呼喚。


    “謝謝你。”


    葉凝香這話說得發自肺腑,也飽含深情,不過他魏詢要的不是一句謝謝,更不是什麽感激的情感,他要的是葉凝香,是葉凝香的心。他不求她的心上滿是他的位置,隻要能給他留個一席之地便足夠。然而如今這樣卑微的願望卻也是永遠都不能實現的天方夜譚。


    魏詢轉過身看向葉凝香與慕夕澤,麵容上流露出的傷感之色好像有種與人訣別的感覺。


    “凝香,多保重。殿下,照顧好凝香。”


    這一次,葉凝香沒有追上前去留住魏詢,既然她對他的感情並非愛情,就不該再給他任何希望。她相信時間終究會衝淡一切,數月或者數年以後,魏詢這個世上罕見的好男人一定會對她淡忘,然後尋個真正與他心心相印的女子共度一生。


    不知此次一別,他們今生還能否相見,望著魏詢離去的背影,葉凝香心頭發緊,鼻尖發酸,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轉過頭,不忍再看向魏詢,然而那隱忍很久的淚還是從她的眼中奪眶而出。


    “小葉子,你可想好了要與我在一起?”等到葉凝香情緒平複,慕夕澤才開了口。


    看著這個失而複得,又神誌清醒的夫君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葉凝香心中已是萬分欣喜,如今更是能夠與她的夫君雙宿雙飛,她的心中別提有多麽歡喜了,使勁兒朝慕夕澤點了點頭。


    “就算我是個殺人惡魔,你也毫不在意?”


    “不在意,凝香這輩子跟定你了!”


    話說出口,葉凝香便覺得自己的臉頰滾燙滾燙,好像害羞到了極點。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慕夕澤好似蜻蜓點水般輕輕吻了下她的臉頰,然後將她緊緊攬入懷中。


    “隻是如今你的身份已經暴露,寧王府自然是待不得的,接下來,我們該去哪?”


    葉凝香依偎在慕夕澤懷中,說話的語調也變得嬌滴滴的,有種小女人小鳥依人的感覺。


    “八年前我隨軍出征時曾尋到過一處極美的世外桃源,我們可以先去那裏。”


    “好,都聽你的。”


    經過將近半年的鏖攻堅戰,在離國皇帝遲遲不派兵增援的情況下,藺士城還是成功擊敗了叛軍,慕景鴻身死,裕王逃逸,離國重新回到了從前的一派祥和。


    經此一戰,藺士城的威名響徹天下,百姓們平日裏口耳相傳的全都是藺士城的戰績。在百姓眼中,全都是藺士城拚死戰鬥才能以少勝多平定戰亂,才能將離國百姓從水深火熱的境地解救。


    藺士城率領的軍隊才行到靖安城外賤民村的位置,靖安城中的百姓便已經自發地跪在永安街道兩旁,以顯示對這位名將的敬畏與尊重。


    藺士城身騎高頭大馬,渾身散發著身為將領獨有的威儀。與他最初回到靖安擔任鎮國大將軍不同,此刻他卻是半點笑意都沒有,麵色陰沉,似乎心情十分悲痛。


    苦苦等待好幾個時辰,終於見到了這位威名遠揚的大將軍藺士城,百姓們心情激動,紛紛朝他磕頭,口中還發自肺腑地呼喊著:“藺將軍萬歲,離國萬歲!”


    沉浸在海棠離世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藺士城對於周遭這一切的變化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不過跟在藺士城身邊的秦明月卻是嗅到了一絲不安。


    那時,慕景沅明明隻要一張口就能派來更多士兵助藺士城一臂之力,卻遲遲不肯發兵救援,擺明了就是開始忌憚藺士城的軍功,心懷怨懟。如今,這百姓如此肆無忌憚地表露他們對於藺士城的愛戴,恐怕會給藺士城招來殺身之禍。


    慕景沅這孩子哪裏都好,就是太過執拗,也太過多疑,這樣的性子做個普通人頂多就是個熱血少年,但是作為君王,卻是極容易因為自己的疑心而殘害忠良。再加上蕭青羽在他身邊的鼓動,恐怕慕景沅對於藺士城的殺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原本秦明月可以安然退出,再不管離國官場之事,可是他敬佩藺士城是個英雄,心疼那些埋骨沙場的將士,更不想看著慕景沅做錯事。於是,他一直都寸步不離地跟著藺士城。


    果然,事情如他預料那樣發展。一個身著高品階官服的太監總管身騎快馬朝藺士城這邊趕來,倉皇下了馬,從袖口掏出一卷帛卷。


    “聖旨到,藺將軍,秦太傅接旨!”總管太監扯著嗓子用尖銳的聲音喊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藺將軍、秦太傅平定內亂有功,特邀爾等前往彰華殿參加慶功喜宴,欽此!”


    “臣領旨謝恩。”二人一塊跪地領了旨,一直心不在焉的藺士城心中也泛起了疑惑,開口問道:“大人,皇上是要我們馬上入宮嗎?”


    “對對對,二位大人以及眾位將領別磨蹭了,小心誤了時辰,抗旨不尊!”


    藺士城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轉頭朝副將王鐸看去。


    “小妹,你可是安頓好了?”


    “是,將軍,屬下已將小姐安頓在一處樸實農戶家中,一切安好。”


    “那就好。”藺士城微笑著,眼底卻流露出無限的失望與悲涼。“秦大人,你不該同我一道回來的。”


    “將軍,不是隻有你一人忠君為民,心懷大義。”秦明月也在微笑,這次的笑卻是發自內心的真真正正的笑。


    這一天,離國的宮門大開,似乎早就準備好迎接藺士城以及他們手下入宮。藺士城入宮的次數不多,可從未覺得這條通向彰華殿的甬道這樣長,長得好像沒有盡頭。


    他手中的寶劍已經被守衛拿去,那隻被寶劍磨出好幾個繭子的右手一時之間不知該放何處,有些不知所措。他環視周圍這些與自己共患難的戰友,又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情沉痛到了極點。


    很快,這種悲痛便轉化成了懷疑,懷疑是他自己多心,將單純的酒宴過度複雜化,接著又轉化成了憤怒,因為慕景沅坐山觀虎,眼看著無數士兵戰死沙場也不出手相救。


    “不,不對啊,將軍,這彰華殿怎的這樣安靜?與平日裏大不相同啊!”


    王鐸的話語將陷入沉思之中的藺士城拉回現實。藺士城麵露愧疚之色,望向王鐸,說道:“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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