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藺士城話音剛落,他們四周突然衝出黑壓壓密密麻麻的士兵,士兵們手執長刀或是弓箭,摩肩接踵,將藺士城這一行人圍個水泄不通。


    彰華殿的方向緩緩走出來個人,那人身著黃色龍袍,在內監簇擁下走到了他們麵前。


    “藺將軍,秦太傅,別來無恙。”


    對於這些為離國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慕景沅不是發自肺腑地感激獎賞,而是派來上千羽林禁軍將他們團團圍住,分明就是想要要了他們的命。


    藺士城怒不可遏,不是怒別人而是怒自己,怒自己瞎了眼睛,要為這樣冷血無情,隻認權力的君主效忠。


    想當年,他是從一而終地支持著慕景沅,幫著慕景沅處理一切軍中事宜,讓他在奪權之路上沒有後顧之憂。然而就是這個曾經將他視作兄長的人,如今卻起輕而易舉地聽信他人讒言想要致他們於死地!


    “藺將軍與秦太傅合謀造反,羽林軍,還不將他們拿下!”


    羽林軍一聽慕景沅下了旨,紛紛布陣,準備將藺士城一行人全部殲滅。


    秦明月的麵上沒有絲毫恐懼,大膽地朝前走了兩步,與慕景沅的距離也更近,眼中流露出慈父般仁愛的目光。


    “皇上應該快到二十一歲了吧!小小年紀就要在權力中心承受這日夜煎熬的痛苦,真是苦了你了。你還沒有孩子吧,聽說太後近日又幫你擴充了後宮,相信不久你便會做父親了。”


    “秦明月,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羽林軍,愣著做什麽,快動手!”


    秦明月這樣溫潤的,好似長輩一般的話語讓原本氣勢洶洶的羽林軍不知所措,產生一種秦明月與皇帝關係不一般的錯覺,若是衝動殺掉恐怕今後會為此付出代價,於是他們隻是稍稍靠前圍了圍,並沒有一齊發力絕了他們性命。


    “皇上,雖說忠言逆耳,不過忠臣的良諫你還是要聽的。還有,你的母後年紀大了,沒事的時候一定要去多陪陪她。”


    “羽林軍,你們敢違抗皇命嗎!”


    這是慕景沅第三次催促他們動手,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他們是知曉的,若是他們還是唯唯諾諾止步不前,恐怕接下來成為刀箭之下冤魂的人便是他們這些羽林軍了。


    在上千羽林軍的層層包圍之下,藺士城他們區區數十人軍官根本無處逃生,除非皇帝突然良心發現,免除他們的死罪,否則,他們這些人隻有死路一條。


    果然都是藺士城帶的兵,在羽林軍弓箭上膛,長刀出鞘的時刻,他們這些誓死追隨藺士城的將領依舊將藺士城與秦明月緊緊圍在身後,以身抵擋羽林軍的襲擊。


    王鐸本是慕夕澤的手下,隻是在慕夕澤交出軍權之後才被慕景沅派到藺士城身邊,不過半年的光景,他已經成為能夠為藺士城出生入死的心腹大將。


    然而這個明明有機會成為離國未來將才的人此刻卻死死擋在藺士城身前,不過眨眼光景,他的身上已經中了四五箭,雖還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可是渾身都已經被鮮血染透。


    “王鐸。”


    藺士城大喊,將王鐸拖到他的身後,豈料這時又是一隻黑色的弓箭朝他射來,射在了王鐸的心口。


    “王鐸,王鐸!”


    王鐸的身體漸漸失去了支撐,癱到在地,雙目圓睜,似乎心懷不甘與不舍,卻再也說不出什麽多餘的話。


    殺人是件藝術,如果確定了被殺者必死無疑,那麽選擇用什麽樣的殺人工具,讓他們以何種方式死去便是個值得考究的事。


    弓箭殺人簡單粗暴,但卻少了些震懾力,不是那麽觸目驚心,不能把人的絕望無助發揮到極致。人與人之間的肉搏戰就不同了,拳與拳碰撞,血與血相容,就連刀劍刺破身體都能清楚地聽到血肉割裂的聲音,當真美妙絕倫。


    看著弓箭已經殺害藺士城這邊一大半的人,慕景沅抬手一揮,駐守在各個角落的弓箭手紛紛撤出,一群手執長槍長刀的羽林軍朝藺士城奔來。


    然而慕景沅隻想著欣賞這場由鮮血創造的戲劇,卻沒想到這場戲中的主人公們武功會如此卓絕。


    盡管這些朝藺士城與秦明月襲來的羽林軍身著鎧甲,可是他們還是在貼近藺士城與秦明月的一瞬紛紛負了傷,不時有鮮血從他們的手臂和大腿滲出。


    拿刀的被打倒了,還會有拿槍的上來,這些羽林軍好似無窮無盡般永遠都打不完。然而始終戰鬥著的藺士城、秦明月以及依舊幸存著的幾個軍官卻是無人可以替換的,就算他們武功再卓絕,身手再了得,終會有力竭的時候。


    果然,半個時辰後,與藺士城一道入宮的這數十人隻剩下了藺士城與秦明月,而他們麵前已經躺了黑壓壓一片的死屍,全部都是不到二十歲的羽林士兵。


    看著這一片殘忍的景象,藺士城突然不想再戰了,如果他放棄抵抗,這些聽命行事,離鄉背井的羽林士兵是不是就能好好活下去?


    隻是他不甘心,他是軍人,他早就將他的生命獻給了戰場,就算要死,他也該馬革裹屍,命絕於沙場,而不是承受這莫須有的罪名冤死。


    藺士城瞧了瞧始終拚命抵抗的秦明月,愧疚之情油然而生。這位秦太傅,在他十五歲剛剛從軍之時便已是鎮國大將軍,在朝在野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這樣有著驚世才華的人更不應該命絕於此。


    若不是為了救他,為了解除朔州之圍,他也不會成為慕景沅所憎惡之人,更不會陷入今日這般絕命之地。


    思忖之間,他隻覺得胸腔一陣冰涼,低頭看去,卻是銳利的還滴著血的長刀生生穿過了他的胸腔,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無聲無息地將他的身體刺穿。


    長刀抽出,他胸腔內的血液足足噴射十丈之遠。他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那一個個朝他襲來的羽林軍好似一座座漆黑的密閉的牆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他嚐試著邁動腳步,然而移動的不是他的腳而是他的身體,隻聽一聲悶響,沾滿鮮血的青石台上又多了一個躺在上麵的人。


    他依舊睜著眼,死死望著孤軍奮戰的秦明月,直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想不到秦太傅的武藝竟如此高強,隻剩下一個人依舊能夠拚死抗衡而不落下風。”慕景沅冷笑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過你還是放棄吧,你也省省力,朕也省省人如何?”


    原本慕景沅就隻是說說而已,逞逞口舌之快,沒想到秦明月竟真的收了手,還十分坦蕩地將手中奪來的長刀扔到了地上。正當他震驚之時,秦明月的身上已經多出好幾個被長刀砍傷,被長槍刺穿的傷口。


    自從秦明月私自去了朔州,太後的心便一直懸著,聽說他終於凱旋而歸,她那顆懸了快半年的心才稍稍落了地。


    不過她接著就是擔心自己的兒子,她這兒子,執拗起來從來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他認準的事,不管是對是錯,就算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如今,她這兒子因為莫小琴的緣故性情大變,殘忍暴虐,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偏偏他最信任的兩個人卻是蕭青羽和季北桓,這兩個人卻是沒一個安了好心,長此以往,隻怕慕景沅會招致殺身之禍。


    正當她愁思憂慮之時,剛剛提拔到她身邊伺候的宮女冬雨慌慌張張地跑進了關雎宮。


    “冬雨,哀家看你平日裏做事老實本分,極懂分寸,怎的今日這般無禮?”


    冬雨擦了擦額頭的汗,長舒兩口氣,語氣之中卻還是帶著萬分的焦急。


    “皇上派了上千羽林軍埋伏在彰華殿,準備置秦太傅與藺將軍於死地。聽說已經開始動手了。”


    “你說……什麽?”


    說話間,太後已經臉色慘白,那雙白皙如少女般嫩滑的手顫抖得厲害,全憑著倚靠在梁柱上才不致當場跪倒在地。不過太後卻隻是震驚一瞬,很快她便平複心緒,拚命朝彰華殿跑去。


    在她的記憶裏,似乎隻有她在龜須逃婚那次才跑得如現在這般快,快得幾乎都要將心髒甩出來。能不能來得及呢?能不能從慕景沅的手下救出他的性命?


    如果當年她直接與秦明月遠走高飛,是不是就不會造成今日這般局麵?


    秦明月,那個本已經封印在她心靈深處的男人,卻毫無征兆突然出現,將她那顆原本沉靜如水的心攪得七上八下的。


    女人都是用全部身心愛著一個男人,男人卻不能用全部身心去愛一個女人,她是這樣的女人,他也是這樣的男人。


    她始終如一地愛著秦明月,而秦明月再次入宮卻是另有圖謀,不過她不在乎,另有圖謀又如何,心思深沉又如何,他是她心底那個男人,他不會謀害景沅,這便足夠。


    彰華殿外,層層疊疊的屍體七扭八歪的躺在青石台上,屍體旁的空地上跪著個滿身血跡又插著長刀的人。


    那人身著紫衣,即使在彌留之際依舊彰顯著超脫於塵世的貴氣。明明是對他趕盡殺絕的,明明將他置於了死地,可是眼前這位氣質脫俗的長者為何會滿懷深情地望著他?慕景沅心中不解,卻不自覺地心口陣痛,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


    “秦將軍,秦將軍!”


    太後絲毫不避嫌,直接跑著跪倒在秦明月身旁,淚如泉湧。


    “嫣兒,你來啦。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話剛說出口,秦明月的口中便噴湧而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將太後金色的羅裙染成一片緋紅。太後伸出顫抖的手不顧血汙,不停擦拭著秦明月嘴角的血跡口中還不停呼喚秦明月的名字。


    “母後!”


    對於太後這有失體統的行徑,慕景沅先是大吃一驚,接著就是雷霆震怒,眥目圓睜,恨不得想要將他的親生母親一並殺掉。


    太後似乎半點沒有聽到慕景沅的怒吼,依舊是不停地擦拭秦明月身上的血跡,撫摸他的臉頰,希望能夠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


    “嫣兒,我……愛你。”


    這是秦明月對太後說的最後一句話,直白簡潔地表露了他這二十多年來對她始終如一的深切的愛。


    太後擦去眼淚,眼神堅毅,泛著絲絲涼意,用陌生的眼光看向慕景沅。


    “景沅,我從沒想過你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早知如此,這些年我也不會費盡心思籌謀助你登得帝位。”


    接著,太後突然冷笑,笑聲淒涼,讓人汗毛聳立。突然,她的笑容僵住,心口處突然展現一片妖豔的血紅。


    那片血紅的中央是一把沾了血的長刀,而那長刀也正連接著秦明月的身體。原來她將那把刺進秦明月身體的長刀繼續刺透他的身體,最後毫無預兆地刺進了她自己的心口。


    “景沅,其實你的親生父親……根本不是先皇,而是……他,秦明月。”


    她看著慕景沅,眼中再沒有從前的關愛,而是前所未有的冷漠,甚至是仇怨。


    “你……殺了……你的……親生父親。”


    “你說什麽?你把話說清楚!母後,母後,你快醒醒,朕不準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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