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湖海。


    於老三已經將所有準備就緒,門口聚集著一群漢子,神情肅然。


    於老三在聚義堂內看著二先生,於老三在等著二先生做決定。兩日前在胡同內發生的一切,律法司已經在剛才公布出來,比海幫早了一步。


    事情的起因,過程,以及最後的結果。


    這是城主府的陽謀,一場對人心揣測極深的陽謀,這裏麵的所有人,所做的決定都在那位城主大人的預料之中。


    就連二先生這位飽讀詩書的人都不得不在心裏讚歎那位城主大人。


    “二哥……”


    二先生伸手一壓,打斷了於老三接下來的話,他抬起眼看向於老三,那雙眸子十分明亮,“去把人接回來吧,無論他們做過什麽,始終是我們海河幫的兄弟。”


    “二哥,我不信他們能做出這種事,他們必定是被城主府逼的,而且我們於城外荒坡找到了幾具黑衣的屍體,我懷疑那兩個乞丐已經遭遇毒手。”


    二先生站起身子,看向廊道外站立的眾位兄弟,緩緩說道:“三弟,他們是不是被逼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死了,沒有人在能讓他們開口。街上這一張張紅口白牙嘴裏說出的才是人們想聽的。”


    二先生這一刻覺得自己妄讀了聖賢,這天下的流言任憑他如何解釋,沒有人會去在意,更何況律法司還坐證這些流言。


    “城主真是好算計,我海河幫能立足在這名川城,能在聲勢上壓過城主府,靠得就是百姓們的支持,如今不過幾日他就毀了我們幾十年打下的名聲。”


    於老三不甘心,最後提議道:“二哥,我們可以去找那個林公子出來說清楚,他肯定知道。”


    “他能看到的都是城主想要他看到的,你以為他就真的清楚嘛!”


    “二哥……”


    “好了,不必再說了,事已至此,說在多也無用。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接回幾位兄弟後發布告示,認罪的告示,如今能挽回一點是一點。這外界都想看我們的反應,那我們就反應給他們看吧。”


    於老三咬牙認道:“是,二哥。”


    二先生看著天色,明媚晴朗,刺眼的日光讓他微微閉目,“既然你毀我聲譽,那就別怪我斷你臂膀。”


    他轉身坐到於老三對麵,說道:“三弟可還記得那群孩子?”


    於老三原本憤懣的神情逐漸收斂,不明白二哥為何會提起那群孩子,“二哥可是說得破廟那群孩子?”


    二先生點點頭,繼續道:“你可記得我在這之前叫你調查的事。”


    “記得。”


    二先生嘴角微起,說道:“律法司的鐵無情向來認法不認人,號稱鐵麵無情,如果讓他做出選擇,你說他會如何選擇?”


    於老三凶眉一皺,不確定地問道:“二哥,說得是……”


    二先生看著門外的兄弟,說道:“去吧,去帶著他們把人接回來,順便去會會律法司的那位鐵大人。”


    於老三此刻終於明白二先生的用意,展開眉頭說道:“是,二哥。”


    於老三快速起身,站在江河湖海的匾額下,大手一振,一群人浩浩湯湯地往臨南街而去。


    臨南街這條小街不屬於名川城的主幹道,論繁華程度也與其它幾條街道相差甚遠。臨南街平日裏的人流量並不多,過往的人都是低眉順眼,無一例外地加快自己的步履。


    臨南街在這座城池裏具有極為特殊的意義,究其根本原因便是律法司。律法司,這個楚律的執行司門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異獸盤踞在臨南街這條小街道之上。


    用朱紅漆料粉刷的大門帶著官府的威嚴,門前陳立著兩頭獬豸石像,牙獠猙獰,石刻的突起雙目有神地盯著這條街道,讓整條街道地氣氛略顯厚重。


    鐵無情坐在律法司的後院內,他將雙手揣於袖籠內,目光遊離。


    一位腰間配刀的侍衛從月門走來,待到鐵無情麵前時雙手抱拳說道:“大人,海河幫的於老三帶著一群人已經快要到這裏了。”


    鐵無情收回遊離的目光,談談嗯了一聲,說道:“知道了,一會讓他們進來吧。”


    侍衛欲言又止,律法司從來沒被人堵過門,即便在權貴遍布的大都,也不曾有過。


    鐵無情轉頭問道:“還有事嗎?”


    侍衛抱拳應道:“沒了,屬下一會會按大人的吩咐讓他們進來的。”


    “嗯,下去吧。”


    侍衛俯身退下,不去言明心中所想。


    鐵無情的桌上放著一張白紙,白紙上沒有寫任何東西,就是這麽一張白紙讓鐵無情從早上發呆到現在。


    他用手將這張白紙折起,然後放進懷裏,這張白紙是從大都離開前,師父留給自己的,他至今也沒明白白紙所代表的含意。


    於老三與海河幫的人站在朱紅色的大門前,靜靜地看向裏麵。


    一位侍衛走出大門,單手一引,讓於老三走了進去。那位侍衛私自做主攔下了其餘人等,在他看來這是屬於律法司最後的尊嚴。


    於老三對著身後的兄弟說道:“既然鐵大人讓我一個人進去見他,那你們就不用跟進去了。留在外麵等我將幾位兄弟帶出來。”


    海河幫的兄弟也不吭聲,隻是齊齊往前踏了一步。


    於老三笑了笑,說道:“怎麽,你們還怕鐵大人吃了我不成?”


    有一人上前說道:“三哥,我們實在不放心你一人進這律法司的大門。”


    “放心,我心中自有計較。”


    說完,也沒回頭,直接跟著那位侍衛進了律法司的大門。


    侍衛一路將於老三領至後院,鐵無情就坐在那裏。


    侍衛很識趣地退了下去,留下於老三單獨與鐵無情待在一塊。


    “三哥是來領回海河幫兄弟的吧?”鐵無情說道。


    於老三大步走來,坐在石椅上,說道:“是,也不是。”


    “哦~,三哥此話何解?”


    “我其中一個目的確實是來接幾位兄弟回家的,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見見鐵大人。”


    “三哥見我做甚?”


    “鐵大人,我受二哥的囑托來問你一個問題。”


    鐵無情看向於老三說道:“二先生?名川城的人都知道左二先生是位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的文人。他會有問題請教我?”


    “這個問題不關於我二哥,而是關於鐵大人你的。”


    “我倒是好奇二先生的問題是什麽,說吧。”


    “律法司的鐵大人向來公正言明,嫉惡如仇。”於老三先是扣了頂高帽子給鐵無情,隨後又說到:“二哥讓我問你,這善與惡,鐵大人是選擇站在善,還是選擇站在惡?”


    這句話讓鐵無情陡然變了顏色,他看向於老三的目光變得銳利。


    “三哥,這話是什麽意思?”


    於老三挑著眉毛,似笑非笑地說道:“鐵大人可還記得這幾年來的人口失蹤案?”


    鐵無情麵色難看,“那些案子跟現在有什麽關係?”


    於老三這個時候突然說道:“鐵大人,於某口渴了,可否給杯水喝。”


    鐵無情微怔,隨後對著下麵喊道:“來人,沏壺茶上來。”


    不多時,有一位下人提著滿滿一壺茶上來,為於老三和鐵無情各倒了一杯,隨後放下茶壺,恭身退了下去。


    於老三喝著茶水,鐵無情的目光一刻未離,待於老三喝完後,他說道:“三哥,茶也喝了,你是不是該把話說清楚!”


    於老三嗬嗬一笑,用粗鄙的動作抹幹淨嘴角,說道:“鐵大人可聽說過一個古法,這個以血喚龍脈的古法?”未待鐵無情回答,他又繼續說起來,“我們海河幫與城主府爭的並不單純是名川城的主導權,更為重要的是名川城腳底下這條龍脈。”


    “這條龍脈在百年之前被人斬斷在此,這也就意味著這條龍脈成了無主之物。”


    “這到底與失蹤案有什麽關係?”鐵無情有些氣急。


    “如果我說這些人已經死了,鐵大人信嗎?”


    鐵無情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似乎明白於老三要說什麽了。他徹底沉默下來,就連於老三起身告辭他都毫不在意。


    ……


    於老三帶著海河幫的人取回幾位兄弟的屍身就離開了這座威威官府,他相信鐵無情是聰明人,有些話一旦說透就沒了意思,二先生也這麽吩咐過。


    …………


    少年東哥在城內聽到了律法司發布的公告,這個公告打破了他心中最後的幻想,他不敢相信海河幫的人真的會做出這麽惡劣的事。真要如此,那被殺的幾人都是該死之人,哪怕他們是海河幫之人。


    少年準備去找三哥問個明白,有想起破廟內餓著的那群孩子,遲疑了會,最終還是決定先回破廟。


    他買了幾個包子,著急忙慌地朝城門口跑去。


    走上官道的側路,穿過幾條羊腸小道,踩踏著那片雜草回到破廟裏。


    破廟裏的陳文衫與夢兒姑娘正在與一群孩子玩耍。


    少年看到陳文衫的背影,心裏一驚,隨即無比憤怒。


    “王八蛋,偷你幾兩銀子,你還追到這裏來了,放開那些孩子,有事衝我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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