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聲音響徹在破廟這個不大空間內,這個聲音讓正在與孩子們玩耍的陳文衫與夢兒姑娘停下各自的動作,幾個孩子的小眼睛也紛紛望向破廟廟門處。


    那被稱為東哥的少年用自認為最凶狠的目光盯著陳文衫,陳文衫轉身看向少年,沒有上前,隻是在原地好整以暇。


    幾個孩子看到自己的東哥回來,邁著小碎步奔向少年。


    少年蹲下身子,神情變得溫和,他看向一個個稚嫩的麵孔,將手中的包子給了他們。


    陳文衫戲謔地說道:“你也看到了,我們沒有對這些孩子做什麽,反倒是你,一進來就大吼大叫。”


    少年站起身,看向陳文衫的目光也略微緩和,“你到這來有什麽事?”


    “本來隻是來問你一件事,如今隻怕又要多一個問題了。”


    說到這,陳文衫目光看向幾個孩子。


    陳文衫的目光讓少年不覺有些警惕。


    陳文衫沒有在意少年的姿態,問道:“你曾說過你是海河幫的人?”


    少年回答道:“是。”


    “可據我所知海河幫的人不會住在這種地方,起碼不會住在破廟裏。”


    “這你管不著!”


    “你應該不是海河幫的人,隻是打著海河幫的名頭做事,我很好奇你對海河幫的看法。”


    少年上下打量著陳文衫,打量著陳文衫一身貴公子的打扮,說道:“你要想要了解海河幫,街上隨手抓一個人就能知道,而且你還可以問你身邊這位姑娘,為何一定要來問我?”


    陳文衫看了看一臉恬靜的夢兒姑娘,對著少年說道:“實話跟你說,我在城內打聽過名川城的老百姓對海河幫的看法,也單獨問過夢兒姑娘對海河幫的看法,但這還不夠。”


    “我想從你口中知道你對海河幫的看法。”


    少年不知道陳文衫的目的是什麽,並沒有冒然開口。


    陳文衫見少年不開口,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待在這破廟,一是因為能力有限,二是因為你要照顧這些孩子。”他在這句話後,故意停頓幾秒,“或者說你是在藏著這些孩子!”


    少年的神色隨著陳文衫的話音落下,立馬變得緊張起來。


    陳文衫看著少年的神色,挑一挑眉毛,說道:“看來我猜對了。”


    “你……”


    少年的拳頭緊握,下一刻就有要上去打陳文衫的節奏。


    “別想了,你打不過我,不想這裏的事鬧得整個名川城都知道的話,最好將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


    少年咬了咬內唇的肉,心裏難以抉擇,掙紮片刻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其實我們這些孩子都孤兒,無一例外地失去了父母。我的家裏幾年前進來一幫黑衣人,那幫黑衣人實力很強,不分青紅皂白也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將我們的家人帶走,多虧了海河幫的人出手才將我救下。這些孩子都是如此,都是被海河幫的人救下。”


    “本來三哥準備將我們留在幫內的,他認為海河幫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我們。三哥也沒錯,如果說整個名川城誰最有能力保護我們,那麽除了海河幫就沒有別的勢力了。不過二先生卻不許,他說海河幫不可能時時刻刻保護著我們,所以二先生就想了一計,他讓我學會怎麽去偷那些看著就沒怎麽做好事之人的錢財,讓我平日裏打扮的髒兮兮的。他把其餘的孩子安排在破廟由我照顧,然後又在城內宣布以後這個城內的竊賊都由他們海河幫罩著,他又立下了許多規矩來約束這些竊賊,他對外宣稱這是為了維護名川城日常的秩序,其實,都是在掩護我們的存在……”


    少年說到這裏,轉頭看向正在吃包子的幾個孩子,目光柔和,“二先生不允許我們與海河幫私自聯係,說什麽海河幫的舉動都被別人看在眼裏,如果經常聯係的話就會暴露我們。三哥每個月倒是會偷偷給我們送些銀子,那些銀子我都存著。我想……要是以後我們能夠走出破廟的話,我就用這些銀子送這些孩子去讀私塾,讓他們多識些字,多學些本事。”


    陳文衫聽著少年的陳述,心裏在暗暗思量,看來這幾日裏城內關於海河幫的風評並不可信,那那日的幾人又是怎麽回事,自己當時是在現場的,甚至親自參與。夢兒姑娘也曾說過海河幫是忠義之幫,哪邊是真哪邊是假?又是什麽樣的勢力讓海河幫的二先生都如此忌憚,還如此苦心積慮地去為這些孩子謀劃。


    陳文衫的眼簾壓低,他將這一切結合起來,形成了三個大字,便是“城主府”這三個大字。


    “夢兒姑娘,小公子在你眼裏是個怎樣的人?”


    夢兒姑娘輕輕抿了一下嘴唇,說道:“小公子?小公子人挺好的,平日裏來紅杏樓都隻是聽聽夢兒彈彈琴啊,唱唱曲啊,也沒有其他貴公子的蠻橫和嬌氣。有時候他也給我述述苦,說些不得誌的話,我也會安慰安慰他的。”


    陳文衫看著夢兒姑娘,說道:“看來,小公子與夢兒姑娘的關係更像是紅顏知己啊!”


    夢兒姑娘晶瑩的眼睛微微上翻,說道:“不然林公子以為呢?”


    陳文衫尷尬地摸了摸臉頰,他可以證明他內心裏的想法絕對純潔。


    陳文衫放下摸臉頰的手,將手一翻,手中忽然多出一個布袋子,他走到少年的麵前把布袋子交到的少年手中,“這裏是一點銀子,也不多,就送於你們吧。”


    少年接過銀子,微微發愣,隨後開口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陳文衫說道:“銀子不是給你用的,是給孩子用的,我隻是很喜愛這些孩子而已。”


    少年上下虎牙抵著摩擦了一下,說道:“謝謝。”


    陳文衫伸了個懶腰,對著吃包子的孩子們說道:“孩子們,我和夢兒姐姐就要走了,以後有空再來看你們。”


    那些孩子乖巧地點點頭,有的孩子叫道:“哥哥姐姐以後一定要來看我們。”


    夢兒姑娘蹲下身子刮了刮那個孩子的鼻子,微笑說道:“放心吧,姐姐一定會來看你們的。”


    ……


    陳文衫帶著夢兒姑娘離開了這座破廟,臨行前,他又回頭仔細看了一陣那廟裏破敗的龍王像,那龍王像隻有尾沒有頭。


    天色漸暗,陳文衫看了看天色對著夢兒姑娘說道:“夢兒姑娘還沒吃飯吧,不如我帶你去吃飯如何?”


    夢兒姑娘搖搖頭,“公子的好意,夢兒心領了。夢兒要早點回去才行,不然媽媽和姐姐們該擔心了。”


    “嗯,既然這樣,那夢兒姑娘今日就先回去,改日有空,文衫一定去紅杏樓點你的牌子,讓夢兒姑娘也為我彈彈琴,唱唱曲。”


    夢兒姑娘淺淺一笑,微微鞠身道:“夢兒期待公子大駕。”


    陳文衫扶起夢兒姑娘說道:“不急,既然夢兒姑娘叫我公子,那我也應該做些公子的舉動。嗯,我今日便先送夢兒姑娘回紅杏樓吧,夢兒姑娘覺得如何?”


    夢兒姑娘眯著眼,嘴角揚起,脆生生地說道:“好。”


    在傍晚的日光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夢兒姑娘墊了墊腳尖讓自己的影子與陳文衫的影子一樣長,陳文衫搖搖頭,彎曲自己的膝蓋讓自己矮了些,這個舉動讓夢兒姑娘掩嘴輕笑……


    所有初識皆為美好,如果沒有風花雪月,就不會有悲歡離合。


    名川城的謎團很多,但最大的謎團依舊是未來。


    ……


    暮色落在名川城的上空,讓整個名川城顯得朦朧,陳文衫回到春風客棧,坐在春風客棧的樓頂,看著暮色裏的名川城,吐出一口長息後,他躺在了樓頂的瓦片上。瓦片有些溫熱,剛好可以暖暖陳文衫的後背。


    姚九拿著壺酒,躍起身子,輕輕一點瓦片微微地落在樓頂,他看著躺在瓦片上閉眼的陳文衫,老臉泛起褶子,“徒兒。”


    陳文衫睜開眼簾,側著身子看向姚九,喊道:“師父。”


    “師父,你怎麽也上來了?”


    姚九坐在陳文衫的身邊,遞給了陳文衫一壺酒說道:“為師上來陪陪徒兒看看這大江名川的落日餘輝。”


    陳文衫拔開酒壺,小淬了一口,辣喉,辣心,說道:“師父,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文縐縐的了?”


    姚九也喝了自己手中的一口酒,拍著肚子說道:“為師肚子裏是為師這一生的見識,裏麵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師父,我什麽時候可以像你一樣看這天邊的流雲如地上的流水一般?”


    姚九躺了下來,說道:“等你完全繼承我的刀法之後。”


    “師父,你的刀法有多厲害啊?我那次看你施展根本看不清,就見到一道道光影閃個不停。”


    姚九瞥了陳文衫一眼說道:“天刀九式,每一式都極為耗費精氣神,我也老了,快舞不動這天刀了。”


    “師父,我要學了你的刀能長生嗎?”


    姚九哈哈一笑,說道:“我的刀不能帶你長生,它隻可以帶你殺盡阻你長生之人。”


    “師父,為何世人都想長生?”


    “因為世人多愚昧,不知時光荏苒,這一個個隻是在枉顧長生罷了。”


    陳文衫認真地看向姚九,說道:“師父,我覺得追求長生的人不一定是為了長生。”


    姚九微微一怔,問道:“那是為了什麽?”


    陳文衫目光迷茫地看向天邊地落日,說道:“為了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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