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南街的街上沒有一個人的影子,整條街空空蕩蕩的,四處唯有輕風吹過,也沒有影子。


    街口遠遠行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後麵那人看著空蕩蕩的臨南街皺起了眉頭。以前的臨南街隻是很少有人,而今天是完全沒有人。


    這兩人,一位是大都律法司的掌座魏雄山,另一位則是名川城律法司的執掌者鐵無情。一位師,一位徒。


    當師徒二人踏入這條街道時,鐵無情的眉頭已經壓入印堂,而走在前麵的魏雄山則是停了下來。魏雄山的神識感知已經先一步到達了律法司的上空,運用自己強悍的神識,裏裏外外將律法司看了個透徹,律法司上空的禁製並沒有起反應,因為這位老人的修為遠遠超過了律法司禁製所能承受的範圍。


    魏雄山說道:“沒有人!”


    鐵無情內心預感不妙,曆來殺伐果斷的他語氣也帶上了幾分焦急,“師父,我們快去城主府。”


    “不用走得太快,也許他們去鬧一鬧是件好事。”他淡淡地說。魏雄沒有立即轉身,言語間有一絲絲喋血的意味,繼續說道:“畢竟我們律法司不是誰都可以欺負的。”


    鐵無情在心裏忖度魏雄山這句話的可行度,最後得出個結論,這是在為自己出氣,但他實在不敢用律法司兄弟們的性命來作為自己出氣的資本。


    魏雄山仿佛看透了鐵無情的想法,轉頭看向鐵無情,說道:“怎麽,以為他們會出事?你放心,有我在此,誰也不敢動他們一根毫毛。”


    魏雄山是誰,大都早年間的劊子手,後麵更是被冠以“魏閻王”的名號。在大都凡是有點底子的官員都不想在夜裏碰見他,不是來殺人,就是去抄家。


    鐵無情說道:“師父,不管怎樣,我們都得先去城主府。”


    魏雄山點點頭。二人轉身,鐵無情說得沒錯,這個時候得先到城主府才能遏止一些事情的發生。魏雄山故意放慢腳步,鐵無情皺皺眉,卻也沒有加快步伐搶著上前。


    ……


    那個會客廳內,雲立突然怒極而笑,他盯著丹王樓的樓主,說道:“師兄拿一位紅塵女子去與柔柔做比較?”


    樓主坐到了雲立對麵的椅子上,說道:“有何不可,夢兒姑娘的經曆與柔柔何其相似,當年的七位魔祖隻要有一位答應,柔柔都不會死。師弟,柔柔是死在你懷裏的,是你親手葬送了柔柔的性命。這麽多年了,你難道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嗎?”


    “夠了。”


    一聲怒喝,雲立從椅子上衝到樓主的前麵,那一段距離都是他所留下的殘影。雲立的手抓在樓主的衣領處,他已經紅了眼。“柔柔”這兩個字是他終生的遺憾,如果麵前的人不是他的師兄,換作任何一人,他都會毫不考慮的出手。


    “師弟,放了那位少年吧,你為何一定要執意於此事,你一定要帶著安兒與你一起走到懸崖邊上時才知道回頭嗎?”


    雲立的眼神平複下來,他收斂自己的情緒,放開樓主的衣領,說道:“所以我才將安兒關起來。”


    “你知道,你這樣做沒有什麽意義。”


    雲立的目光從樓主身上移到壁上所掛的那幅“氣吞萬裏”的水墨丹青之上,慢慢說道:“師兄,那日我與你在丹王樓內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們給我的是一小塊凝魂玉,凝魂玉是十二聖言的載體之一。你也應該猜到了,他們已經拿到了一道聖言。師兄,凝魂玉的作用不需要我來做過多說明吧。你覺得我拿什麽去拒絕他們,更何況為人臣子,忠君之事,於情於理我都沒辦法拒絕。”雲立又將目光放回樓主身上繼續說道,“師兄,名川城所遺留的江九爺龍脈裏有半塊龍形玉,裏麵承載了半道聖言。準確的說,我與海河幫爭奪的是那半塊龍形玉。”


    “師兄,幫我!”


    樓主的氣息為之一滯,在沉思片刻過後說道:“我早已言明,丹王樓不會參與此事。”


    “可是你可以。”


    樓主詢問道:“這是條件,還是請求?”


    雲立回道:“即是條件,也是請求。”


    樓主長呼出一口氣,“聽說國師來了?”


    “嗯,來了,可是他現在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既然國師來了,你還有什麽好膽心的。”


    “他是他,我是我,以那位國師大人的性子,這裏要不了多久就會血流成河。”


    “不會!”樓主斬釘截鐵地說道。


    雲立疑惑地看向樓主,不明白為何樓主會這麽肯定。


    樓主解釋道:“還記得那位少年的師父嗎?一旦國師行事過重,那位老先生不可能袖手旁觀。你應該慶幸那位老先生沒有真的想參與過此事,從一來,他的目的就十分明確。在你們看來的一場豪賭隻是他用來磨煉徒兒的基石罷了。師弟,你關押那位少年用來威脅那位老先生的決定,很愚蠢。”


    “哈哈,我可沒有威脅那位老先生的意思,我隻不過是怕他再出來搗亂,讓他清淨一會而已。”


    “一位少年能在名川泛起多大的浪,而且你之前的計劃已經落空了,不是嗎?”


    “所以就更不能放他出來了,那少年不是無腦之輩,之前,倒是我把他想得太簡單了。雖說他的行事方式還稍顯稚嫩,但不得不承認他所做的決定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正確的。”


    “師弟,你自大的毛病又犯了。莫要小瞧天下人。”


    “師兄,這不是自大,是自信!而且,你能確定那位老先生就真的對那半道聖言不感興趣。師兄,我看自以為是的人是你吧。”


    “自大也好,自信也罷。總之,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讓你放了那位少年。”


    “幫我!”


    “不可能!”


    “那我的答案也是不可能。”


    樓主歎了口氣,這趟前來,他本就沒有十足的把握。看著遠處夢兒姑娘的背影,他總覺得應該爭取點什麽,“既然如此,你總該答應讓夢兒姑娘與那位少年見上一麵吧?”


    雲立同樣看向遠處的夢兒姑娘,在沉吟一會後,說道:“可以。”


    ……


    律法司三百人所經過的路上,行人紛紛側目避讓。一種無形的恐慌在人群中彌漫,這是至律法司在名川城建立以來,第一次出動這麽多人,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大家都以為出了什麽大案子。有位好事者圍湊上來,大聲叫喊道:“大人,是不是發生什麽大案子了?”


    剩下的人紛紛附和,展開議論,什麽城西李家的雞丟了,什麽城南那間桂花鋪子遭賊了。諸如此類的雞毛小事都被他們一一羅列出來,賣菜的也不賣了,說著自己的見聞,買菜的順手拿了兩根大蔥塞在自己的菜籃子裏,麵上一本正經地跟著一起討論,心裏底在暗暗竊喜。原本肅殺的氛圍因為一句話變了性質,到底是閑,安逸久了,也就不會怕了。


    律法司的前端一位男子高舉右手,三百律法司的漢子皆是踏步跺腳停了下來。男子目光冷冷地瞥向那些依舊沉浸在討論中的人們。有些人意識到事情不對,已經閉上了嘴;有些人還在興致勃勃。男子將手中的錦春刀出刀半寸,寒光照鐵衣,這個時候整條街道才徹底安靜下來。


    “小十二,去把那些說有案子的人口中的案子都一一記錄下來,等回去後逐個徹查。”


    從隊伍裏出來一位著輕甲的男子,他握著刀柄的手向後一別,然後抱拳應道:“是。”


    男子收回半寸刀鋒,目光炯炯地望向前方,喝道:“其餘所有人,繼續前進。”


    餘下的二百九十九人繼續向前走去,那位被稱為小十二的律法司男子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去後,才轉過身子對著人群朗聲道:“都不準擅自離開,那些口中說有案子的人都到我這裏來報備,無論大小,我們律法司都會去解決。”


    人群騷動片刻,真到了這個時候,敢於出來的人反而少了。小十二也不著急,從輕甲裏麵拿出個簿子,又從另一個地方拿出一支毛筆,這貨竟然隨身攜帶這兩樣東西。小十二從一旁攤子上給毛筆沾了些水,在簿子的空白處試了試,看到墨跡尚還清晰,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指著最開始大喊的人,說道:“從你開始,說!”


    那人燦燦一笑,彎著身子,拜道:“大人說笑了,小人哪知道什麽案子啊!我這不是好奇問問諸位大人所去是為何事嘛。”


    小十二看了看那人,說道:“名字,住址,家中有何眷屬,都說出來。要是你覺得在這裏說不清楚,我們可以回臨南街好好說道說道。”


    那人一哆嗦,看樣子麵前的這位大人沒有開玩笑。死的心都有了,他現在就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讓自己嘴欠。臨南街那是什麽地方,律法司的大本營,真要被弄進去了,不死也得脫層皮。眼下他四處張望,最後手指指著一位站立的老頭說道:“大人,我剛才隱約聽見這個老頭說他知道什麽命案。對,絕對沒錯,就是他!”


    “我不知道。”被他指著的老頭微笑的說。老頭將手指向身後,讓出個位置,樂嗬嗬地說出下一句話,“他知道。”


    小十二不耐煩地聽著兩人推脫,把目光瞥向老頭所指的方向。筆尖不受控製地的劃拉了一下他手中的簿子,整個人呆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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