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


    大家驚呼的時候,那一頭石獸裂開嘴巴,露出上下兩排交錯的犬齒。


    “天神,歡迎你重回大地上。”村長舉著蠟燭,緩緩走向這頭三米高的石獸,它表麵呈白色,有大理石一樣的斑紋。


    天狗忽然咬住村長的上身,叼起來,頭一揚,咕嚕,吞下他整個身體,蠟燭掉回地上,滾到村民麵前,熄滅了。


    “跑。”凱明大叫一聲,拉上安琪,沿著小徑跑下山。


    天狗追上落後的人,張口撕咬,哭聲尖叫聲從後方傳來,所到之處,燭光全部滅。


    不到三分鍾,四足奔跑的腳步就要趕上來,兩條腿跑不過它,凱明牽著安琪的手,轉了個方向,離開人員密集的小徑,擁有被大怪物追趕的經驗,他知道往人少的地方會更安全。


    兩人捧著一根蠟燭,蹲在一塊岩石背後,看見天狗的大爪子壓下來,三個村民倒在道上,口吐鮮血,雙眼上翻。它逐一吞掉他們,目光轉向岩石這邊。凱明吹滅蠟燭,按住安琪的驚呼,漆黑中聽到天狗的低喘聲,腳爪從兩人頭頂跨過去。


    等它走遠,凱明點亮蠟燭,與身邊的安琪對視一眼,彼此吐出的氣成了白霜。


    “天哪,忽然變得好冷。”安琪搓揉著雙手說。


    “這一定與異象有關,走吧,回村子再說。”凱明扶起她,捧著蠟燭走下山,路上全是咬得肢離破碎的屍體,到達村口時,溪水結了冰,樹葉上水滴凝成下垂的晶狀柱。


    隻穿t恤和短袖的兩人手腳顫抖,風吹過來,皮膚要開裂。他們衝進屋裏,翻出行李中的棉衣,穿上仍不止冷,直接拉起棉被往身上裹。


    屋頂上的瓦片瀝瀝啦啦地怪響,凱明和安琪的腦袋從被窩裏露出來,看見窗戶和瓦片被冰封住。


    白色的寒氣在屋內漫延,飄過熱水杯,熱水凝固,熱氣在空中化成冰晶,叮叮鐺鐺落回杯中。


    兩人縮回被窩裏,聽到棉被表麵傳來咯咯的結冰聲音,“得想想辦法,不然我們會被凍死。”安琪說完,眼前豎起一束火光,照亮兩人的臉。


    凱明將打火機靠近手上的蠟燭,點燃燭心,向上撐起一點空間,讓熱氣在被窩裏聚積,同時留出一指大小的通風口。等被子外麵全被凍結,兩人放開雙手,這個空間固定住了,他們蜷縮在裏麵,圍在燭光前。


    “到底發生了什麽?”安琪小聲地問。


    凱明的目光往下一沉,“我剛才見到那個黑袍男人,他說月食會持續二十個小時。”


    “二十個小時!”安琪看看燃燒中的蠟燭,隻剩半根而已,“它頂多堅持半個小時。”


    他變得沉默,似乎沒有更好的主意。


    她雙手護著肩膀說:“氣溫仍在下降,用不了多久,我們會凍成冰雕。”


    屋外吭吭作響,那是天狗的腳步聲,它一直在村子裏周圍遊蕩,沒人知道它要吃上多少個人,才甘心進入下一次的休眠。


    夜幕下,城市披上的一層厚厚的冰霜,樹上,燈柱上,全是下垂尖冰,白色的氣流隨風飄動,沒來得及逃走的人立在街頭上,他們的雙眼瞪大,表情永遠凝固在結冰瞬間,風勢猛烈時吹倒其中一人,他摔在地上,碎成大大小小的紅色冰塊。


    大洋之上,浪花失去活力,三艘驅逐艦停止了搖擺,航母上星條旗斷裂,咚一聲砸在甲板上,散成小顆粒。


    航母的動力艙冒著蒸汽,巴斯和幾名軍事聚在一起,環抱著核動力反應爐,身後站著一大批沒趕上的人員,他們凍成冰雕。


    “天啊,我以後都不想再吃冰棍了。”卡頓肥胖的身體緊緊貼在爐壁上,一個人就占據兩人的位置,他瞧瞧身後結成冰的同僚,臉龐一離開爐壁,烤紅的皮膚瞬間變成斑白,他又貼上去。


    巴斯緊鎖眉頭說:“這一定是中國人幹的,他們動用了氣象武器。”


    卡頓聳聳肩,“長官,拜托你別犯被害妄想症了,誰都知道這是黑洞引起的異象。”


    巴斯的眼睛斜向他,“你確定黑洞不是他們製造的?”


    卡頓翻翻白眼,這家夥病得太深,沒救了。


    燭光晃動兩下,熄滅了,寒氣開始滲入被窩,身體不自覺打起寒顫。


    “好冷......我們......再燒點東西吧......?”安琪的話音變得斷續。


    “沒......東西......可燒了。”凱明回答。


    “衣服,燒掉我的衣服,這樣就不會凍死。”她伸手去解衣鈕。


    “不能在被鍋裏燒衣服,濃煙會把我們毒死。”


    “我受不住,這裏太冷了。”她的眼角泛起淚光,淚珠沒有流下就結成霜,這時唯一能想起是媽媽的懷抱,從小就特別愛粘人,長大之後也改不了這習慣,平日在看電視常會依偎在母親懷裏。


    她蜷縮成一團,忽然一個懷抱包裹住抖顫的身體,暖暖的,在耳邊吹著熱氣。


    “凱明,我們都會死嗎?”她問。


    “我不知道。有可能活下來,或者雙雙死去,也可能一人活著另一人死去。”


    聽到他在耳邊的話,她搖搖頭,“我不想獨自活著,也不想孤獨地死去。”


    “安琪,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她感到他的鼻尖輕輕觸碰在耳朵上,“你會掛念姐姐嗎?”


    他沉默一陣,“我心裏隻有你,再也沒別的。”


    兩個唇在黑暗中遇上,輕輕吸吮。


    他鬆開她,聽到她在說:“如果我們早點相遇就好了。”


    也許世界並不是完美的,所以才有那麽多的規則去管束著人。恐怕隻有末日時,人類才能從中解放。


    寒意讓雙眼變得沉重,隻有對方嗬氣時,才為之一顫。


    “我快要堅持不住了。”安琪說。


    “安琪,別輕易放棄。在埃及時,我被踩在怪物的腳下,那時也堅持不下去,你忽然出現眼前,我咬牙就挺過去了。”


    “是嗎,可現在才過去一個小時,咱們是無法熬過餘下的十九小時。”


    她說得沒錯,恐怕無法靠意誌撐過餘下的時光,得想個辦法才行。


    “有了,轎車,我們到轎車裏去,發動它。”


    “這樣做太冒險了,外麵會是寒流,我們一踏出門口就會凍成冰人。”


    “現在隻能冒險一次,反正留在屋內也是死。”就算被立刻凍死,也好過在漫長煎熬中死去。


    他撐起上身,捶打凍得堅硬的棉被,聽到表麵的冰塊碎裂,嘩啦啦地掉落地上。


    安琪想挪動一下,卻發現雙腳不聽使喚,“凱明,我的腳被凍住了。”


    要真是如此,她恐怕隻能呆在這裏等死。


    “你一個人走吧,別管我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累。”她說。


    “不,除了留在你身邊,我無處可去。”他按了著打火機,照了照她的雙腳,並沒有結冰,但血凝結在一起,大腿以下的皮膚呈青紫色。他伸手去摸,她的雙腳冰冷,沒有一點知覺。


    他解開胸口的衣服,抬起她的雙腳,放入溫暖的胸膛裏。冰涼的腳掌貼在皮膚上,他強忍著身體的一陣陣冷顫。


    十分鍾過去,感覺胸膛中的雙腳暖和起來,用打火機一照,皮膚也變回紅潤。凱明鬆了一口氣,腳上的霜寒要是再晚一點發現,恐怕會出現組織壞死,她的腳就保不住了。


    雖然還是在發麻,但比剛才好多了,她已經能活動腳趾頭。


    現在最頭痛的是,怎樣安全到達外麵的轎車?要是直接衝出去,沒兩步就會凍成冰。他看了看手裏的打火機,對安琪說:“要想逃出生天,隻有把自己點燃。”


    安琪默默聽他說述逃生的步驟,特別是動作的要領,如果配合不好,或者其中一人慢上半拍,兩人都會被凍死。


    “真的要這樣做嗎?如果我們真點火了,就代表沒有回頭路。”她皺起眉頭說,計劃成功率太低了。


    凱明雙手搭在她肩上,“事到如今,我們隻能放手一搏。”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打著火機,火苗在棉被裏燃燒,撐開一個孔,讓濃煙有處可逃。為了盡快讓火燒旺,又點燃了被單的另一角。


    聽著火苗呼呼的響聲,他們看看彼此被火光映紅的臉龐,溫熱的目光。


    “衝!”他喊了一聲。兩人披著火被子,跳下床,向門口衝去。


    凱明的手碰到金屬門把瞬間,發出一聲尖叫,“噢。”


    門把太凍了,安琪看見他的皮膚貼在上麵,手掌縮不回來。她一怔,但很快恢複過來,因為她知道自己再猶豫,寒氣就會沿著凱明的手臂傳遞,將他整個人冰封。


    她拉低一角著火的被子,讓火去烤門上的金屬把,它一熱,凱明的手也就脫離了。


    左右扭動門把,門打不開,它被冰封了。


    “用力踹。”


    聽到凱明的叫聲,安琪也提起腳,往木門上踹。第一腳下去,門隻響了一下,第二腳聽見冰在碎裂,第三腳咚一聲音,木門向外倒下。


    白色的寒氣撲入屋內,與棉被燃燒的熱流相互絞纏。


    兩人深深吸入一口暖氣,衝進屋外的寒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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