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霜再帳篷裏喝了一夜的酒,不理外麵的狂風驟雨是如何的讓人不安,也不理沈家是如何安排皇家子弟在另外大帳休憩,僅是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一口接著一口的灌著,朦朧醉眼之間看著外麵的景色,仿佛回了二十年前的時光。


    那時候與沈衝、寧玉敬共同遊曆天下,那時候鮮衣怒馬的公子哥兒不知江湖為何物,也不知恐懼為何物,僅憑著一身是膽非要闖個名堂不可。那時初見秋雪是什麽季節?好像也是狂風驟雨的夏季,一個背著藥簍的女子來亭子避雨,四目相對,愛情就在那時迸發。


    再次見麵是少年莽撞的三人破了繆王府的圈地殺人案,卻不慎被繆王府的爪牙傷到,誤打誤撞的被送到秋雪的藥鋪救治。那時候的秋雪是如此的善良又是如此的溫柔,仿佛天地間僅僅是單純的對與錯,仿佛人世間僅僅是單純的是與非。還記得秋雪漣漣美眸盯著自己,柔柔嗓音安慰自己的時光,假如時間就此停住該多好?


    慕容霜看著手中的酒,握緊酒杯,眼睛閃過一抹陰鷙,本該由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子,最終卻屬於了口口聲聲效忠於自己的寧玉敬!為什麽,秋雪選擇的不是自己?為什麽?


    慕容霜眼角滑過一滴淚珠,看著外麵狂風驟雨,輕咳一聲,站起來,由著太監打著傘,也不顧及雨絲打濕龍袍,全憑著心中一口濁氣走到寧家大帳外。慕容霜負手於後,靜靜的看著賬內微微燈光,靜靜的聽著秋雪柔柔的嗓音說著關懷的話語,可是這些都不是給自己說的,可是這些都不是屬於自己的!可憐自己堂堂帝王,可憐自己手握晉朝國運,就算揮斥方遒又如何?最愛的女人,不屬於自己。


    慕容霜本想進去,可是又膽怯了,那夜寧玉敬新婚,是自己強硬了奪得了本該屬於自己的童貞,即便知道寧以恒並非自己的孩子,但是仍舊有著些許的期待。


    慕容霜轉過身子慢慢踱步走回皇族大帳,狼狽的跌坐在大帳內的軟塌上,手撫了撫被雨水打濕的臉,看著銅鏡中鬢發斑白的自己,一股怨氣橫生,閉上眼壓下怒氣,隻是這一切又出現在眼前。


    趙公公接過內監送來的衣衫,尖細的嗓音帶著濃濃的關切“陛下,夜深了,更衣吧?”


    慕容霜看著趙公公,此時的他不再是帝王,不再是人父,僅僅是一個茫然的老人,滄桑的聲音透露出絲絲脆弱“小趙子,你說朕登基多久了?”


    趙公公看慕容霜沒有反駁自己更衣的話語,壯著膽子,服侍慕容霜更衣,尖細的嗓音緩緩說道“陛下登基十八年了。”


    慕容霜看著外麵的雨水,目光透過雨水,透漏著茫然“這十八年來,朕禦下有方,為什麽偏生育兒無方?”


    趙公公頓了頓,輕聲問了下“陛下?”


    慕容霜歎了口氣“朕的皇後,伉儷情深的皇後生的龍兒偏生是個癡兒,我又該如何?”


    趙公公手抖了抖,未敢搭話。


    慕容霜看了一眼趙公公,嘴角揚起一抹戲謔“老東西,倒是怕什麽?”


    趙公公恭順的垂下頭“老奴隻知殿下宅心仁厚。”


    慕容霜歎了口氣“說真話就真的那麽難嗎?”


    趙公公歎了口氣“陛下,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要替兒孫想多啦。”


    慕容霜擺了擺手“但願朕的決定沒錯,也願這後世子孫不願我此時的決定。”


    趙公公有些哽咽,看向慕容霜眼上閃過一抹憐惜“陛下,您的決定後世一定會理解的。”


    慕容霜看著趙公公“會嗎?”


    趙公公篤定的說道“一定會的。”


    慕容霜輕笑出聲“罷了,我也是一時傷感,你出去吧。”


    趙公公看了慕容霜一眼,退到外麵幕賬,看了看陰沉的雨天,歎了口氣,隻怕這晉朝已經變天了。


    慕容霜閉上眼,迷迷糊糊的睡著,慢慢的進入了一個夢境,一個令他不快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夢境。


    那是一個到處張貼紅雙喜,紅豔的喜床上坐著一個嬌嫩可人的新娘,大紅的衣袖金絲滾邊,鸞鳳呈祥的霞帔彰顯的新娘娉婷嫋嫋,素白的手腕帶著珠翠欲滴的翡翠鐲子,沉得手腕更是白皙。她就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他就癡愣愣的站在那裏。


    “是敬嗎?”柔柔的聲音發自女子的口中,令眼前的男子身軀一陣。


    女子見男子不回話,掩嘴笑道“真是個呆子,平常你的油嘴滑舌哪裏去了,竟然就這般傻傻的站在那裏,也不知道過來掀開紅蓋頭,也不怕鳳冠壓壞了你娘子的小脖子。”


    銀鈴的笑聲,咯咯的在耳邊回響,但那聲敬哥哥卻讓男子止住了前進的步伐,僅僅站在那裏。


    “這是怎麽了?莫不是今日酒喝多了?你酒量本就差,今個兒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若是喝醉了,看我怎麽罰你。”女子有些關懷的問道


    “洞房花燭?”墨色錦衣的男子自言自語道“你很期待嗎?”


    女子楞了一下,聽聲辨音,臉上閃過詫異“你是誰?”女子掀開紅蓋頭,看向男子,眼睛瞪大“陛下?”


    墨色錦衣男子,好看的眉眼閃過一抹恨意,一個閃身走到女子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女子“陛下?為何不是霜?”


    女子捂住嘴巴“這裏是我與敬哥哥的婚房,你此時出現在這裏與禮不合。”


    墨色錦衣男子前傾身軀,靠近女子“你很期待嗎?”


    女子眼睛閃過了一絲恐慌,隨機掩下“霜,你能來喝喜酒,我很高興。你和敬哥哥還有我都是好朋友,我很開心你能來祝福我。”


    墨衣男子失控的握住女子的手,執拗的問道“祝福嗎?你看我像是祝福嗎?”


    女子鎮定的說道“你此時來這裏,參加臣下的婚禮,除了祝福還有其他?何況這婚還是你賜的。”


    墨衣男子後退一步,跌坐在胡椅上“朕賜婚的嗎?”


    女子點頭“至今聖旨還擺在案桌。”女子素手一指。


    墨衣男子順著女子指示的方向看過去,心中的某處崩塌起來“秋雪,為什麽你選擇跟他?”


    女子被墨衣男子問的啞然,有些不明所以。


    墨衣男子抓住女子的胳膊,沉聲問道“秋雪,為什麽你選擇跟他!”


    女子看著男子有些瘋狂的樣子,再看著他酒氣很大,涼涼的說道“霜,你喝醉了,莫要說胡話。”


    墨衣男子捏住女子的下巴,令她不得不看向自己的雙眸“說!究竟我哪裏不好?”


    女子歎了口氣“霜,愛情不是什麽都可以解釋的,有些事情,無法解釋。”


    墨衣男子皺眉,眼中風暴聚集“起初你是喜歡我的,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為何到後來你卻選擇了他?為什麽知道我的身份以後卻選擇了他?告訴我為什麽?秋雪告訴我為什麽?”


    女子被他問的腦袋發蒙,看著墨衣男子,閉上眼睛,不想回答。


    墨衣男子執拗的抬起她的臉,強令她與他對視“回答我!”


    女子睜開眼,依舊無奈的說道“霜,你喝醉了。”


    墨衣男子搖頭“我沒喝醉,我從未如此清醒過,你告訴我為什麽,秋雪,為什麽?難道因為我是一方之王?”


    女子輕歎一聲“霜,初見的時候,我的確喜歡你,但是那僅限你這個人而已。”


    墨衣男子執拗的看著女子等待她的下文,隻聽女子幽幽的說道“霜,我隻是個醫女,我不懂國仇家恨,我不懂政權詭譎,但是我懂後宮生存的規則。但是霜,”女子看向男子,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但是霜,我自認為沒有強大的母族可以讓我存活在你的後宮之中,如果我生下麟兒,我的麟兒也沒用強大的母族,這樣就會在後宮毫無生存的機會,不要你說會保護我,你可知多少紅顏薄命?”


    女子站起來,傾國俏麗的臉上閃過一抹認真“霜,我本是醫女,我隻喜歡濟世天下,我隻喜歡善待人們。但是霜,如果我成為你的妃子,我一定會手染鮮血,我一定為我的孩子,為了他活下來,為了他能夠有尊嚴的活下來而不擇手段。霜,你希望善良的我變得心狠手辣嗎?不,你一定不希望,對嗎?那麽我自己呢?如果這件事能避免,我一定不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困局,因為我希望這一生我能幹幹淨淨的在人世間走一遭。你知道嗎,幹淨的走一遭!”


    女子倔強的看著墨衣男子,眼中含著淚水“霜,我感激你愛我,但是你給我的愛會讓我承載了更多我不能接受的改變。”


    墨衣男子心痛的看著女子“那敬為什麽可以?為什麽他可以?”


    女子摸著自己的霞帔,笑起,眼睛閃著幸福和驕傲“他不過是世家公子,我不想卷入是非,我的夫君一定護我周全;我不想手染鮮血,我的夫君可以與我歸隱田間;我不想踩著他人的血肉登上高峰,我的夫君一定會跟我開一個懸壺濟世的藥鋪。就算他繼承了寧家的族長之位,讓我不得不周旋在世家之間,我也可以僅僅是周旋而已,我不用你死我活的去下黑手。他可以讓我清清白白的活著,不用擔心血染床榻的活著,而你,霜,你做不到。”


    墨衣男子搖頭“不,秋雪,你是錯的,沒有任何人逃離這個是非圈,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會證明給你看!” 墨衣男子欺身而上,毀了女子的洞房花燭夜,也毀了她對他僅存的愛戀。


    還記得秋雪衣衫淩亂憎恨的眼神望著自己“這一世,我一定會恨你,我一定!”


    夢中的慕容霜流出淚來,秋雪你會恨我對嗎?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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