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雪,飄飄灑灑,充斥著一片蕭瑟之氣,楊府頃刻間倒塌,滿門賓客奪門而出,門前一盞半盞的殘燈,門內血跡斑斑的橫屍,讓人不寒而栗。巷道街口充斥著嘶吼聲和討伐聲,城門高牆響動著刀劍相撞的聲音和血肉橫飛的哀痛。


    慕容亮站在楊府門外,看著威威國丈府頃刻瓦解,說不上來的滿足感,嘴角揚起一抹猙獰的冷笑,這慕容的天下怕是江山易主了,賈南風那個蠢女人?哼!不過是讓自己有機會狹天子以令諸侯罷了。


    楊芷楊太後一路奔跑至芙蓉殿,看著正在賞花的賈南風,怒氣不打一處來,指著賈南風,手哆嗦“阿南,你我可還是姐妹?阿南,我當初如此的信任你,如此的幫你,你卻滅我族人!”


    賈南風轉過頭看向楊芷楊太後,臉上一片鎮靜,隻是鎮靜的有些冷心“母後,你對阿南的恩德,阿南從未遺忘,不是嗎?不然母後家族通敵叛國,阿南還能容母後嗎?”


    楊芷流著淚有些揭底斯裏“阿南,你是殺人凶手!阿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阿南,你這是誹謗!”


    賈南風轉過身,看也不看楊芷“阿芷,晉朝後宮,會留你一席之位,會保你不死。”


    楊芷哈哈大笑,眼裏盡是失望“賈南風,我是楊家之後,楊家,不食嗟來之食!我楊芷寧可餓死,也不會如你所願的苟活人世!”


    賈南風走到門口冷冷一笑“阿芷,我言盡於此,之後隨你。來人送楊太後去冷宮!”


    賈南風不理會身後隨之而來的謾罵和譏諷,她沒時間,她沒時間去感慨這造化弄人,她也沒時間去在乎謾罵誹謗,她必須守住晉朝江山,她洛川依燃戰火,此時的晉朝資金疲軟,這一戰不可不在乎。


    賈南風負手於後,迎著烈烈寒風,眯著眼站在城樓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大好河川,隻聽身後蘇念秋站在了她的身後,福了福身“賈後,找念秋何事?”


    賈南風轉身看向蘇念秋,眼睛帶上了微微的寒心“念秋,你我本就是一家人,這表嫂再也不叫了嗎?”


    蘇念秋有些錯愕“這禮不可廢。”


    賈南風轉過頭看向腳下的河川,幽幽的說道“慕容家的男兒,本該把血灑在疆場上,本該誓死保家衛國,可慕容家的男兒卻隻想著如何偷雞摸狗,如何飼養孌童兔爺,如何爭權奪利,我泱泱華夏,竟無一個世族挺身而出保晉朝江山!念秋,是不是很可悲?”


    蘇念秋動了動,抓住賈南風的袖子“阿南。”


    賈南風轉過頭看向蘇念秋“怎麽,念秋,你不怕表嫂我了?”


    蘇念秋看向賈南風“你這般難過可是為了洛川之戰?”


    賈南風歎了口氣“洛川,離洛陽太近了,念秋,你知道嗎?”


    蘇念秋看向賈南風的側臉,隻見她臉上有著絲絲的惆悵和悲憤,有些不忍的問到“可要我夫君出戰?”


    賈南風看向蘇念秋“右仆射肯嗎?”


    蘇念秋歎了口氣“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家國山河難,怎能不報國?”


    賈南風無奈的說道“念秋,你知道我給不了太多的物資,這雪災才過。”


    蘇念秋想了想“那便讓世家籌集吧。”


    賈南風眼中微微含著淚“念秋,謝謝你。”


    蘇念秋看向賈南風眼中有了不一樣的光彩,也許賈南風真的喜好男色,但是誰能不說賈南風也有著華夏的骨血,也渴望家國安在,也知道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呢?


    蘇念秋重重的點點頭,轉身離去。


    數日之後,朝堂之上,慕容亮作為首輔竟然支持的是議和,這讓賈南風在後宮咬牙切實,銀牙差點咬碎,也讓在朱墨裏籌劃集資的蘇念秋一臉詫異。


    寧以恒躺在搖椅裏看著蘇念秋詫異的瞪向索織,臉上劃過一抹好笑“娘子,你這般大嘴,倒是要吞下一顆雞蛋了。”


    蘇念秋趕緊閉上嘴。有些羞赧的看向寧以恒“夫君,汝南王慕容亮怎麽這般軟弱?”


    寧以恒拿起一棵花生放進嘴裏“很好奇嗎?”


    蘇念秋點點頭“既然不忿楊駿所作所為,那為什麽又要這般求和外族?”


    寧以恒看著蘇念秋的傻樣,有些不滿的抱怨“那為何娘子專門挑了洛川之戰讓為夫去做這監軍?”


    蘇念秋看著寧以恒埋怨的模樣,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堂堂一介皇後,在我麵前流淚,我這不是一時被感染了嘛。”


    寧以恒冷哼一聲,毫不領情“被感染了?被感染了為什麽不讓沈易之那廝來做這個負罪的羔羊?你知道這樣得罪了多少人嗎?”


    蘇念秋傻眼的看著寧以恒“夫君,這國家大義麵前,個人利益可放置一邊,不是嗎?”


    寧以恒坐起,看向蘇念秋,雙手環胸“國家不給物資,大軍要是餓死了,誰之過?大軍要是凍死了誰之過?大軍要是累死了,誰之過?”


    寧以恒傾國的臉上閃過一抹惱意,嘴唇撅的老高“你可知道你這一感動不要緊,為夫我還要準備一大批金銀來養這幫人!”


    蘇念秋有些懼怕寧以恒的惱意,幹笑起來“夫君這般英武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不是嗎?再說了,夫君也是個文武全才的主兒,一定能讓這局勢扭轉的,嗯嗯,我相信夫君。”


    蘇念秋討好的繼續拍馬屁“夫君也知道當前國家不能亂,這洛川之戰,上輩子是在八王之亂開始之後十年才有的,如今卻提前了,我這不是不希望我們南渡成為泡影嘛。”


    寧以恒冷哼一聲“哼哼,娘子,這些話雖說好聽,但是定不了真金白銀啊。你可知道這一戰,寧家老底子都要被你敗光了。”


    蘇念秋傻傻的撓撓頭“夫君不是好可以借助沈易之嘛,不會讓咱們家敗光的,嗯嗯,不會敗光的。”


    寧以恒扭過頭去一副小孩子模樣,賭氣的說道“那娘子上人家門上,挨家挨戶的討銀子,這臉麵為夫都丟不起,你這籌款,倒是籌的幹脆啊!”


    蘇念秋縮了縮脖子“夫君,這個,這個,這個,我當時沒想那麽多,那天那城樓上的風那麽大,那天阿南臉上的悲傷那麽濃鬱,我一時沒克製住,我一時沒克製住!”


    寧以恒冷笑“一時沒克製住?”


    蘇念秋點點頭,指天說道“天地可證,你也知道我曆來都是憨厚的。”


    寧以恒氣的笑了起來,站起來,月牙白的袍子在月光下襯得他更是如謫仙一般,帶著光澤的紅唇鮮豔欲滴,半笑半怒的臉上帶著誘惑與魅惑,胸口微敞的衣衫,讓他看起來放蕩不羈又奪人心魂。


    蘇念秋咽了咽口水“夫君,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寧以恒走近蘇念秋,抬起她的下巴“娘子啊,你的憨厚,害得為夫多苦知道嗎?”


    蘇念秋連忙討饒的點頭“嗯嗯嗯,知道,知道,知道。”


    寧以恒大手在她的唇間摩挲“娘子啊,下一次,你在做決定之前給為夫商量一下,多替為夫想想可好?”


    蘇念秋臉上帶上了討好“嗯嗯嗯,夫君以後說什麽便是什麽。”


    寧以恒看著蘇念秋一副討好的模樣,心中有了微微的不舍,蹲下來與她平視“娘子啊,這次洛川之戰,你與我同行吧,我不放心在這強敵環飼的洛陽留下娘子一個人。”


    蘇念秋臉上閃過一抹詫異,直直的看向寧以恒。


    “怎麽?娘子不願與為夫同往?”寧以恒站直,再次環胸。


    “沒沒沒,絕對願意,絕對願意。”蘇念秋連忙討好的說道。


    寧以恒轉過身撫著下巴,慢慢的琢磨起來“娘子,這次洛川好像是劉曜帶兵吧?”


    蘇念秋立刻瞪大眼睛“嗯嗯,劉曜帶兵。”


    寧以恒繼續撫著下巴說道“劉曜,建威將軍。這劉聰上位多久了,四五年了吧?是時候讓他離開的時候了。索織啊,告訴恒影,這漢國存在的夠久了,就說我這東家膩了。”


    索織跪地一拜,馬上離開。


    蘇念秋張大嘴巴,看向自家夫君,寧以恒竟然能控製漢國的內政不成?


    寧以恒撫著下巴看著外麵飄揚的大雪“這雪天急行軍,還是不妥,耗我資財太大,這敗家也不能這麽敗法。索融啊,告訴劉粲,拖到春暖花開開戰,就說也會助他成為新的漢國之王,去吧。”


    寧以恒無視蘇念秋的傻樣,從懷裏拿出一個玉製算盤,劈裏啪啦的在哪裏不知道算著什麽,長身玉立的寧以恒此時猶如一個奸商,眼睛裏滾著算計,嘴角裏含著計謀,手指上算的是得失。


    片刻之後,寧以恒抬起傾國的臉蛋看向索融,嘴角笑了笑“就說爺開春之後送他兵器二百車,米糧三千擔,對了,告訴他,也看上了廬陵他私自開采的礦產,給不給看他的孝心了,去吧。”


    索融跪地一拜,馬上離開。


    寧以恒將算盤搖了搖,聽了聽玉珠相撞的聲音,扭頭看向蘇念秋“娘子很驚訝?”


    蘇念秋愣愣的點頭。


    寧以恒走近蘇念秋,眼睛帶上了笑容“娘子啊,這世家能成為第一門閥,這第一門閥能百年不倒,這晉朝又能是中原第一王朝,我這第一門閥就沒有一些旁係錯支在胡人之地嗎?”


    寧以恒抱起蘇念秋,點了點她的小鼻頭“娘子啊,即便咱們是第一門閥,這該省錢過日子還是要省錢過日子,可不能你一感動就這麽大手筆的。不能精於計算,咱們這衣食無憂的小日子還怎麽過得下去?罷了罷了,你這憨傻的,說多了也不懂,後天組個宴席吧,讓各大世家參宴,你討不來的軍資,就讓為夫替你討來,以後切忌,莫要輕易感動才是,明白嗎?”


    蘇念秋傻傻的點頭,有些不能消化今晚的寧以恒,尤其是他月光下,撥弄算盤的模樣,這一世隻怕這一形象永遠的刻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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