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海超?昨晚一切正常吧?”香港總經理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回頭問我。


    “哦,總經理,昨晚還真的不太平靜,發生了一件挺麻煩的事,不過還好,被我處理好了,一會兒到了辦公室,我詳細匯報!”我趕緊跟香港來的總經理簡單提了一下昨晚的事。


    “哦?能有什麽麻煩事?這麽小的煙海還有什麽搞不定的?”誰知香港總經理聽說後,竟然很不以為然地回了我一句。


    畫風好像不對啊?不是應該好好詢問一下,表揚我才對嗎?這麽不屑一顧,這麽輕描淡寫,難道說,我昨晚做的都是無用功,都是多管閑事嗎?我心裏開始有些不舒服了。但還是抱有著希望,希望香港總經理聽了昨晚跌宕起伏的劇情後,能拍手為我的睿智和理智的臨場發揮叫好。


    跟著總經理進了辦公室,安排休息室的領班小光泡好了茶水,香港總經理端坐在大班台後邊,兩隻腳翹到了桌麵上,此時,看不到鋥亮的鞋麵,隻看到了他肮髒的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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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香港總經理,端起茶杯,吹了吹茶葉,用嘴唇試了試水溫,呷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兩隻犀利狡黠的小眼睛,向我射過來目空一切的眼神。


    “哦,是這樣總經理……”我把昨晚發生的事,前因後果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最後重點強調了白哥認識我,也認識唐總,不然,這事肯定不會算完,就算找到了雷達表,也不會這麽容易善罷甘休的。


    我還在渲染的功夫,香港總經理咳嗽了一聲,打斷了我,“唔使再講了,我懂得了,哼!這事情沒那麽簡單!”


    我停下了匯報,詫異地看著香港總經理,內心一萬個草泥馬奔騰著,想衝出去奔向金絲邊眼鏡後邊的他。


    “總經理,你說這話什麽意思?”我也不再客氣,直截了當地問了句,然後掏出希爾頓,點燃。


    香港的總經理毛病很多,辦公室還不讓任何人抽煙,以前都不敢在他的辦公室抽煙,當然也包括我。但今天,我很無所謂地把香煙彈了出來,而且點染後,很誇張地吐了一口煙圈。


    心裏想著,本來嘛,到處都可以抽煙,飯店、賓館、火車、輪船,包括我飛東京時的國際航班飛機上都可以抽煙,幹嘛你這辦公室就不可以抽,有啥了不起的?臭資本主義!


    “這個姓白的,我聽說過,以前跟著唐樹森當小弟,你也是唐樹森的小弟,最近董事會有些決議達不成統一,肯定是唐樹森和這個姓白的,還有你龍海超,裏應外合,想搞亂公司,給我們香港方麵難堪!”


    香港總經理看到我吐著煙圈,也沒把他放在眼裏,氣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手掐腰。一手指著我厲聲說到。


    “什麽?總經理你怎麽這麽說?居然還扯到了唐總身上,我忙了一晚上,用私人關係替公司分憂解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還這樣對我?”我也沒再給總經理麵子,狠狠地把香煙又抽了兩口扔到了地上!


    香港總經理也沒想到我會這麽強勢地回懟他,一時無語了,他掐著腰,來回踱了兩步,猛然回頭指著我說,“我告訴你!別感覺小小的煙海怎麽樣,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哈哈~”香港總經理發出了兩聲怪笑,緊皺著雙眉,金絲邊的眼鏡後邊的小眼更加陰險地盯著我說,“這事要在香港,我會派我的兄弟把那個姓白的砍成十八段,然後扔到維多利亞灣裏邊!讓他瞧瞧我香港兄弟的厲害!”


    聽到香港總經理狂妄地吼叫,我也怒從心頭起,剛要開口回他幾句,看到門開了,白班的經理劉國強走了進來。


    “出什麽事了?總經理?海超咋回事?”劉國強剛才去裏邊浴池檢查了,有個桑拿房設備出了點問題。


    “哦,國強你來了,昨晚有人來我們公司鬧事,我要跟香港老板匯報,要開董事會!你幫我打個國際長途。”香港總經理傲氣地說。


    “哦哦,好的,我馬上打,”劉國強答應著,一邊轉頭給我使眼色,“海超,你不是下班了嗎?沒事回家睡覺吧。”


    “哦,好的,國強哥,知道了。”我領會到了劉國強的好意,哼了一聲,也沒跟香港總經理打招呼,拉開辦公室門走了出去,狠狠地把門甩了回去,然後聽到哐地一聲。


    一肚子氣出了公司,騎著自行車,漫無目的地行著,不想回家,滿肚子氣,回去也睡不著,回想著剛才香港總經理的那些話,越想越不對,越想越感覺不對勁,他雖說是香港來的,但也是香港方麵老板派過來的,跟唐總應該都是合作夥伴關係,怎麽會連唐總一塊懷疑呢?


    但我當年還很年輕,也沒往深裏考慮,許多年以後才知道,華洋芬蘭浴因為每天的高流水,低成本,超高利潤收入,引起了煙海好多人的垂涎,加上那個年代,到煙海來的港商台商很少,大家都搶著巴結,搶著認識,希望能合作一把,也都想分一杯羹。


    華洋芬蘭浴合作方的香港總經理暗度陳倉,跟煙海當地很多社會上的人都有聯係,也把認識的幾個煙海社會名人私下介紹給了香港老板,有一個煙海當地的社會大哥提出了更優惠的合作條件,利欲熏心之下,香港方麵就想出賣朋友,出賣唐總的利益,拉另外一方煙海的投資人,也就是那個煙海大哥進入董事會。所以,才有了香港總經理對我的那種態度,和傲慢的嘴臉。


    我當時是一點不知道內情,隻是為自己感到不值,忙了一晚上,費了好多口舌,自己感覺把事情處理得很好,非但沒得到公司的表揚鼓勵,反而被冷嘲熱諷,批評了一頓。心裏邊這個氣啊,騎著自行車是越想越氣,一路上找東西壓著騎。


    (732)


    不知不覺中又騎到了海邊,抬頭一看前邊就是煙墩山賓館了,扭頭看老四的“蓬萊菜館”就在眼前,半上午的時候,看看精工表,剛十一點,還不到飯點。


    老四門口依舊擺滿了盛有各種海鮮的塑料盆子,看樣子老四是挺過來了,沒有讓情感上的挫折耽誤了生意,沒有影響到自己前進的步伐。


    我跨坐在自行車上,看著眼前這家熟悉的菜館,很自然地又掏出香煙點燃,剛抽了一口,吐出第一個煙圈,就看到老四出來了。


    老四一邊撩開門簾往外走,一邊跟跟在他身邊的廚師在說些什麽,他身邊的廚師也許心不在焉,望向我這邊,看到了我,然後朝我的方向指著,跟老四說了句。


    老四轉頭向我看過來,伸手招呼我,一邊向我快步走過來高興地大聲喊著:“三哥,你來了,快進來吧!”


    我把車子推上馬路牙子,手指夾著煙推著車子,迎著老四走過去。


    “老四,看起來很不錯,兄弟好樣的!”我笑著說。


    “嗬嗬,三哥,你又來笑話我,”老四走過來,用手把住我的肩頭,轉身一起往他的飯店門口走去。


    車子讓廚師幫我停在了海鮮盆旁邊的空地上,老四繼續把著我的肩膀一掀門簾,先把我順勢推讓進去,老四隨後也進來了。


    “怎麽樣?三哥?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休班嗎?”老四問著我。


    我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飯店裏邊完全改變了,雖然看起來並沒有重新裝修,但所有的布局都改變了,服務台從一進門迎麵的位置改到了右手邊,再往裏一點就是廚房,倒也方便。原來這裏也是擺了一張小餐桌。


    裏邊的餐桌位置也都重新布置了,看起來既陌生而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四周牆上也加掛了幾副裝飾畫,是那種有木頭畫框的,感覺給這個餐館提升了不少層次,有了些許文化和藝術的氣息。


    餐館外邊的散座零點廳裏回蕩著悠揚的音樂,我抬頭找了找,應該是老四又加了小音箱,聽著音樂很熟悉,那種悠遠空靈感覺的女聲,仔細聽了聽,居然是王靖雯的《容易受傷的女人》,我詫異地看著老四,老四也正看向我,我們倆都笑了起來。


    我們倆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聽老四說,他已經跟唐曉紅正式分手了,兩個人談過了,老四去找的唐曉紅,互相交了交心,彼此之間是有感情的,也取得了彼此的理解。


    餐館和投資款的事處理得也很好,聽老四說,這幾年他們倆開飯店賺的錢,除了增加擴充了飯店規模和設備外,還剩餘了八萬多元現金。


    賺得還真不少,我心裏想著。


    老四繼續跟我說,本來唐曉紅想平分,但老四感覺唐曉紅已經把飯店都給他了,他就不能再要錢了,堅持要把八萬多塊錢都給唐曉紅。


    後來,唐曉紅說,老四平常進貨,經營周轉也都需要錢,怎麽也得留下一些。最後老四決定自己留下兩萬,剩下的六萬多塊都給了唐曉紅。


    聽完老四的話,我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好樣的兄弟!好聚好散,有男人氣概!我以你為傲!”


    “唉~三哥,錢都是身外之物啊,再說這些錢要不是曉紅辛辛苦苦和我風裏來雨裏去的,哪能賺來?我已經有飯店了,以後還有的是機會賺錢,就多給曉紅點吧!”


    老四歎了口氣,看向窗外,老四明顯感覺成熟了,也多了許多滄桑感,留起了胡子,看起來好久沒刮胡子了。衣服看起來也像是有段時間沒換了。頭發也很長了,但看起來還算整齊,看樣子是梳理過了。


    “老四,看到飯店還是這麽好,為你高興啊,咱們才二十多歲,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好女孩有的是!”


    跟老四聊著天卻把自己的煩心事忘了,直到老四又問了我一句,“三哥,你最近怎麽樣?芬蘭浴那邊大經理當得還不錯吧?”


    老四一句話又勾起了我滿腹的怒氣,“唉~,好什麽?,別說了,提起來就氣不打一處來!”


    “怎麽了?三哥?受什麽委屈了?誰敢欺負你,跟兄弟說說,咱現在還有幾個貼心的小兄弟,我不能放過他!”


    老四看到我的樣子,一拍胸脯大氣地說到。


    “倒沒人敢欺負我,是公司裏的事,我是出力不討好啊……”我歎息著,把昨晚的事包括今早跟香港總經理在辦公室發生的不愉快一起跟老四訴說了一遍。


    “媽的,這香港小南蠻子敢跑來煙海吹牛B,是應該找個機會給他點好看的,別上火了三哥,咱哥倆喝兩杯吧,好多天沒見了!”老四勸著我說。


    “好的!喝點!我今天確實也想喝點酒,消消心中的惡氣,不過別弄的菜太多了,咱倆兩個菜就行了。”


    “菜你就別管了,三哥,你先坐會兒,我去廚房安排一下。”說著,老四劉往廚房去了。


    老四走了,我一個人無聊,又開始站起來,四處溜達著看。猛地發現門口服務台多了一個人,是個小姑娘,好像剛畢業的學生模樣,打扮也很樸素,看起來像是航踏入社會的。


    “你好啊,你剛來的?”我走過去,跟小姑娘問了句。


    “嗯嗯,你好哥,我來了一個多星期了,”小姑娘說話口音像是蓬萊那邊的。


    “你叫什麽名字?來負責收款的嗎?”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問到。


    “我叫楊燕,對,我哥讓我過來負責服務台的。收款還有酒水什麽的。”女孩回答。


    “哦,老四是你哥?”我好奇地問。


    “是呀~我們一個老爺爺,沒出五服!”女孩加重了語氣說明跟老四的關係很近。


    “哦,沒出五服,那關係挺近便的。”五服我懂,那年在昌河老家過年,二叔對照著家堂,跟我解釋了個明明白白。


    “咦?哥,你也懂五服?城市裏的人一般都不明白,”女孩挺驚訝地看著我問,看起來她感覺五服是個很深奧的問題。


    “我當然知道,我老家也是農村的,還回老家過過春節,看見過農村家裏掛家堂,逝去的祖宗都在上邊有位置,過年要放鞭,燒紙錢去墓田請回家過年的,”


    “嗯嗯,對啊對啊,但我是女孩,不能去的。”楊燕笑著搖搖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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