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袍和尚粗枝大葉,抬手將錦盒拋給白雲。


    白雲急忙伸手接下內有乾坤的精致錦盒。


    黃袍和尚又叮囑道:“這玩意要足足存十年的汙垢,才搓得出一顆,量多了不行,量少了沒效果,你可別糟蹋了。”


    存十年的汙垢才釀出一顆,若是常人聽見定會嘔吐一地,起初白雲也接受不了,但聽了黃袍和尚的介紹後,頓如獲珍寶,小心翼翼地打開精致的小盒,端詳起盒中那顆由陳年汙泥搓成的汙泥丸,除了烏黑粘稠,還有一陣令人作嘔的酸臭餿味,約莫是和尚身上日積月累的汗味,當之無愧的陳年佳釀啊。


    “對了,這汙泥丸除了能助你跨過大瓶頸之外,還有回魂保命的奇效,人到了鬼門關前頭,吃上半顆即可保住性命,可不到必要的時候千萬不要吃,否則下一顆可得再等上十年了,再說了,下一顆老衲可不會白送你了。”黃袍和尚舒展了下身骨,又喃喃自語道:“哎呀,終於能痛痛快快洗個澡了,快憋死老衲囉。”


    “大笑前輩,你要去哪?”白雲連忙問道。


    “人情還完了,當然是要去洗澡了。”黃袍和尚來也如風去也如風,身形靈動倏忽,掠入了林間沒了人影。


    “多謝大笑前輩大恩!”白雲朝著黃袍消失的方向大聲喊道。


    “有空喝酒。”林中隻聞其聲不見其影。


    聲音穿過茂林,響徹聲聲回音,四周的青煙再次聚攏而來,白雲這回從容不迫,把汙泥丸收入懷中,拾起地上的神荼。


    不到片刻,繚繞在周遭的青煙徹底褪去,白雲掃視周遭,發現青蓮潭水通通不見,周遭茂林修竹。


    “我當真突破了入弦境?”白雲眼中有遲疑,心中念道。


    他抬首觀望高大的樹冠,絲絲縷縷的陽光從枝葉間照下,灑在他的臉上,他用手擋了一擋,隨即一縱身,猶如林中鳥雀展翅騰空。


    神荼出鞘,沒了白布的遮掩,神荼烏黑的劍身透著森森寒意,如脫韁野馬脫手飛出,氣貫長虹刺破天際。


    以氣馭劍?白雲臉上泛起喜色。


    白雲隨即掐出雙指,控製氣機的來去方向,飛離手心的神荼長劍隨之移動。


    回驚作喜後,白雲雙指憑空繞圈,神荼立即在半空劃圈,於樹冠上穿插旋轉,大片的枝椏樹葉花花落下。


    輕靈一躍,白雲輕易掠過了樹冠,尋了一棵枝葉粗壯的樹椏蕭然落下,宛若腳踩祥雲仙人入世,他雙指向著自己彎了彎,那柄肆意遨遊在蒼穹的烏黑木劍驀然掉頭,邀功一般風馳電摯地飛回到主人身旁。


    樹冠之上,蒼穹盡收眼底,白雲收回神荼,臉上有些疲態。


    踏進了入弦境界,除了功力大幅暴漲,感觀亦竿頭直上,聞得前方有潺潺的水流聲,於是淩空翻身,宛如靈燕繞梁,俯衝入茂林之間,沿著水聲一路掠去。


    原來是一處溪流,白雲低頭看了眼滿是血跡的錠青色長袍,便脫去了衣服,跳入了溪水中。


    溪水不深不淺,恰好抹過膝蓋半尺有餘,白雲蹲下了身子整個腦袋沒入水中,透涼的溪水讓他感到自下髻霞山以來從未有過的放鬆。


    白雲含了一口溪水,腦袋浮出水麵後遠遠噴出:“該去找雨若了。”


    “也不知小怪怎樣了。”白雲雙目失神,盡管小怪是生而入弦境的洪荒靈獸,可那長鞭的威力催筋斷骨,為了保護白衣的安危小怪愣是硬生生吃下了三記長鞭,又怎可能安然無恙。


    白雲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忍再往下想。


    衝洗過後,白雲提起神荼神荼,形色匆匆地離開這片茂林。


    “我與雨若東出襄陽,並且是在襄陽城東郊遇襲,那麽襄陽城應該是在西邊。”白雲心中思索道。


    於是白雲又根據林中草木判定了方向,朝著西邊的方向走,可走了半晌卻不見有半個人影,這座密林好似一片漫無邊際的海洋。


    “適才在樹冠上,四處雲霧騰騰,根本看不清遠處的狀況。”白雲心中暗想,又低頭看了眼光點斑斕的地麵:“現在光線比剛才要明媚,多半是雲霧散了些許。”


    想到這白雲心底又冒出一個念頭,隨即踏步禦風,在茫茫樹海之間來回穿插,又一次登上樹冠,但接下來的一幕讓他有些茫然失措。


    山,四麵八方都是山,根本就沒有什麽襄陽城,遠處的山腰還有些稀薄的雲霧繚繞,久久不散。


    “這是哪?”白雲凝視遠處的山頭,了無人煙。


    突然,不遠處一樹冠瑟瑟抖動,白雲起初以為隻是林中鳥雀的躁動。


    但是這陣抖動連續牽動了數個樹冠,一抹幽幽綠熒伴隨著一道黑衣人影從樹冠中閃出。


    黑影綠熒又快又恨,直撲白雲麵門。


    那道黑影急若流星,白雲還未來得及反應,那道黑影便已貼到了跟前,兩人對視,終於看清了這道黑衣人影的容顏。


    “是你!”白雲瞳孔一縮道。


    那道黑影冷哼一聲說道:“把冰魂魄交出來,本小姐還能考慮讓你死得舒坦一些”


    對話間,那抹幽熒已逼至胸前,隻差不到兩尺便要將白雲的頭顱捅出一個窟窿。


    間不容發,白雲卻仍是麵不改色,隻聽得他手中的神荼劍悶聲沉吟,不費吹灰之力撥開那抹幽螢。


    可白雲隻是這麽輕輕一撥,黑衣的虎口橫生火燒刺痛,若寺廟裏的晨鍾被木樁撞擊後發出陣陣的回響。


    女子不痛不癢地哦了一聲,順勢一個側身,臉快要貼上白雲的耳朵,輕輕說道:“才幾日的時間,你就從偽境中爬了出來,還突破了入弦境界?想必定是那位瘋癲和尚的功勞罷?”


    如此近的距離,白雲能清楚聞到黑衣女子身上有淡淡的女兒家香氣,但他冷不丁地嗅到了一股殺機,果然,那抹幽熒在他分心之際神遊到了腰間,黑衣素手悄然無聲地發力,綠熒便以一道漂亮的弧度刺下,好在白雲早有預料,手腕往下一壓,將神荼橫與腰間擋下幽熒。


    兩人來回拉鋸,樹冠上的枝椏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劈啪一響,應聲折斷,


    白雲措不及防霎時失去了重心墜向地麵。


    黑衣女子則早有預料,在樹枝折斷的瞬間,腳踩在白雲腰間借力躍起,衣袖流轉,輕盈飄然地落在另一根樹枝上,體態柔美,綽約冠絕。


    大片大片的斷枝落葉被白雲壓垮,黑衣女子那雙如若剪柳的細眉快意上揚,乍然從樹冠頂飄向地麵。


    墜落之際,白雲手拉住了一根粗壯的樹枝,好不容易地止住了墜勢,可又見一抹幽熒從天而降,氣勢如虹。


    幽熒所牽動的氣機將沿途的枝葉一一削成零碎,巨大的樹冠頓時透出了一個窟窿,那道幽熒猶如一枚釘子俯衝直下,眨眼便紮至眉梢,白雲見狀,隻好避其鋒芒,掠到另一根樹枝上,可那抹幽熒窮追不舍,始終緊貼在身後。


    如此來回,兩人在樹叢間急速穿梭,幽熒風卷殘雲,所過之處枝葉遍地,樹幹上留下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刀痕,皆為幽熒所迸發出的氣機所致。


    白雲心頭抹了把冷汗,心想如此下去並不是辦法。


    “隻能一戰了。”白雲蓄積全身氣機腳尖一點,若蒼鷹高高騰起,回過身子掠向那道黑衣綠熒。


    “不跑了?”黑衣女子輕蔑嗤笑道:“那你就乖乖受死吧!”


    白雲深知黑衣女子的實力,在襄陽城郊正是她親手將他打入偽境,其實他並沒有多大把握能夠一擊製勝,隻是如果這麽一直追趕下去,不知要耽誤多少時間,而且看這個黑衣女子的架勢,誓死不休,遲早是要一戰,晚戰不如早戰,他初入入弦境界,恰好能以此為練刀石。


    隻見白雲右手掐出雙指,衣袖跌宕起舞,手中烏黑木劍心有靈犀,如一根飛矢脫手飛出,懸浮在他麵前。


    “哦?以氣馭劍?”黑衣笑得猶如一朵桃花,好看得讓人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如此柔美獨絕的女子,竟然是蛇蠍心腸的天龍會妖女。


    “有趣,那本小姐就陪你玩玩,倒真想看看你有幾斤幾兩。”黑衣女子收起了笑意說道。


    白雲對黑衣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幹脆閉起了雙眼,右手掐二指,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屏神靜氣,心神一線操控著氣機來去。


    劍,先成劍勢再生劍氣最終才能生出漫漫劍罡。


    觀蓮生道,白雲忽然頓悟到這句話的意思。


    劍氣起於無形,出於有形。


    神荼猩紅如血。


    “出!”白雲雙指蜻蜓點水:“蒼客迎鬆!”


    與此同時,遍地落葉殘枝為劍氣所席卷,在神荼烏黑如炭的劍身周遭,形成了無數肉眼可見的劍氣。


    幽熒紅光相撞。


    砰地一聲,轟然炸開,無數的殘枝落葉如雨散落。


    紅光幽熒同時褪去。


    枝葉落盡,劍氣消弭,黑衣一動不動地伏倒在地。


    “收!”白雲掐出的雙指微微彎曲。


    神荼繞了個彎咻地飛回到少年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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