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姓將軍的謀見與沐桂虎不謀而合,沐桂虎點頭表示讚許。


    就在諸將眾說紛紜之時,大帳外馬蹄聲蕩蕩如潮,數個甲胃加身的士兵掀開簾賬,合抬半截虎皮旗幟和一木箱徑直走入大帳,在帥台之前肅然跪下。


    眾將麵麵相窺,一時摸不著門道。


    士兵單膝跪地拱手稟報道:“報王爺,吳少俠說有大禮回贈王爺,以謝王爺贈城郊別苑之恩!”


    而身披甲胃發鬢花白的沐桂虎眼中有光,他走下了帥位來到那木箱跟前,望了眼半截虎皮帥旗稍作停頓,才伸手打開那個朱紅如火的木箱。


    木箱裏邊是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


    沐桂虎又把盒子合上,皺起的眉頭悄然舒展開來。


    “下去吧。”沐桂虎心生喜色,臉上卻不為動容。


    “喏!”那些士兵放下木箱和虎皮帥旗後便退出了大帳。


    沐桂虎負手在帳內踱步,眾將一頭霧水,卻無一人敢妄自下結論,那麵虎皮旗幟分明蠻兵主帥的帥旗,可那隻木箱中頭顱究竟又是誰的頭顱?莫非王爺早就算計好,派人前去斬將奪帥?


    帳外又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即一個腰掛號角的哨兵風風火火入帳。


    “報!駐紮在劍開口的蠻兵正在拔營撤退。”那哨兵喘著大氣說道。


    “好!”沐桂虎重新走上了帥位,高舉虎符:“諸位將士聽令,立即率大軍追擊蠻兵,殺他個片甲不留。”


    “喏。。。”


    大理城外的茶馬古道上,青衫男子倒騎著青牛雙手抱頭躺在牛背上,神態悠然自在。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小古跟在青牛的後頭走得滿身大汗淋漓,臉上忿忿不平,憑什麽這姓吳的可以騎牛自個卻隻能在後頭跟著?


    “這又要去哪?”小古沒好氣地說道。


    吳飛俠伸了一個懶腰,目光一凝說道:“去江南,帶你看風花雪月。”


    ——————————


    江水淙淙,滾滾東流。


    長江如巨龍蜿蜒萬裏,仿佛永遠都流不到盡頭。


    白雲與竇長安沿江而行,可走了數日仍不見有小鎮人煙,大江兩畔或是山穀溝壑,或是山丘平原。


    “竇前輩,雲夢澤好像不在這個方向罷?你何故也一路往南?”白雲好奇地問道。


    “因為我也要下江南。”竇長安閑來無事拾了一塊小石片撰在手裏把玩。


    白雲欣喜若狂,又追問道:“前輩,你要下江南做什麽?是要去剿滅那天龍會的餘孽嗎?”


    竇長安沒有著急去回答白雲的問題,雙指夾住石塊微微彎曲,把那片石子彈向江麵,帶起連串水花,自得其樂地說道:“我可沒你們這些正派弟子的氣魄,吃飽了躺在床上放個屁多舒暢,非得去剿什麽天龍會餘孽。”


    “那前輩你下江南作甚?”白雲刨根問底。


    “你管我啊。”竇長安白眼相對道。


    白雲深諳竇長安的古怪脾性,不再自討沒趣。


    江麵鱗比櫛次,反射的光線有些許刺眼,偶爾會有帆船駛過,竇長安心情甚好哼起了小曲,但白雲的心裏卻始終打不起精神。


    “也不知小怪怎麽樣了?”白雲的視線久久凝望江麵,心中念道:“小怪生而入弦境,那點傷勢約莫是不足為慮,可既然不足為慮,為什麽它還不回來找自己?”


    白雲又輕輕地歎了口氣,心神煎熬:“還有雨若現在到底在哪裏?”


    這時,一艘風帆鼓蕩的奢華遊船從江麵駛過,數個衣著華美的公子哥兒站於船前甲板,左擁右抱著長相甜美的婢女,約莫是船頭的風光要比船尾新鮮得多,這些公子哥兒才全都湧到了船頭甲板,故而船尾的甲板空無一人。


    “來!”隻見竇長安輕輕地抓住白雲的手臂,猶如蜻蜓點水地掠向那艘奢華遊船。


    兩人無波無漣落在船後方的甲板上。


    “前輩,這是?”白雲有些摸不著腦袋。


    “榆木疙瘩,坐船不比你走路輕鬆多嗎?”竇長安在船尾尋了根撐起風帆的木柱,背靠著坐了下來。


    “可萬一被人發現了。。。”白雲麵露憂色欲言又止。


    “鹹吃蘿卜淡操心,你瞧那群公子哥兒,隻顧著在船頭甲板吟詩作對,美酒美人相伴,又怎會無端無故跑來船尾呢?再說了,發現了又如何?我們又不是土匪賊寇,一個抽身掠下船便是,這荒山野嶺的,你還怕那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把你綁了送去官府不成?。”


    竇長安不再浪費口舌,側身躺下打起了瞌睡。


    白雲不作反駁,事實上坐船下江南的的確確是遠比走路要省功夫。


    白雲憂心如惔,並非是顧慮船上的公子哥兒,而是摸不準林學書等人到底是趟水路還是行陸路下江南,焦心難平踱步走到船尾勾闌邊,雙手搭在船舷上,每當有風吹過,頭頂那張翻揚的巨大風帆總會呼呼作響,帆船如趟雲海帶起無數翻騰白浪,在船經過後又分作了兩行,留下兩道綿長的白痕,最後化為零星碎點的白沫,漸漸散失於江麵之上。


    望著連綿不斷前赴後繼的長江之水,白雲木訥許久,心中的陰霾散去了些許,但回過首後卻是一怔,那紮了一束古怪發髻的中年男子竟不見了蹤影。


    白雲慌了神,但很快便止住了絮亂的神思,竇長安的性子再難以推敲,可總不會把他騙上了船又獨自離開吧?就像他說的,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可不會做。


    這艘遊船比尋常的船隻要大不少,可船上可供兩人藏身的地方終究就隻有那麽一小塊,船室和船前甲板都有人,到底竇長安去哪了呢?


    白雲如墜雲霧中,忽聽聞一側船舷走廊傳來了腳步聲,頓時繃緊了全身,瞧見不遠處有數隻堆疊的木桶,急忙藏到了木桶背後,雖說被發現了大不了就迅速飄掠下船,道理是這麽說,可他好歹也是髻霞弟子,丟了自個的臉不要緊,丟了髻霞的臉那可就是大事了,況且那些個在船頭甲板上的公子哥,皆是衣著錦繡仆役擁護前後,看著就不像是尋常的富家公子,還租下遊船在這荒山野嶺遊山玩水,難道就不怕給這山野別有用心的惡歹綁了去?保不準船室內還有其餘保護安全的護衛,好不容易擺脫了天龍會的追蹤,若是再留下渣子,說不準又會惹來風雨。


    白雲借著木桶間的縫隙,把目光投向那條腳步聲步步逼近的走廊過道。


    卻不料,走出一位紮起丸子發髻的中年男子,他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托著碟子,碟子上乘著一隻色味俱佳的燒雞。


    竇長安春風滿麵,回到風帆杆下盤膝而坐,將燒雞和酒壺平穩放下,舔了舔沾滿雞油的手指,望向木桶的方向說道:“出來吧,鬼鬼祟祟的作甚。”


    白雲這才緩緩從木桶後邊走出,鬆了一口氣問道:“前輩,你去哪了?”


    “去找吃的啊,你瞧這太陽都快下山了,你肚子就不餓?趕緊過來填填肚子罷!”竇長安扯下一塊雞腿,大口咀嚼。


    “這是你從船室中取的?”白雲與竇長安對坐。


    竇長安打趣道:“順便去瞧了瞧船上的情況,萬一上了條賊船就得趕緊下船不是?”


    “那這船上可還有其餘的人?”白雲很是好奇那些公子哥兒就在船頭的甲板,船室的大門也在船頭甲板處,竇長安是如何摸進船室的,還順手摸來了酒和肉。


    “怎麽?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麽摸來這些酒和肉的?”竇長安看穿了白雲的心思,反問道。


    白雲點了點頭,約莫也餓了,學著竇長安的模樣,毫不客氣地扯下了一塊雞腿。


    “船頭那些公子哥兒隻顧著吟詩作對,遊山玩水,左擁右抱,壓根就沒見著我,船室內的仆役也通通在打瞌睡。”竇長安說道。


    “除了仆役,船室裏再沒其他人了?”白雲咬了一口雞腿,說道。


    “難道你還怕這船上藏著掖著絕世高手不成?”竇長安怪裏怪氣笑道:“這江湖不僅望不到邊還激蕩澎湃,有幾個絕世高手會甘為人下,為這些除了吃喝拉撒就隻會在床上打滾摸爬的公子哥兒賣命?好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即便當真有那也得是人中龍鳳,就憑這些公子哥兒,隨便找些三腳貓功夫的惡漢當跟班,嚇唬嚇唬人還行,要真想讓正經八兒的高手替他們賣命?放屁!他們還不夠料兒。”


    白雲卻搖頭說道:“前輩,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天龍會還會跟來。”


    竇長安抬了下眼皮子說道:“天龍會會不會跟來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皎月當空時我們就該下船了。”


    白雲甚是不解。


    竇長安高抬酒壺,往嘴裏倒了一通,順手把那根啃得幹幹淨淨的雞腿骨拋入江中,隨即起身走向適才白雲藏身的木桶處,隨手一掀,將其中一個木桶蓋掀開,麵不改色地說道:“你來瞧瞧就明白了。”


    才啃了一口雞腿,白雲又將雞腿放回到碟子中,懷著滿腹狐疑走到了木桶旁。


    探頭一看,白雲渾身一顫,木桶中裝滿了規格一致,鋒芒耀眼的鐵製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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