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司宗本念及手足同胞之情,屢次犯險與蠱王交涉談判,可始終無果。寒司宗一顆憐憫蒼生之心,無奈之下,隻得率仙靈各界群起攻之,沒曾想,竟會因此而命喪蠱王之手。


    大戰之中,連同寒淨銘的妻子--慕馨兒也身負重傷,長眠冰心湖底,此事多年以來一直鬱結於寒淨銘心中,每每想起,寒淨銘都不禁有些哽咽,眼眶也當不自覺的發紅。


    終歸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寒司宗曾是如此,蠱王寒戚亦是如此。千萬年來,誰又真正擺脫的了兒女情長的束縛呢?


    正當各界瀕臨絕望之時,蠱王獨女--紫藤靜茹莫名遭了毒手,奄奄一息,蠱王的妻子呂氏為救其女,設法從蠱王手中盜走了赤靈珠,從此帶著紫藤靜茹逃入凡間,消失無跡。


    丟失了赤靈珠,蠱界的失敗也就成為了必然。


    往事於誰而言可能都是一塊不可輕易揭開的傷疤,也隻有自己能明白,什麽是痛徹心扉?什麽是悲痛欲絕?


    ……


    雲影看著寒淨銘緊鎖的眉頭,心中五味陳雜,更不好受,想要勸慰,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被生生咽了回去,隻長歎一聲道:“呂氏、紫藤靜茹、卓渙澈三人在大戰中先後失蹤,必定有所關聯,但如今已過十六載,各界卻均找尋無果。”


    寒淨銘側仰著頭,定定的看著天空,下巴與脖頸間形成了一條唯美且精致的幅線。


    “呂氏本為鮫人,若長期離開東海,得不到東海海水的澆灌,隻有死路一條,而一旦有鮫人靠近東海,東海龍王也定會知曉。但長期以來,都未見有動靜,可見,呂氏應該是賭上了性命帶著紫藤靜茹逃匿去了別處。而且,本君擔心的並非是我們能否尋到紫藤靜茹,而是卓渙澈這十六年來同樣杳無音信……如今恰逢七星連珠,他定然是不會放過此等天賜良機。”


    “卓渙澈應該還未尋到紫藤靜茹。”雲影的語氣篤定,目光微斂,如月的冷寂於夜中緩緩淌出。


    似乎無論何時何地何事,都很難在雲影的臉上看到一絲的波瀾,也因為如此,沒有任何人可以揣測出他心中所想,若非麻木不仁,便是……城府極深!


    寒淨銘愣了愣,再次轉身,目光淡淡擦過:“何以見得?”


    雲影啟唇,溢出一縷輕煙:“不過是臣的猜測,十多年來六界均相安無事,未曾出現過任何魔族活動過的蹤跡。隻是最近臣發現,靈界中隱隱似有魔族氣息泛動,想必定與這七星連珠有關。”


    寒淨銘笑嗔,神情卻十分不滿。


    不過也是,此次召雲影上殿,七星連珠是為其一,而靈界近來頻現魔靈氣息之事則為其二。可如今看來,這兩件事雲影都是知情的。


    “既然你早知靈界中魔族氣息湧動,為何遲遲未見上報?你,可是在盤算著什麽?”


    雲影看寒淨銘已然動怒,忙俯身跪倒在地:“聖君息怒,臣也是剛剛得知靈界中魔族氣息一事,已經派副將少捷正著手調查。”


    當年蠱王寒戚為了功法速成而選擇墮入魔道,魔性修習太盛,即便其後人未修魔道,身上也必定會沾染上魔族氣息。可現在靈界之中的魔族氣息太過微弱,不似是魔族之人所留下,倒像是什麽沾染了魔族氣息的人或物行動所殘留下來的。


    寒淨銘心知,七星連珠將至,知道的肯定不止靈界,相信很快,幽界與幻界都會有所行動,如果能在七星連珠到來之前確保卓渙澈找不到紫藤靜茹,或是比卓渙澈先一步找到紫藤靜茹,一切就都還來得及。


    可是,十六年都一無所獲,三個月,又能有多大希望呢?


    寒淨銘閉目悵惘,雲影的眼中卻掠過了一絲寒意……


    曲水流觴,午夜夢回,絕路的紫藤靜茹終將何去何從?


    ……


    (凡間.永安縣)


    餘輝未落,漫天霞光鋪滿了大地。天際雲霞聚攏一處,如竊竊私語般親昵!


    天色尚早,蘇念一人獨坐山頭,閉目享受著豔豔霞光的親吻,不知是在遐想什麽,嘴角竟也不自覺的微微上揚了些。


    一把自製的弓箭,一堆尚帶著餘溫的獵物,就這樣靜靜的躺在身側,遠遠望去,倒真是別有一番意境。


    今日運氣不錯,獵得一隻白狐,白狐皮向來是搶手之物,定能換得不少銅錢。


    再過一會,酉戌兩時交替,市集裏的晚市便要開始了。


    蘇念攬著霞光伸了個懶腰,悠悠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似有若無的塵土,一把拾起地上的弓箭和獵物,便轉身徑直向市集走去。


    每日此時,她都會將當日所獲獵物拿到市集售賣,等到入了夜,再買些日需米食回家。十年如一日,日子雖有些枯燥無味,卻也還算自在逍遙。


    今日市集人群熙攘,想來也就不愁買主了,可手中獵物還未放下,卻瞥見街尾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匆匆而來,待其行近,未出所料,正是自己那頑劣非常的弟弟--蘇清。


    蘇清氣喘籲籲的跑到了蘇念身前,身後帶起的一路飛塵還未落定,就見他滿臉焦急的道:“姐姐,快回去吧,出事了!”


    家中除了自己和弟弟,還有一個嗜賭成性的爹爹--蘇以堯,聽弟弟這般說,隻怕十有八九又是討債的人上了門。


    蘇念定了定,眺了一眼繁華璀璨的市集,無奈道:“走吧!”


    果然,還未到門前,便見著一大堆鄰居看馬戲似的將自家小院圍的是水泄不通。


    蘇念拉著蘇清快步上前,好不容易擠身進去,又看到院子裏,另一群人凶神惡煞的將蘇以堯圍在正中,個個手持棍棒,居中一年歲稍長之人手執絹紙,咄咄而語,想來此人便是債主了。


    蘇以堯蜷縮在屋柱下,戰戰兢兢、顫顫巍巍的如受驚的鳥雀一般不敢動彈半分。


    這場景於蘇念而言並不新鮮,畢竟從小到大,沒兩月就會要上演一次,也不知何時會是個頭!


    蘇念將背上的弓箭和獵物一把丟給蘇清,不慌不亂從容的走到蘇以堯身前,護住蘇以堯道:“你們這是作甚?”


    為首的債主攏手輕輕一咳,傲慢道:“你……你就是蘇以堯的女兒?姑娘家家怎的一副男子裝扮!……正好,你爹爹欠了老爺我的錢,今日為期,你來說說,這錢是還?還是依照合約,卸了你爹爹的雙手雙腿?”


    蘇念臉黑了黑,眉間一蹙,麵色清冷道:“爹爹,你不是答應我不再賭錢了嗎?這又是怎麽回事?”


    蘇以堯難為情的抬起頭,眼中默默含淚,一副甚是可憐的模樣。忽的起身一把抓住蘇念的手腕,怯怯的拉到一旁小聲道:“我也不想的,可,可我這不是一時沒忍住嘛!女兒,爹爹的好女兒,你可一定要救救爹爹呀!爹爹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了,真的,爹爹發誓……”


    這番話任誰都是不信的:“行了,你這話都說過多少遍了?若真有用,老天爺早把你收走了……你這次又欠了人家多少?”


    蘇以堯悻悻的伸出一根手指。


    “十文?”蘇念嘴上這麽說,但心裏卻明知是不可能的,若隻是十文錢,人家何至於討債如此?


    果然,蘇以堯搖搖頭!


    “一百文?”靠,一百文可是自己打獵半個月都不一定能換得的呀!


    蘇以堯還是搖搖頭!


    “一兩?”天呐,自己怎麽攤上這麽一個敗家的爹爹,要知道,一兩銀子已經夠他們一家三口一年的花銷了。


    蘇以堯表情扭捏,卻依舊看著她,僵硬的搖了搖頭!


    ……


    嗬!果真是猝不及防、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蘇念不想也不敢再繼續往上想了,無論多少,便就是將她賣了也是還不起的。


    屋內外一片寂然,時間仿若便靜止在了這一刻,無數雙眼直勾勾冷涔涔的刮過蘇念臉頰,若刀割錐刺,就等著鮮血淌出……


    蘇念咬咬牙,白了眼蘇以堯,一把撒開了那握住的手,背過身冷言道:“你砍了他的手腿罷!”


    一時間,屋裏屋外都炸開了鍋,眾人議論紛紛,鄰裏三姑六婆的都開始指責謾罵了起來,可蘇念卻無心思理會眾人所言。


    蘇清聽罷,麵色煞白慘淡,一把丟下了手中的獵物,跑上前拉住蘇念,攜了絲哽咽之聲,顫顫道:“姐姐,不可,他可是咱們爹爹呀!”


    蘇以堯想來也知道自己捅下了大簍子,不敢再祈求女兒,竟在原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而那討債之人見到此場景一時之間居然也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個的都怔在了原地。


    許久,那債主才淺淺試探道:“為了區區十餘兩銀子,你當真不顧你爹的死活了?”


    蘇念沉思良久,深吸了一口寒氣,心下卻暗暗道:“就等你這句話了!”


    怎知,轉身的一瞬卻不小心碰到了身邊的蘇清,踉蹌間,發頂束帶也被蘇清背上的弓箭給勾了下來……如此,齊腰長發遂如林間的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女子芳容顯露無遺。


    雖然這十裏八鄉人人皆知蘇念是女子,可平日裏為了出行和打獵方便,她從小就以男子形態出現,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行為舉止,都無半點女子之態,久而久之,鄰裏似乎都已經快要忘了她的女子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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