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韓遂手指用力一捏丸珠,外麵表層碎開露出正中的內核。甘望梅忍不住要湊上來看,有礙於韓遂冷若冰霜的表情不敢造次。


    “家主想看拿去看便是。”韓遂很是大方地把那顆米粒大小的內核珠往甘望梅跟前一拋,她連忙伸手去接住,落在掌心,寒氣頓時滲透進皮膚之中。甘望梅要不是心裏有了準備,差點把內核珠重新扔向半空之中,這絕對不是冷,而是陰氣重。


    “前輩用這個能找出幕後黑手嗎?”這才是甘望梅最為關心的,要是找不出債主,這左一批右一批的上門,遲早會把甘家消耗殆盡。一想到得力的弟子中已經死傷好幾人,甘望梅說這番話是無比認真,“前輩,我一定要找到罪魁禍首,然後親手殺了他。”


    “此人藏得比我想的更深,暫時還抓不出來。”韓遂本來所想,黑氣一旦被斬斷了後路,必然會縮回到老巢之中,隻要緊追不放,必然會找到源頭。沒想到他開了這麽大的局,黑氣最終選擇了凝固成型掉落,也沒有私下串逃回到原主手中,看起來對方的能力應該又變強了。


    “那麽前輩把這顆內核是放在身邊還是交予甘家保管?”甘望梅得到韓遂的認可,會把內核留下,稍稍放心。雖然可以說最近敵手對整個離馭圃都沒有善意,可是甘家中招的機會太大。在此之前根本沒有想過感覺會有這樣多的暗子,藏匿各種身份的存在被挖掘出來,甘望梅曾經自詡甘家固若金湯,就像是在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家主這人要如何處置?”白衡齊用腳尖重新把邱長吉撥回來,邱小四本是不應該的存在,隨手了斷,沒人異議。可邱長吉好歹也是邱家家主,甘家不能隨意處置,可把他一旦放回去,就等於是放虎歸山,以後隻會給諸人平添麻煩。白衡齊知道這個問題,對家主來說很頭痛,可他不得不問。因為秦雲行還在照顧手邊的小珍,至於萬旭光趴在那兒,除了能喘氣兒什麽都做不了,黑氣讓他們元氣大傷,雖然是必要的犧牲,可他們也無心再來相助了


    甘望梅的確頭疼,邱長吉是去是留都不是最好的選擇,她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甘家家主千萬不能放老邱回去,他兒子雖然不在了。可他有這手段有這功法,一旦放虎歸山,再找兩具死屍煉化也不算難事。這本來就是缺德的禁忌之法,再不能要了。”萬旭光不斷喘著氣,說的很是認真,“這功法太害人,我怕整個離馭圃都栽在裏麵。”


    “老萬說的也有道理。”秦雲行好不容易安撫住了小珍體內橫衝直撞的氣息。小珍剛才被邱家父子折磨到不行,這會兒全身還瑟瑟發抖,臉色枯萎衰敗,怕是兩三個月都未必能養的回來,“不如讓小珍來說說,練這樣的功法,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甘望梅掀了掀眼皮看著小珍:“她知道這些?”


    “她知道的更多,可都是紙上談兵,從來沒有練過,我可以替她擔保。她親爹讓她死記硬背下來又不教會她功法。大概是預測到自己或有不幸,又不想讓家傳的本事徹底失傳。所以讓小珍背出來,是為了找有緣人。養屍控屍其實也可以用在好的地方。”秦雲行緩緩調整了體內的鏡魄,看一眼院中受傷程度最小的都是甘家人。這個邱長吉還挺會看眼色,知道在甘家的地盤上得罪不起,把剩下的一個個拿捏過來倒是毫無手軟。


    “既然你知道,那你說吧。”韓遂的聲音具有安撫能力,可他的目光卻停留在不遠處的夕霜身上,似乎要她也安心才好。


    夕霜站在角落,她剛才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心中仍有疑問。那道黑氣為什麽會追著她和韓遂跑,是因為認得他們。又或者,那個幕後之人認出了其中一個,她在天秀鎮沒有拋頭露麵過,韓遂甚至數百年,無人見他行蹤,到底破綻在哪裏!


    韓遂沒有收回目光,夕霜的兩道眉毛皺起來,恐怕是個想破腦袋都找不到答案的難題了。


    小珍怯生生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看了良久,忽然問道:“你,你是不是認識我爹?”


    “認識。我與他在幾百年前有過幾次相交,他是個很厲害的人。”韓遂眼前開始浮現出尉遲酒的樣子,當年雖然本事不小,可看起來就是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即便對蘇盞茶也心生愛慕,卻從來不敢當麵坦言,旁敲側擊在他麵前說過幾次,後來應該是被蘇盞茶給拒絕了。


    茹娘,尉遲酒為什麽會選擇了茹娘?韓遂把剛才邱長吉所說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有一句提到了屍王,他隻知道茹娘不是活人,而邱長吉一眼能看出她是屍王的身份。不過茹娘已經徹底不在,正如邱小四一樣,都是活人造的孽,不用再另行追究了。


    “我娘也很美的,可她不要我們,自己離開了。”小珍的記憶中間缺了一段,她能記得最小的時候,在天秀鎮開心的日子。也能記得,後來到了謝家被秦雲行安心養大的日子、至於中間發生的那些慘烈的過程,她徹底想不起來了。


    秦雲行嚐試著問過她,可還記得她爹到底是怎麽死的?小珍說想不起來。秦雲行甚至把當天撿到她時的所有細節都複述了一次,小珍依然茫茫然的看著她,說是隻記得娘親那天格外溫柔拍著她,哄她入睡,再醒過來時,她人已經在街上遇到了正好來天秀鎮辦事的秦雲行。


    “我可以試試的。”韓遂有過幫夕霜解開體內封印的經曆,他讓小珍走到自己麵前,用鏡勢將整個人晃了一晃,小珍體內被其他人種下的結印一覽無遺。當初在夕霜身體裏發現甘望竹種下的封印時,他還覺得很詫異,原來世間父母會做這樣事情的,還不止這一遭。小珍的體內足足有三個封印之多,手法還都不一樣。


    韓遂看向秦雲行,小珍在謝家十多年,不會他是第一個發現的人。秦雲行答道:“我大致能猜出她體內有風雲,可我沒有辦法解。我問過當家的,他說要是解開,小珍的性命堪憂。她竟然能好好活得像個普通人,我不想她有事。”


    “如果封印隨著她的一部分記憶解開,可能可以為我們找到答案,要不要嚐試呢?”韓遂的手輕輕搭在小珍肩膀上,“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到你,你先把知道的說出來。”


    小珍的目光從他的手慢慢移開,落在地上的邱長吉身上:“剛才那個白白的胖子說,此人帶來的活屍沒了還能重新煉化,其實不然。他們兩人本是父子煉化功法,同身而動。不知比隨便配起來的兩個修靈者要高明多少。他回去即便找到合適的將死之人,兩人的靈力契合度也高,還是絕對達不到這樣的效果。我爹當年說懂得這功法的人不超過兩三,一個是他,一個是絕對不會出手修煉邪法的,另一個就說不好。”


    “你的意思是說可以放他回去,他做不出妖了,對不對?”韓遂看出甘望梅的為難,身為一家之主考慮良多,還有其他未曾現身的人,又會怎麽討論這件事。幸好除了餘家,其他三家都有人在此地,還算能說得清。


    “他剛才被抓住的時候,黑氣反噬,有一小部分留在他的身體裏,讓他以後的修煉會變得非常艱難,而且會時不時發作,他活著也是很痛苦。”小珍眼中沒有憐憫,沒有同情,她無辜被黑氣纏繞住的時候,好像全身的血肉都要被對方硬生生吸走。那種恐懼感是做噩夢都無法想象的,她硬下心腸繼續說完,“也就是說他活著會比死了更痛苦。”


    韓遂看眼甘望梅,兩人很快達成協議,放邱長吉走。不管他回去胡言亂語什麽,這裏有人證、物證,還怕他一張嘴不成。


    “衡齊送邱家家主,送到門口。還是那句話,邱家脫離開離馭圃原本的紐帶幹係,以後要怎麽做,怎麽選擇,邱家家主自行定奪,我們隻是觀望態度。”甘望梅眼見著邱長吉身上的繩索鬆開,他一時半會兒還爬不起來,眼中怨恨就更加濃鬱,“你最好不要恨我,免得我一生氣出手結果了你。”


    邱長吉知道甘望梅不是說大話,平時他的功力在其之下,不要說現在。隻是這小珍說的話讓他心有餘悸,他踏前一步,小珍連忙尖叫著躲到韓遂身後,韓遂的後背影筆直挺拔,她隻看一眼心就會變得安定。


    夕霜所站的角度,正好看到小珍做了個小動作,她嘴角彎了彎,假裝沒有發生。


    “邱家家主還想臨死一搏,抓個墊背的嘛!”韓遂冷笑了一聲,這會兒就算邱長吉拚盡全力放手一搏,他也不會給其任何機會的,不要說傷人了,一棵花花草草都沒有可能。


    “我這個樣子還能攻擊誰,我就想問問她說以後時不時會發作痛苦。多久發作一次,又會痛到什麽程度?”邱長吉知道某些禁忌功法都有反噬的效果,然而急於求成的人,從來都忽略了,一定要在失敗的時候,才想起這些不該忽略的話。


    “一開始是三五天,以後每次時間會越隔越短,你剛才加注在我身上的是多少痛苦,它反噬起來會加倍,每次加倍。”小珍一口氣說完居然有些痛快。


    邱長吉的臉色更加難看:“你是說痛苦,每次加倍。”他剛才有聽到小珍被纏繞時發出的痛苦呼聲,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想到每次發作都要翻倍,頭皮一緊,“有沒有破解之法?如果你有的話,你要什麽,我都可以拿來給你交換,隻請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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