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花家一片靜默。”小圓眼見著夕霜要發火,早已經習慣兩人的相處模式,連忙抱住腦袋往後退,邊退邊解釋道,“姐姐不要動怒,花三姐一直拒絕我們的數次示好,去了就吃閉門羹,不信你問朱雀。”


    這一次朱雀替他證言:“三姐非但不接受我們的幫助,還一副根本不願意與我們有所交集的態度。我們試了好幾次,完全搭不上話,這個不能怪小圓,是我說先冷一冷花家,到時候需要尋求幫助的時候,三姐還是會找上門。因為她能找的也隻有我們幾個。”


    “去花家看看。”夕霜低頭想了想才問韓遂道,“花叔出事的時候,有些疑點,他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人,怎麽會惹上那種麻煩?”


    “這樣一來很好解釋,他在搬到天秀鎮之前,還有另外一重身份。”韓遂頓時明白了夕霜要說的意思,“他心中有數,三姐卻毫不知情。”


    “去花家!”夕霜一刻不敢停留,生怕一旦錯過,又會失去良多。


    花家離得近,朱雀上去拍門,和小圓說得一樣,拍門聲框框響,門內毫無動靜。


    “進去吧。”韓遂的手隨意一揮,院門震裂在地。小圓看看破敗的門板,再看看韓遂,眼神閃爍沒有說話。


    夕霜沒有什麽感覺,疾步而入,大聲喊道:“三姐,三姐,你在不在!”


    房門被推開,不見人影。朱雀嘀咕了一聲:“別是出去了,壓根沒在家。隻要是個活人,早就該有回音的。”


    夕霜終於在放雜物的小隔間中找到了俯身趴在地上的三姐,地上的一動不動。她有些猶疑,低聲喚道:“三姐,我回來了。”


    “阿霜,你小心。”朱雀一顆心突然噗噗跳,好似要發生什麽了不得的狀況。她雙手抓住夕霜的胳膊,“等下過去。”


    “三姐,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我是夕霜啊。”夕霜掙脫開朱雀的手,她在心裏頭暗暗叮囑過自己要照拂三姐,如果三姐在她離開的日子裏出了意外,她會難過自責的。


    趴在地上的紅衣女子,向前伸出的手指動了動。韓遂大步踏前,在花三姐的跟前蹲下來,沉聲道:“你要是覺得沒法子麵對故人,為什麽要留在這裏,哪裏都可以去的,留個字條也行。你既然留下來,應該是想明白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花三姐的姿勢沒有變化,聲音還是熟悉的調調,“我想過要離開,可是我又能到哪裏去?”


    除了天秀鎮,她連鎮外的小樹林都沒有走出去過,她能走到哪裏去!


    “變成什麽樣子有什麽關係!”夕霜確定花三姐還活著,合身撲上去,握住了她的肩膀,“反正整個天秀鎮的人都變了,又不是你一個人。”


    花三姐緩緩抬起上半身來,她的姿勢很是詭異,上半身完全豎直起來,腰部以下還是緊貼著地麵。這樣難度的動作,她做出來沒有絲毫的吃力:“不是所有人都變了,至少你們沒有變化。”


    夕霜專注去看,看花三姐的本命鏡有什麽變化,發現對方身體上霧蒙蒙一層,遮擋住她的視線,什麽都看不清楚。她讓水魄加把勁,必須要看清楚才行。


    “這不是我想要的,爹沒了,娘沒了,我又變成這樣。看我離開了,阿銘回來見不到我又該怎麽辦?”花三姐雙手按在地上,她的十指指甲暴漲,借了抓力坐起來,“爹娘遇難的時候,我想過要是能夠變成高手,能夠為他們報仇該多好。等到這心願實現了,我卻連自己都不是了。”


    “胡說什麽,靈力修為高了總是好事,你是一時不習慣,適應好了就行。你看看小圓,變得很厲害,他就適應地很好。”夕霜伸手要把花三姐拉扯起來,發現自己的力氣不夠大,拉扯了幾下,三姐紋絲不動。


    花三姐的目光從夕霜身上轉向小圓,兩人視線碰觸一下,她微微笑道:“你當真適應了嗎?泄洪一樣的靈力,你能夠控製得住嗎?”


    “慢慢就控製住了,沒你想得那麽難。”小圓的笑容很真誠,“姐姐的話都是對的,你必須要自己適應,別人不能幫你。”


    花三姐腰肢輕搖,整個人脫離開地麵,變得輕盈無比。夕霜一眨眼,發現人已經站在麵前,而且站得那麽近,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她連忙後退了一步,花三姐不依不饒地再次緊貼上來:“讓我好好看你,你是如何逃離開這場浩劫的,難道說不在天秀鎮的都不會變化嗎?不對,這個小丫頭好像也沒有變化。”


    韓遂胳膊一伸,把夕霜抓到了身後,花三姐又要再次緊貼過來,發現這人的氣場不是自己可以輕易接近了,低呼一聲,往後飄去。


    夕霜注意到了,花三姐起身以後,雙腳沒有沾地,所以身姿輕盈,仿佛柳絮一樣。原來每個人改變的方向還不太一樣。


    “朱雀的體質一向與眾不同,所以不會變化。”夕霜考慮到的是先前所說的,紅雨落下,有所改變的人是被洗刷去了偽裝和掩飾,也就是說眼前的三姐才是她真實的實力。


    “那麽阿銘也會改變嗎?”花三姐忌憚韓遂的存在,不敢再靠近過來,“既然我已經恢複,能不能為我爹娘報仇了!”


    夕霜不知她要找誰去報仇,當時牽扯進來的旗南已經死了,而寄生的竹節星去了還確山。它們不過受人控製,同樣也受到了極大的傷害。花三姐口口聲聲說要報仇,難道還能殺到還確山去不成?


    “我們花家住到天秀鎮有一百五十年了。”花三姐不顧夕霜聽到真相時的詫異表情,“你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娃娃,而我們不是。我們一家四口拋棄過往,隻想在這個地方過太平日子,哪怕艱難些,隻要一家人同在。如今,家破人亡,是因為有人蓄意破壞。”


    “你知道是誰下的手?”韓遂突然出聲問道,“這人不在離馭圃。”


    “不在,他住在寂望平原的最東麵。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隻在爹娘口中聽過,說是隻要留在天秀鎮不忘外麵跑,那人就不能對我們下手,可爹娘還是死了。”花三姐閉上眼,兩行眼淚下來,“我爹沒有守住這句話,他為了讓我們過得好些,跑出去了。”


    “那人是誰,他的名字是什麽!”韓遂追問道,沒想到讓人一展莫愁的線索在花三姐這裏得到突破。


    “我當然知道他的名字,他……”花三姐的話梗在喉中,一道銳光從窗外射進來,正中她的胸口。那是有人用鏡勢偷襲,韓遂的動作極快,掠身追了出去。


    夕霜和朱雀左右兩邊把花三姐扶住,她的胸口開出一朵碩大的血花,本命鏡的晶光從傷口滲透而出。她低下頭來看著傷處,低聲笑道:“你看,變強其實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別說話了,我替你療傷。”夕霜剛想調用鏡勢出來,手腕被花三姐握住。對方的力氣太大,朱雀一下子變了臉色,以為三姐要襲擊夕霜,一張嘴,火焰蓬勃而出燒灼著花三姐的手指。


    花三姐仿佛沒有痛感,火焰把她的手指燒得變了顏色,她依舊沒有鬆開手,反而越握越緊:“是因為我想起以前的事,才會有人要殺我。”


    “你別說話,別說話了。”夕霜能夠看到花三姐的本命鏡,鏡體的一角崩裂,裂縫順著傷處如同蛛網一樣龜裂開來,她要阻止傷勢的蔓延都來不及。


    “那個人住在東麵,我聽過我爹說過,他的名字叫須光。”花三姐的臉色慘白如紙,偷襲她的人用了狠招,要不是她的靈力恢複,當場已經死了,根本撐不了多久。


    須光,須光。夕霜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她必須要牢牢記下來。朱雀聽三姐開口,連忙收了火勢,不知是不是做錯事,生怕夕霜責備,一聲不敢吭。小圓把她拉扯到旁邊,隻獨留下夕霜和三姐兩個人。


    “我不會忘記的,須光,須光害了你們一家人。”夕霜明白以自己的能力,最多能夠讓三姐減少些臨死前的痛苦。水魄在她的肩頭現身,花三姐的本命鏡碎裂到最後一小片,鏡魄源源不斷地滲出來。


    花三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低頭看向兩人接觸的位置:“你可以把我的拿走嗎?”


    夕霜懂得她在問什麽,搖了搖頭道:“隻能吸收很小的一部分,我也不要這些。”


    “不,能拿的請你都拿走,這樣才有可能替我報仇。”花三姐的目光渙散開來,“不要報仇了,阿霜不要答應我,不要把自己牽扯進來。我要你做的是,如果有一天阿銘回來,你照顧他,照顧好他。”


    夕霜的心口一緊,為什麽她才回到天秀鎮就要麵對身邊人的生死!花三姐咽下最後一口氣,神情中定格著不甘心,要是一恢複就直接離開的話,會不會結局變得有所不同?


    “阿霜,她死了。”朱雀有些內疚地說道,“我很害怕才會用火燒她的,我不是故意的。”


    “這是本能,不怪你。”夕霜和朱雀是一樣的,她知道在接近這些類似靈力進化的修靈者之時,有種天生的敬畏感,特別是他們不加以掩飾,氣場讓維持現狀的她們十分不安。


    韓遂回來的時候,夕霜用鏡勢把花三姐手上的灼傷還有胸口的傷口外觀修補好:“那人明顯有預謀,看好了退路,我追出去隻看到一線光影,追出天秀鎮失去了目標的蹤跡。”


    “三姐說了那個名字,須光,你聽過這個名字嗎?”夕霜的樣子看起來很累,她消耗了不少的靈力,“你一定知道這人在哪裏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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