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不動,金瑤心領神會,這是夕霜在等待著謝安在本能的反應,並非不信任,也並非心有猜忌,這一步必須要謝安在自己走出來,走出來,心結才能夠解開,別人想要幫都幫不了。


    反而是謝懷宇的出現,成為了一件好事,沒有浮出水麵,不敢戳破的那層紙,讓謝懷宇推波助瀾送到了謝安在的麵前。夕霜甚至生出一點小小的期冀,很想看一看,謝安在會怎麽選,怎麽做。而韓遂緊盯著謝懷宇的下一步舉措不放,稍許有風吹草動都瞞不過韓遂的目光,謝懷宇老老實實站在原地,還真的是不敢動。


    夕霜聽到金瑤的聲音,這是飼主與靈物之間獨特的交流方法,別人無法察覺:“飼主,這人是個空殼子,可以趁機拿下。”


    “你的意思是說,他體內的靈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我們正好動手。”夕霜清楚,留著謝懷宇就是個禍害。這人口口聲聲說要來帶走謝安在,這隻是計劃的一部分。謝家翻天覆地的計劃至少已經布置了十年以上,連謝懷宇的枕邊人也被隱瞞不知。很快,他調整後會卷土而來,繼續向甘家挑釁。夕霜相信金瑤的判斷,但她不相信謝懷宇這隻老狐狸。


    萬一謝懷宇空虛的姿態是故意擺放在那裏,等著他們上當。冒冒失失出手,隻會犯下大忌,到那時損失可就大了。夕霜不會利用身邊人去做試探,誰的性命都隻有一條,為了試探喪命,萬萬不值得。


    “飼主,你相信我的話,他真的已經不能動手了。”金瑤著急地再次催促夕霜,“這樣的機會可不多,拿住了他,可就安全了。”


    “拿不住呢?”夕霜沒有絲毫的動搖,謝懷宇敢一個人來甘家,怎麽輕易會把自己的靈力消耗殆盡,等著束手就擒嗎?不會!夕霜在謝家,可是見過無凝煙畫軸怎麽恢複元氣的。金瑤說謝懷宇沒有反擊的能力,雖說可以認同,萬一謝懷宇與無凝煙畫軸的結界相通,到時候非但要搭上護院陣法中四十九名甘家弟子的性命,連他們這幾個恐怕都保不住。


    “他要是能動手,早就動手了。他隻是在硬撐著外表。”金瑤雖然厲害,畢竟經曆得少。它破殼而出,就跟著夕霜,一同經曆過幻境結界之中的重重艱險。可麵對麵謝懷宇這樣的對手,不是僅僅用眼睛看用耳朵去聽的。夕霜需要的是一種直覺,一種對危險規避的直覺,所以她絕對不會采納金瑤的建議,這個時候選擇和謝懷宇動手的。


    這一邊夕霜和金瑤正在無聲商議,另一邊,謝懷宇等謝安在的決定也有些焦躁。這麽個不成氣候的小東西,謝安在有啥顧忌,要殺要剮還不是輕而易舉,怎麽就下不去手!秦雲行是影獸所殺,再明顯不過,這已經根本不需要證據,謝安在這是在猶豫什麽!


    突然,四十九名甘家弟子的陣法有所波動。有人從陣法的後麵閑庭若步地穿插在其中,甘家弟子紛紛向兩邊閃開。謝懷宇以為自己會有機會,本命鏡從身後揚起,出於本能,甘家弟子的目光全部後轉在看,是誰會選擇這個時候接近陣法。而謝懷宇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鏡勢如同灼熱的烈焰,直接噴向了眼前所有的人。


    韓遂直接把夕霜先護在身後,白衡齊和謝安在雙雙護住了小珍,鏡勢噴出的惡火,繞過他們,逼向看守陣法的甘家弟子。這時候,韓遂要救人,不僅僅是救一個。謝懷宇冷笑著,不是說高人前輩嗎,不是說相當厲害嘛,他倒要看看,四十九個人,韓遂先救哪裏!


    說來奇怪,那惡火徑直燒到了陣法最前麵的兩個甘家弟子的麵前,僅有三寸的距離,無法再推動前進了。謝懷宇還不信邪,再次揚招鏡勢,發動新一波的攻擊,而惡火依然紋絲不動。


    “這是怎麽回事兒?”夕霜忍不住發出疑問,“他這是功力不夠,強弩之末,還是……”她也慶幸剛才堅持自己的決定,沒有以為謝懷宇不堪一擊就掉以輕心了。


    “都不是,肅鳶來了。”韓遂的目光透過仿佛迷霧一樣籠罩著的陣法,這原先也是一層保護色。遇到強大的對手時,對方無法透過迷霧看清楚陣法中的變化和玄機。對付謝懷宇的時候,這一絕招並沒有使出。這會兒,陣法卻完全展開,毫無保留。


    白衡齊聽見了韓遂的話,呆了呆道:“你說肅鳶來了,肅鳶又是誰?”


    有人緩步從迷霧中走出來,單手負在身後,依舊是再簡單不過的青色衣袍。肅鳶好像沒有察覺到這裏的危險,他認出了夕霜,衝著她微微笑道:“我在屋裏閑得慌,聽到動靜大了,所以湊過來看個熱鬧。”


    對麵的謝懷宇麵部表情不能維持冷靜,嘴角抽搐,這人又是哪裏來的!剛才展現出來的氣場,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甘家何德何能,一個韓遂坐鎮,已經相當惹人眼紅。又來這一個無名無姓的,看起來,實力絕對不在韓遂之下。要說先前的後悔都是謝懷宇裝出來的,這會兒肅鳶現身,他真的有些後悔,為什麽單槍匹馬就會闖到甘家,太低估甘家隱藏的實力,也過於高估了自己。


    “有人要來鬧事,被我們擋下了。”夕霜腰背挺直,沒被謝懷宇的攻擊嚇得自亂陣腳。


    “我隻是聽到這裏熱鬧,才過來一看。要是沒事兒,我就回屋去了。”肅鳶的一雙眼,遠看之下也是迷迷蒙蒙仿佛攏著一層霧,任憑是誰也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聲音又是清泠泠的。那在場的人,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他身上。


    白衡齊到這個時候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叫做肅鳶,他有些好奇的問夕霜:“你去見過他,和他說過話?”


    “是,每次都隻說幾句。他曾經說要走,我覺得這個時候還是留在甘家比較好。他也答應了。”夕霜的樣子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連她身邊的韓遂也看出來。


    白衡齊的神情明顯有些古怪,他曾經和夕霜也算互有好感。後來夕霜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後,把那些全部給抹殺了。在白衡齊心裏夕霜喜歡著的人應該是韓遂,韓遂對她也格外不同。否則這樣一位世外高人一樣的前輩怎麽會心甘情願留在離馭圃,為甘家披荊斬棘,連那位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蘇盞茶也沒有挽留,多半是因為夕霜的緣故。可這會兒夕霜的樣子分明,對肅鳶更有興趣。他不自禁地多看了韓遂一眼,生怕兩人會因此而翻臉吵起來。這個時候,他隻能求太太平平,一點波瀾都沒有才好。


    謝懷宇的目光也像是放著鉤子鉤在了肅鳶的身上,這個人應該沒有韓遂那樣,對甘家死心塌地地維護。要是能請到謝家去做客,那可以算是如虎添翼,至少不能讓高手再留在甘家。否則,他再詳盡的計劃,終究也會換為烏有。剛才奮力一擊,猶如打了水漂,而且連水花都沒起來。謝懷宇不敢多想,他連肅鳶如何出手的,都沒有看出來!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肅鳶對誰也沒有多看一眼,目光清清淡淡地掃過全場,隨後轉身而去,當真就這樣回屋了。


    白衡齊一愣,夕霜下意識抬腿要跟著過去,韓遂麵無表情,而謝懷宇趁機腳底抹油,就想開溜。


    別說是一個夕霜,那四十九名弟子的注意力也全部跟隨在肅鳶的背影之上。白衡齊得了救命的恩情,還沒感覺肅鳶是個絕世的美男,也就到了這個檔口才反應過來。這人從頭到腳,沒有絲毫的瑕疵。挑不出半分的毛病。盡管如此,他反而又覺得,韓遂看起來似乎更順眼一點。


    “謝家家主,請留步。”韓遂心大,很快把心裏剛冒尖兒的些許別扭給抹去了。他信任夕霜,應該隻是好奇,再加上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可眼下,誰也沒工夫來研究這些。一個謝懷宇已經夠焦頭爛額的,肅鳶不算什麽不安定因素,留在甘家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選擇。


    謝懷宇沒想到韓遂看得這麽緊,假笑了一聲道:“自己的兒子,都不肯回家,這算什麽事兒。甘家主又不肯見人,否則好歹勸他兩句。既然他不願意走,我也不強求,等他自己想明白吧。”


    “他想不想明白是一回事,謝家家主不能走。”韓遂的話音落,甘家的護院陣法再次起了變化。謝懷宇自以為破壞掉的護院牆,在他的視野範圍之內,重新複活過來。那些劈成焦炭一般顏色的嵌觀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成正常的形態。隨即排列成整齊的隊形,陣法一旦穩固,院牆再起,看不出絲毫的破綻,仿佛從來沒有人破壞過這裏,一切完好如初。


    而這一係列的舉動,不過是韓遂稍稍動了一下手指頭,謝懷宇再不敢動了。


    夕霜想到金瑤剛才說的話說,謝懷宇靈氣已經耗盡,這時候要拿下他再容易不過。可是她心裏忐忑不安,總覺得沒有那麽容易,而謝懷宇的神情在尷尬過後反而變得沉穩安定,不得不說除了那些歪門邪道的主意,他比其他三家的家主更有風範:“怎麽甘家家主沒有發話,一個外來者,就可以替甘家做主了嗎?”


    “不用你挑撥,誰做主誰發話,這都是甘家的家務事。”白衡齊再一次駁回了他的話,“甘家弟子可不比其他幾家,所有這些護院陣法的弟子全部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們有所動搖的。謝家家主還是省些力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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