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夕霜自己笑了起來。蘇盞茶的修為要遠遠在她之上。雖說是來救人,還要仰仗韓遂的幫襯。沒有韓遂,夕霜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肅鳶的對手,她剛才似乎把話說得太滿,幸好韓遂沒有露出任何不自然的表情,才化解了那一層尷尬。


    “既然不用救人,我們回離馭圃,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韓遂對著她伸出手來,“蘇盞茶給你的東西必然是你受用的,你們同為鏡師,她最了解你的體質,你不好奇她到底給了你什麽嗎?”


    夕霜收著那個錦囊,好似拿著個燙手的山芋,這本來就不是她想要的,蘇盞茶硬是塞過來,又不得不收。本來她念著找機會還回去,天知道蘇盞茶居然當著韓遂的麵,跟著肅鳶走了。夕霜有些說不出來的納悶,蘇盞茶和肅鳶之間的感情難道要勝過韓遂?


    既然韓遂多嘴問了這一句,夕霜索性當著他的麵,研究一下錦囊裏到底是什麽東西。錦囊的實形已經被吸入了體內,夕霜真猜不透,蘇盞茶會留什麽東西給她,小心翼翼地在體內稍一探究,這才嚇了一跳。


    韓遂一看她表情不對勁,連忙問道:“怎麽了?找到阿茶給你的東西了嗎?”


    夕霜傻乎乎地點了點頭道:“找到了,就在那裏,她給我的,就在那裏。”明顯是受了驚嚇,說話都不利索。


    韓遂來不及多問,一手搭住她的手腕,隨機放鬆開來,眉毛動了動,也是很詫異的表情:“你的體內有本命鏡了。”


    夕霜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既然連韓遂也這樣說,應該是沒有問題:“她到底給了我什麽?怎麽說有就有了!”


    “你體內本來已經有了內核,隻差這一步。”韓遂見她慌亂,分析給她聽,“我就說你們同為鏡師,她最了解你的體質。應該是取出一些修為給你,你們體質相近容易吸收。這修為一旦融入你的體內,把以前損耗的部分修補起來,就有了屬於你自己的本命鏡。”


    “可本命鏡不是應該要煉化而成,這麽突然就出現,真的是屬於我自己的嗎?”夕霜為不少人煉化過本命鏡,臨到自己頭上反而不確定了,不會是傀儡鏡這一類的東西,否則哪有那麽容易的!


    “說容易也不容易,你的體質早就應該形成本命鏡。一來是體內的封印壓製,二來是天秀鎮特殊的地理環境,才造成你已經成為鏡師這些年,可自己體內的本命鏡遲遲沒有形成。到了甘家以後,你的體質再次發生調整變化,加上蘇盞茶送給你的加持,一蹴而就,並非不可能。”在韓遂看來,什麽例外的事都可能發生。既然蘇盞茶臨走的時候,一臉淡定的模樣,應該就是算準了夕霜缺少的是什麽,心裏渴求的又是什麽,如果這是補償,還真是特別的補償了。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夕霜依舊是手足無措的樣子,明明是好事兒,怎麽弄得心神不寧!


    “是不是屬於你的,取出來一看就可知道。”韓遂再次把手伸向她,“要是害怕的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夕霜連連搖頭,你們這些修為高深的前輩,是不是不把自己靈力修為當成一回事兒。說送人就送人,要知道填補空缺,可不是拿一成來補一成,甚至是用十成來填補那一成。


    蘇盞茶幾時變得這麽大方,讓她有些看不透。要是連韓遂也要把修為送給她的身體裏麵,幾種完全不同的靈力糾纏在一起,短期內看起來會突飛猛進,實則隱患甚大,夕霜可是不敢接受的,沒準要在身體裏打起來了。


    “你別動,你千萬別動,我自己來試一試。”夕霜伸手對著韓遂做了一個拒絕的姿勢,她分攤開左右手臂,讓水魄和金瑤從身體裏出來,以免第一次寄出本命鏡的時候,兩隻飼養的靈物受到震蕩,會得受傷,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麵。


    幸好水魄和金瑤十分配合,前後從夕霜的體內脫離而出,兩隻靈物落在地上,相互依偎在一起。夕霜斜眼一看,禁不住笑了起來,自己飼養的靈物幾時變得這麽要好,連她也不知情。是不是她最近變得木知木覺,身周的變化讓她應接不暇了?


    祭出本命鏡的感覺十分微妙,夕霜身為鏡師,接觸過的本命鏡也是不少。她算是天賦異能,雖然沒有人手把手地教過她,可有些東西無師自通。加上跟在韓遂身邊,回到甘家以後,也見識了不少。可是旁觀別人的和調用自己的感覺完全不同,她需要點時間,慢慢體會。


    畢竟是第一次調用屬於自己的本命鏡,夕霜的動作十分謹慎。鏡輝從她的指尖慢慢散發而出,柔和的光暈將她整隻手包裹在其中,仿佛是簇動的火苗,徐徐燃燒,越燒越旺。


    韓遂眯了眯眼,看著那一麵日月花枝鏡,隨著夕霜的五指完全打開,鏡體上花枝蔓延,形態瑰麗。


    夕霜更是連眼睛都不舍得多眨一下,因為異於常人的體質,她曾經以為這輩子都很難修煉出本命鏡。哪怕有一天,奇跡發生,修煉而出的多半也是最為普通的雙草鏡或者四獸鏡。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本命鏡會是日月花枝鏡。盡管眼前鏡師還比較單薄,但是身為鏡師,她知道日月花枝鏡的潛力無窮。隻要她以後潛心修煉,修為絕對不在蘇盞茶之下。


    “是不是很意外?”韓遂說出了她的心裏話,“我一直覺得你很有天賦,果然沒有看走眼。”


    “那也不能和你的仙人過海鏡相比。”夕霜抿住嘴角,忍不住笑道,“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以前沒有的時候,想著哪怕再普通的,有一麵屬於自己的也好。現今給了我這麽好的,我還心有不足了。”


    “或許連阿茶也沒有想到,從你體內孵化出的本命鏡,會是這個。”韓遂示意夕霜將日月花枝鏡徹底地釋放出來,他在旁邊為夕霜護法,看看鏡體能夠成長到什麽程度。夕霜壯著膽子,沒有再壓製鏡勢的情況下,日月花枝鏡足足長到有她半個人形的大小,才停止下來。鏡輝依然柔和,所照射的範圍之廣,完全不在韓遂的仙人過海鏡之下。這樣大的動靜,一下子把白衡齊和謝安在全部給吸引過來,要不是白衡齊不許其他的甘家弟子接近此處,怕是看熱鬧的人更多。


    金瑤受鏡勢的吸引,始終在夕霜的腳邊徘徊不去,仰著頭,雙眼中完全是日月花枝鏡的倒影。影獸本來就依靠吸取飼主的靈力維持,夕霜的修為不高,金瑤的年紀又小。這還是金瑤第一次沒有顧及地將飼主鏡勢發揮出來的靈力,盡數吸取在體內占為己有,等到夕霜有所察覺低下頭去看,發現金瑤整個體型大了一圈,雙目有神,皮毛更見光澤。她失笑道:“我才剛拿到本命鏡,你倒是坐享其成了。”


    金瑤吃得滿足,歡喜地繞著她雙腳,跑來跑去活潑到不行、夕霜可不能厚此薄彼,衝著停留在高處的水魄招了招手,示意水魄回來停留在自己的肩膀上。水魄歪過頭來看著夕霜,仿佛是考慮了一下,突然展開翅膀帶著風撲衝而下。夕霜不避不躲,對它十分信任,水魄在接近她尺餘的距離,猛地收住了翅膀,穩穩當當地停留在最喜歡的那個位置。


    白衡齊目睹此番場景,愣愣地硬是沒說出話來。他聽到動靜,看到完全不屬於韓遂的鏡輝蔓延,想過是夕霜有了什麽造化。沒想到夕霜一下子突飛猛進,陵越在他之上,把他給比了過去。白衡齊非但沒有嫉妒,反而心生歡喜,隻差在夕霜麵前喝一聲好字。


    而謝安在曾經親眼目睹了甘望竹因為強行要脫離開甘家,本命鏡被甘望梅硬生生抽出體外剝奪而去的場景。所以他比誰都更了解夕霜無法獲得本命鏡的痛苦。此時見到她臉上明媚的笑容,不禁替她又是歡喜,又是擔心。


    修靈者都知道,本命鏡的形成必須循序漸進,在體內練出內核後,送往相熟的鏡師手中,煉化而成實形。第一次人鏡合一需要費老大一番功夫,隨著熟練度的增強,才能自如地調用。而夕霜的這一麵本命鏡與誰的都不一樣,似乎來得容易,可又藏著什麽見不得光的隱患。他思來想去,還是張口問道:“你怎麽突然就有了本命鏡,或者是早就有了,藏著掖著沒有告訴我們,今天才露了真容。”


    夕霜對他倆人沒有絲毫的隱瞞,把蘇盞茶假冒她的身份,潛伏在清霜鏡鋪中,又被肅鳶擄走救回,兩人反而冰釋前嫌。蘇盞茶執意要給予她的賠償,將自己的一部分修為取出,送給了她的過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雖然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可整個過程有韓遂在旁邊坐鎮,倒是有理有據,很是信得過。


    白衡齊對蘇盞茶的了解更深,有些擔憂的問道:“她不像是那麽大方的性子,這不會是另外一個陷阱吧!你身體可有其他的不適,這本命鏡是千真萬確的嗎,會不會又是幻象!”


    “絕對不是幻象,這一天我可以證明。夕霜體內內核已經形成,隻差最後這一步的加持。也是機緣巧合,蘇盞茶給她的正是她所需要的,讓她形成了本命鏡。從此,她就是寂望平原中屈指可數的鏡師之一了。好事啊,這是好事。”韓遂見不遠處人頭攢動,分明是甘家弟子都來打聽消息,他一揚手,夕霜立刻明白,很有默契地把日月花枝鏡重新收回到了體內。水魄騰空而起,再次展開翅膀長鳴一聲,聲音嘹亮,幾乎穿透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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